屋里响起一道摔碗声,俩人顿了下,王宝甃探头出去看,一个壮男人拽着王西周的衣领,王西夏在旁边劝。王阿玥小声道:“娘家人真聪明,吃饱了才找事!”
刚出月子的媳妇被娘家人搀着要带走,王西夏她爹抱着孩子追出来,周围一圈人看笑话,没人愿上前。
邬招娣过去接过孩子,凑到王西周媳妇前,不知说了什么,娘家人死活要带闺女回去,刚出生的外孙都不要。王西夏走到她嫂子面前,拉着胳膊恳求,她嫂子红着眼垂着头。
男声气势浑厚,说妹妹嫁到你们家没享一天福,临盆前还遭一顿打。王西周低声解释,那边人直接推搡动手,把宴席都掀了掀,屋里砸了砸。王西平过去制止,让他们有话坐下说,那边骂了几句难听话。王西周说了句什么,娘家人突然炸毛,男女骂着围攻过来。
邬招娣在里头劝架,王宝甃要把她拉出来,不妨被王西平扯开,胳膊上溅了点热水。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王西平又替她挡了下,把她们女人推屋里,转身回去打架。
邬招娣扯过王宝甃看了看,站在窗口往外骂:“你们这群畜生,朝女人身上泼热汤,你们算什么东西!报警报警!赶紧报警!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院里火上烧了一大锅甜汤,她娘家人舀起一大勺乱抡。派出所过来控制场面,王西夏先声夺人:“娘家人进门张口要十万,我们说两万行不行!他们不说话坐下吃饭,吃完说少一分都不行,非要把我嫂子从床上搀走!我们说钱不够,他们就开始打人骂人,掀桌子砸屋子,往我们女人身上泼滚烫的汤!”
娘家人那边要说话,王西夏指着他们道:“我嫂子是他们家养女,她哥嫂三天两头打电话借钱!我嫂子生孩子让他们来医院,他们不来,今个摆满月酒就过来要钱!”拉过王西平道:“我哥只是劝架,被他们用滚汤泼了一身!”
闹剧结束,邬招娣回家感慨万千。朝王宝甃道:“看看吧,这就是嫁不好的下场。”王宝甃懒得接话,上楼抱了堆衣服,蹲在院里洗。
没过一会儿,一位门里嫂子过来,朝邬招娣打听王西平。王宝甃竖起耳朵听,这嫂子有个刚离婚的外甥女,比王西平大三岁,身边带了个十岁的女儿,想给他们撮合撮合。
邬招娣嫌不合适,二婚就算了,年龄大三岁,还带个十岁的孩子。
这嫂子也看出邬招娣的意思,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说是三十五岁,但看起来像二十六七岁。有车有房有生意,商场里经营一家化妆品专柜。她外甥女什么都不图,就图男方人品好。
王宝甃晾好衣服,收拾了杂物间,从里头拎了几桶漆出来。邬招娣送走本家嫂子,问她拎那玩意干啥。王宝甃问:“哪来的油漆?”
“你爸买的,不知道他捣鼓啥,反正没用上。”
“那我拎到王西平家。”
“你别给我找事。这不是刷里屋用的,这是刷外墙的廉价漆。”
“我不刷里屋。”说着拎到门口石墩上。
邬招娣取窗帘下来洗,王宝甃问:“她外甥女怎么样?”
“长的倒是福气相,就是年龄太大婚龄长。这说媒要讲水平,说不好让人膈应。”邬招娣世故道:“咱家西平好歹堂堂正正的人材,人品德性没话说,再怎么着也是头婚吧?还不至于娶一个结过十年婚的人。”
王宝甃啃着苹果,表示认同。
“看着不像三十五的人。要是结婚一年半载的离了,我还能帮忙张罗。这孩子都十岁了,西平总不能养一个两个都不是亲生的吧?”邬招娣回头道:“主要你这嫂子不会说话,也是活到五六十岁的人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一方面看中西平的人材,一方面西平家里没老人,事少,怪方便。”邬招娣撇撇嘴。
“对了,陈家那谁…陈淼是不是你同学?”邬招娣问。
“中学同班。”
“说是十月份要结婚来着,春上分手了。回头你问问她,要是有意,我给西平撮合撮合。这丫头以前还来过咱家,怪有家教的。”
“除了我是土匪,别人家闺女都是闺秀。”王宝甃歪歪鼻子。
“这事你搁心里,有时间问问?”邬招娣抱着窗帘丢到洗衣机里。
“现在问不合适,回头再说。”王宝甃应道。
邬招娣骑着电车要出去,王宝甃拦下道:“我先出去一趟,五分钟!”骑着电瓶车到诊所,买了消炎药,买了支京万红。
邬招娣看见她手里的药,拍手道:“对对,我说忘了什么事来着,赶紧给西平送去,要不是他替你挡下,这烫到脸就毁容了。”
王西平家里没人,估计不是在派出所,就是在王西夏家。王宝甃拎着油漆到花池,找了几块板过来,蹲下调色。
甘瓦尔放学回来,蹲在她面前看。王宝甃在水泥花池上画了幅抽象的画。甘瓦尔问她画的是什么?她说好看就行,甭管画的什么。毛刷递给他道:“你试试。”
甘瓦尔指着西屋,“我想画我屋里的墙?”
