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娴眨眨眼,纯澈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叶文纯,希望他能改变主意,良心现的不要再提功课了。
但很显然,叶丞相并没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下朝后,臣会在书房等陛下。”叶丞相淡定的说道。
容娴:“……”
容娴抬头环视一圈,见没有一人跳出来为她解围。
她身体朝着龙椅后缩了缩,微微垂眸不语,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弱小可怜又无助!
像是满朝文武都欺负她这个皇帝一样。
角落的苏玄面无表情的脸裂了裂,觉得陛下的戏真是太多了。..
若被外人看到了,指不定还以为她这个皇帝不过是摆设,还被大臣们联手欺负。
叶文纯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陛下不爱学习这点就让人无力了,明明陛下看医术的时候很自觉。
朝堂上,有人忍不住出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容娴眼睛一亮,看向出声的那人,原来是越来越没存在感的穆太仆。
虽然容娴看不顺眼穆家,但这人这会儿出声也算是给她解围了,她勉强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
“准奏。”容娴微微提高声音道。
她语气中带着点点笑意,神色都缓和了下来。
穆太仆看到这一幕,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赌对了。
穆太仆从怀里拿了奏本递了出去,站在大殿旁边守候的小太监快步走向华琨,华琨亲手接过奏本,双手捧到容娴面前,容娴一本正经的从他手里拿过奏本,装模作样的翻了起来。同时顺理成章的将孔十三的奏本扔在角落里落灰,这副小心眼的姿态看的华琨忍不住敛了敛嘴角笑了起来。
容娴翻奏本的同时,下方穆太仆已经开始说起自己要上奏的事情。
“臣弹劾叶丞相在陛下入五行秘境的三年期间,在朝中毫无顾忌的揽权,肆无忌惮的打压朝臣,纵容府内家仆欺压百姓……”穆太仆絮絮叨叨说了数十条叶丞相的罪名。
那慷慨激昂的语气和神情无一不在诉说着好似不杀了叶丞相就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民心、不足以告慰先帝、不足以定国安邦。
整个议政殿只能听到穆太仆那激动的声音,他却不知道一抬头便能看到皇帝陛下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
容娴翻奏本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看着下方穆太仆还在瞎哔哔,她猛地将奏本砸向了穆太仆的脸。
‘啪’一声大响,穆太仆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殿内一片死寂,文武百官将脑袋死死的底下,好像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缝里去。
唯有围着桌子坐的叶文纯几位朝中大员,神色讽刺的看着穆太仆,脸上的神色毫不掩饰。
穆太仆此时才隐隐意识到自己赌错了,他有种预感陛下生气并非是因为他诉说的那些叶丞相的罪名,而是因为他弹劾叶丞相的这一个行为。
容娴缓缓站起身来,一身紫色的长裙衬托出她一身的高贵和优雅,即使火也都是那般的冷静理智,完全没有普通人那般的歇斯底里。
她不紧不慢的从上走到了穆太仆的身边站定,她只是站在那里,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优雅和沉稳。一向温柔平和的神色,此时却透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尊贵,那是手握乾坤的主宰者才有的镇定从容,高不可攀。
容娴凝视着穆太仆那没有血色的脸庞,深邃的眼睛犹如深渊里的冰潭。被这双没有感情色彩的眼睛盯着,穆太仆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声音颤道:“陛、陛下。”
容娴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穆太仆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就算你嫉妒丞相,也不该以这么难看的姿态来将自己衬托的更加丑陋。这世上的庸才千千万万,而天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朕不会告诉你天才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庸才只要努力也有可能做到,这是世上最大的谎言。”
她的声音暗沉而低哑,是一种说不出的古怪韵味。
容娴阖上眼睛,表情变得冷漠。她语气中隐隐透露出若有似无的无情:“朕不要求穆太仆忠君,也不要求穆太仆能做一个完美的好人,但为官当铮铮傲骨、惩奸除贪;若为将,当领兵征战、浴血沙场。朕给过卿一次机会,但卿并未抓住。”
容娴缓缓睁开眼睛,深深看了眼穆太仆,转身朝着龙椅走去,语气带着一种杀伐果断的威严:“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当朝丞相,欺瞒于朕,其罪当诛。拉下去,处死。”
话音落下,一股玄奥的秩序之力猛然压下,让瘫倒在地上的穆太仆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分毫。他身上的官服砰然炸碎,那半白的头铺洒而下,狼狈不堪,一直庇佑他的国运从他体内飞出。
只这一瞬间,穆太仆便修为尽散,化为普通的花甲老人。
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是第一次见到陛下这么大的火。
君王金口玉言,口含天宪,一句话便可剥夺你的一切,何等威严。
容娴坐回龙椅之上,冷眼看着宫中禁军走进来准备将穆太仆拉下去处置。
穆太仆沉默了片刻,挥开禁军搭在肩上的手,整了整衣冠,跪直了身体,声音苍老浑浊道:“罪臣谢陛下隆恩。”
容娴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道:“卿放心去吧。朕保穆涟漪姐弟二人安稳。”
穆太仆苦笑了下,叹了口气跟着禁军离开了。
站在宫殿外,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呆了一辈子的地方,露出一个悔恨的表情。
到死了才明白,他错了一辈子,从未放在心上的嫡子嫡女却是延续他穆家血脉的最后人选了。而他疼爱的继室,和这一大家子,终究要陪他共赴黄泉。穆太仆跟着禁军走到宫外行刑处,不经意间看到女儿涟漪拉着儿子正焦急的朝这边跑来。
他嘴角动了动,叹了口气,终是一句口也没有说出口。
行刑官手起刀落,穆太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意识,他留下唯一的念头便是无言面对早已死去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