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锴的追人计划，其实远不止四个币。
作为一个“有意思的男人”,计划日程表列得一套一套的。什么博物馆、游乐场、爬山,打电动,做蛋糕、弄陶艺,还有各大剧院的话剧、音乐剧、交响乐，保证能带黎总三个月玩不重样的。
然而，打电话过去,黎总却僵硬地表示：“我没空。”
“……”你就作吧！
“是真的没空，公司最近忙！”
行,你忙。老子温柔懂事有耐心,带宵夜来探你的班成不成！
拿到了爱心夜宵的黎总,沐浴在全体员工羡慕的目光中，脸上写了一点点的“别扭”、一点点的“负担”,嘴上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纪锴其实之前一辈子也没追过谁。
所以,也挺新奇,安慰自己就当是锻炼生存能力和意志力了。
白阿姨独家秘方糖醋鱼,经过改良早已是盖过章的美味佳肴。黎未都勉勉强强戳了一筷子，整个人愣了愣,下意识又用他那无色的唇下意识舔了舔筷子。
好吃……
纪锴得意：“我亲手做的，怎么样？”
“嗯。”黎总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实事求是，好吃就是好吃。
“那就好，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被暖暖的手摸了头,黎总皱眉,心脏却一下子又紧了。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鱼,间或抬头看帅哥、低头发呆。四个币的娃娃加一条鱼，人家又那么有耐心，这筹码，怎么感觉越来越重了？
妄想中的星空草原、阿尔卑斯山下的雪，好像越来越远。而“普通人生”的烟火气，越来越重。
第二天去公司，发现纪锴居然已经在办公室等他，还给他带了爱心早点。
“你怎么那么有空，都用不上班的？”
“你忘了？我放寒假。来，给你带了热牛奶和鸡蛋饼，以后每天给你送饭。别饿着了弄坏身体，将来老了还得我照顾。”
黎未都整个后背“腾”地热了，没及反应，突然间被整个人急速逼近。
完全无法招架，还以为要突然又被开启办公室强吻模式，但那人却只是挤着他的身子，顺手搂住了他西装下的纤腰，伸手——不紧不慢从他身后的桌上拿起了保温餐盒。
“黎总，你热是吗？要不要脱掉外套？”
到底是什么样邪恶的存在！黎未都最近对“大学教授”这种生物可算是刷新了理解。
举重若轻、撩人于无形，约会还知道留下娃娃，让人回家也总是能想起他。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明明那些讲台上的老学究都土了吧唧一本正经，哪有这种成熟诱惑又贱贱黏人的类型？！
“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总逼问，纪锴作无辜脸。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条件又不差，身边像我这样的应该很多！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明明就对我不感兴趣！在那个咖啡厅里，你坐在对面，忍着一脸看我妈笑话的样子，全程都没多看我一眼！”
作为一个条理清晰的程序员，理智正在做最后地挣扎——那么殷勤，八成就是玩玩而已。然后直接直直被塞了一口鸡蛋饼，满嘴香甜。
“唉——既然如此，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吧。”耳边传来纪锴长叹一声。
“其实，我们两个人吧，真的也都老大不小的了。家里人担心、也确实拖不起了。黎总你对我来说呢，目前真的是条件最好、最合适、也最经济适用的结婚对象，所以，我当然要追着你不放了。”
空气骤然安静。
“我的计划吧是三个月内结婚，不过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能和你结婚最好，万一不能，反正三个月内我一定是要结婚的。你是第一选择，不行就另做打算了？”
黎总一口鸡蛋饼彻底咽不下去了。
傻站在那儿，活像是被主人生生踢了一脚的小动物。
纪锴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暗自有点惊讶。这种时候不该生气吗？你倒是生气啊！再露出那种表情，老子都要有罪恶感了！
这人真的是……又臭又硬的冷漠范儿永远只是表象？一旦对某人稍微有点动心后，整个人马上就融化得既可爱又柔软？
真是霸总皮下纯情小可怜的灵魂，换了个世界都埋藏不住。
“……”