“屋里不行,这油漆不好。”
“没事,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这漆里有毒。”王宝甃道:“闻多了会死。”
“………”
甘瓦尔拿着刷子问:“我该怎么画?”
“随便,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起身走到西屋,推开门往里看。屋里有张新学习桌,有张蓝色的床。墙上贴了几张海报,一张火箭发射图,一张战斗机图,一张直升机图。
关上屋门出来,踩着单车转了圈,打量道:“挺爱惜的。”
“这掉漆了,还凹了一块。”甘瓦尔指着车梁。
“没事,我给你补补。”蹲下调颜色道:“这单车是王宝猷的,他都没怎么骑。”朝车梁凹处画了个蜘蛛侠问:“好看不?”
“好看!”
“你喜欢什么颜色?”
“不知道,什么色都行。”
“回头帮你屋里刷漆。刷成蓝天色!”俩人正说着,王西平推门回来。
王宝甃抬头打量他,“处理完了?”
王西平点点头,看着花池道:“好看。”
“哪好看?”王宝甃问他。
“画的画好看。”
“我画的什么?”
“……”
王西平脱掉背心,掀开门帘,拿着衣服进了淋浴间。王宝甃问:“背上不是烫到了?”
“没事儿。”
淋浴间传来淅沥沥的水声,王宝甃拿着画笔,沾了下油漆,根据甘瓦尔的要求,在车尾梁上画着蜘蛛侠。
王宝甃撩了下眼皮,看了眼淋浴间门帘下露出来的小腿,喊道:“我给你买了药。”
“什么?”王西平关了淋雨。
“我说,你腿毛真重。”
“……”
王西平往里挪了挪,不搭理她,开了淋雨继续洗。没两分钟,抬起一条腿,放下来的时候,小腿上是泡沫。再抬起另一条,再放下的时候,双腿都是泡沫。淋浴间静了会,然后又响起流水声,大量的泡沫顺着小腿流。
“你在洗头?”王宝甃问。
“什么?”王西平关了淋雨。
“我说,你洗澡的步骤不对。应该先洗身子再洗头,不能头跟身子一块洗。”
“……”
王西平擦着头出来,看了她一眼。
“洗发水只能洗头发,不能用洗头的泡沫洗身子。”示意里头的灯泡道:“开着灯呢,你洗澡的影子都映在了门帘上。”吹吹画好的蜘蛛侠,起身活动着麻掉的腿。
王西平憋了半晌,愣是没说一个字。回头看了眼淋浴间,往绳子上晾着毛巾道:“我明天换个淋浴间。”
“要换的,男人洗澡行,被人看了就看了。女人不行。”又改口道:“换不换都行,反正你们家没女人。”
王西平要说话,王宝甃道:“我是你哥们儿,是土匪。”一句话把王西平堵了回去。
“……”
王西平太累,随便煮了泡面将就着当晚饭。收拾了厨房回堂屋,王宝甃道:“背心脱了,我给你涂药。”
“不用。”
“药都买了,不涂浪费。”
王西平脱了背心,确实烫的不重,只有大面积红肿,并未起泡。王西平解释道:“那锅汤是早做好的,没那么烫。”
“趴上去,我给你涂层烧伤膏。”王宝甃指着沙发。
王西平趴沙发上,王宝甃拿棉棒擦了碘伏,拿书扇着晾干道:“睡眠怎么样?”
“还好。”
“我也还好。”王宝甃活动着脖子。
王西平闭着眼,有点昏昏欲睡。王宝甃涂着烧伤膏道:“有人看中你了,想把她外甥女说给你。不过我妈拒绝了,那女人长的还行,经济也可以,就是年龄大婚龄长。”
“婚龄?”
“她有段十年的婚姻。今年三十五。”王宝甃道:“我妈说就算你娶个二婚,婚龄最好是一年半载,年龄控制在三十岁以下。我觉得没错。我妈不轻易跟人说媒,说不好落人埋怨招膈应。”
“我不能娶个未婚?”王西平好奇。
“不好娶。”
王西平看她一眼,不接话。
“我知道,但你要面对现实。不傻不残的姑娘一般不会看上你。”顿了一会,分析道:“倒也不是,兴许那姑娘能看上你,但她家里肯定看不上你。”
“你是认真的?”王西平看她。
“我像在开玩笑?”王宝甃反问。
“我一辈子独身。”
“嗯,这是维持尊严的最好方式了。”
王西平没理她,捻着手腕上的红绳。
王宝甃想了会道:“不是你人不好,是当下择偶观就这样,父母都想子女找个人品家世相当的,你穷的叮当响…,”止住话,改口道:“我有个同学好像二十七,你要是有意向我帮你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