“……”
行行，输了输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纪锴认栽：“逗你的别生气！黎总你真的是……我天天来找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还能因为什么？”
被盖章了一句“喜欢”，黎总这才终于有了生气的资本，却被纪锴一把摁住，转头冲着门口一脸礼貌：“阿姨，早上好。”
路过的王洛蕊：“呃，你们一大早的打情骂俏呢？继续继续，我路过拿东西，我不存在的啊哈哈哈哈。”
纪锴：“等等阿姨等一下，我傍晚想约未都去健身房，您同意吗？”
王洛蕊：“当然同意啊，你随便约！”
纪锴：“但是阿姨，他懒，很有可能不愿意去，您帮我劝劝他吧。”
……
黎未都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是一只已经在砧板上的脱水咸鱼。
纪锴实在太阴险了，不仅已经可以狡猾地拿捏他的情绪，还用了直接越过他用他妈压他的招数。现在在恒温游泳池边，更是坦荡荡露出了蜜色肌肉和大长腿性感小泳裤，美好肉体诱惑的目的性不要太强！
拼命别过头，眼神却不由自主想往那边瞟。只能努力裹着大毛巾往角落坐，结果那人过来了，没穿衣服的情况下，一身荷尔蒙的味道在湿润的水边弄得整个空气里都是黏腻的色气！
“让你游泳锻炼！又不是阳光海滩，你披个毯子坐旁边啥意思？”
披着的大毛巾被大咧咧拽掉，黎总嘴角抽了抽：“我又不会游！”
现实中旱鸭子，梦想乡里还是旱鸭子……纪教授挑了挑眉，都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的？要是老子创造个梦想乡，那还不得是设定自己所有技能一应俱全，加上世界首富、足球巨星的设定才够本？
不过，这样也好。
轻哼了一声，直接把人拦腰抱起走向泳池。
“你干嘛！你想干什么？呜——”
“砰”，水面展开水花。一米六的池子淹不死人，但黎未都还是狼狈挣扎了一圈、被冻得几乎骂娘。才刚站稳，眼前又是一阵水花，继而一个暖暖弹弹的身子靠了过来，腰部被一把紧紧搂住。
好暖和！
那一瞬间还管什么面子里子的，整个手脚都朝着那暖意蹭上去了。一边凄凄惨惨享受着温暖，一边又对罪魁祸首心存怨念，干脆攀着纪锴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又瞬间被q弹的肌肉弹了牙。
“……”这日子没法过了。
黎总日子没发过，纪锴也没好到哪儿去。
本来还挺开心的——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早知道就直接简单粗暴，肉体降维碾压，效果妥妥180%。
正想着，肩膀被咬了一小口，果断酥酥麻麻的电流刷一下打过来，在梦想乡世界里，连着几个星期都没有x生活的身体果断被唤醒，兽血上涌欲求不满。简直恨不得能直接把人往池壁旁一推，压着随心摸个爽。
……
……
相亲见面，第二次约会遭强吻，第三次直接被按在泳池旁的浴室隔间里被猥|亵！
进度条本来就彪得吓人，现在这货又登堂入室……
以前黎未都就听不少通过相亲结婚的朋友都说过，本来相亲这行为，就是极端“现实”的——见一面，互相觉得能行就谈，不行拜拜，甚至不用虚头巴脑地做朋友，目标明确互不耽误时间。
而一旦约会谈上了，就谁也别扭捏，请以结婚为主旨目标明确，争取一个星期亲亲两个星期抱抱，三个星期上床四个星期见家长。
后续买房买车谈条件彩礼，三个月内领证最好。再高效点的，结婚时能孩子都有了。
以前觉得，像这么一点也不浪漫、双方自愿的等价买卖，简直就是现代社会你挑我捡的萝卜白菜市场，这么庸俗肯定轮不到清高的自己！
结果……
望着一桌子风卷残云的菜叶子和空酒瓶，默默在心里替自己原本应该风花雪月的人生点了只蜡。
亲完摸完，随后的日子里，这人还是每天定点送饭，下班扯着他一起逛超市。
逛着逛着，就单方面决定了来他家煮火锅，喝了点小酒后，就这么霸占他家沙发睡了。虽然，睡着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也许，我也能过这样的生活……
心不在焉收拾盘子，默默想着什么鬼南半球的星空、阿尔卑斯山下的玫瑰，本来也就不现实吧。
也许，就这么简单地顺从世俗，和一个相亲遇见的超级帅又会撩的男教授从此过着琐屑而满是烟火气的日子。周末看看电影，逛逛大马路，去个博物馆，没事抓个娃娃，体会一把小幸福……
醋盘里还剩下一只剥好的虾，收拾碟子时捡起来顺口给咬了。然后一愣，以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却吃别人剩下的东西的。
纪锴不会剥虾，刚才吃火锅时他不堪其扰，只能伺候。各种蘸醋投喂，完全跟不上对方嗷嗷待哺的速度，内心吐槽某人真心厚脸皮的同时，又某个瞬间觉得这样的日常真的好温馨。
感觉比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更能够长长久久似的。
……
卧室地暖比客厅效果好、床也舒服，黎总最后把醉酒的人搬了过去。床很大，他自己窝在另一角，也没多久就睡熟了。
睁开眼，旁边是空的。倒是客厅里，传来了爸妈和某人融洽交谈的声音。
“是是是，爸爸也觉得下一月一号好，十年一遇的黄道吉日，诸事大吉！地点就在x豪大酒店顶层旋转厅怎样？”
“我没意见呀，纪教授有什么意见吗？”
黎未都拖拉着毛拖鞋：“爸，妈，你们在干嘛？”
黎父：“啊？当然是商量你俩的订婚宴啊，正好未都你也过来拿拿主意，会场的花咱是要红的还是紫的？这么重大的决定，我和你妈都拿不准的啊，好难啊烦死了！”
“……”所以，其他一切决定都很容易是吗？！
黎父拿着笔在日历上勾勾画画，眼皮都不抬：“那当然，睡都睡了，按照我们黎家家风，肯定是要负责任的，下个月那个日子真的特别吉利，择日不如撞日吧。”
黎母则直接偷掐了他一把，小声道：“趁对方还没反悔，趁爸妈给你撑腰，赶紧订婚！”
“……”黎未都简直想死。
虽然想死，可最后也没能憋出一个“不”字。
怎么办呢？相亲的规矩本来就是这样，高效明确、赶鸭子上架要结果。既然看上了，就别以为能逃过一劫，特别是被热心父母掺和、特别是热心父母还单方面认定你俩已经上过床、有了夫夫之实——
不要以为躲得过！不要想在这个时候再违抗父母之命，争取什么所谓的“自由”！分分钟道德绑架、哭天抢地，碎碎念说教发动七大姑八大姨闹翻天信不信？
于是大龄男青年黎总也妥协了，至于深厚的、至死不渝的感情什么的……只能婚后再慢慢磨合培养了。
总觉得，跟他的话……还是很有可能能培养出来的。
那天，一起去买了订婚要穿的衣服，坐在副驾驶看着不断倒退的霓虹街景，黎总轻声感叹：“我现在反正……也算是看开了。结婚这种事，跟谁结不是结？我工作忙，又没时间谈恋爱，我爸妈年纪也大了，天天催我，早点安定下来也好。”
纪锴：“嗯。未都，妈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
“说你一开始特别反感相亲，推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那天看过我照片，一句话不说就乖乖来见面了。
黎未都：“……”
他被怼得哑口无言表情，让纪锴反而有点吃惊。这事居然其实是真的？不是阿姨逗我开心说着玩儿的吧？
但是，您老既然一开始就看上我了，还如此傲娇究竟为哪般？！还要人家追你，还说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难搞难搞、社会社会！
本来以为套路了人家，难道其实是被人家装高岭之花给套路了？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黎总：“那么……既然要一起过日子了，我们先约法三章。”
“你说。”
“我不接受抽烟喝酒。”
“嗯。不抽、不喝。”
“绝对不接受跟前任还联系！”
纪锴昧着良心：“我没前任。”
黎总听了这话脸色少霁：“还有婚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家务全包，行吗？”
纪锴笑笑：“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
这已经比咱真正在家的时候的正常状态让步不少了！要知道，在三次元里，挣钱的是黎总、干活的是黎总、貌美如花的还是黎总！
仔细想想我真赚啊，纪锴突然发现。
而不管是梦想乡还是三次元，黎总都不愧为内里软萌好戳的类型，忍了忍，点了头：“那，你至少得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外头乱搞。”
纪锴呵呵一声：“你放心，我哪有闲工夫乱搞，哄你一个已经够死脑细胞的了。”你个死傲娇！
黎未都这才像是彻底满意了，窝在副驾，又像是有什么微竟的遗憾一样，轻轻叹了一声。
纪锴当然猜得到他在遗憾啥。
或许梦想乡世界，真的可以让人无限放飞内心隐秘的愿望，直接把黎总放成了个少女心爆棚。整天想着电视剧一样的浪漫相遇——行行，不就是阿尔卑斯山下的玫瑰田里一见钟情，飞过去带你蹲那守株待兔呗？
于是蜜月的时候，直接把人打包去了欧洲。
玫瑰花没有开，但薰衣草一片紫色摇曳，牵着手在一片梦幻之海里走了一遍又一遍。偶尔回头偷一个甜蜜的吻，黎总看过来的眼神完全软化满足，既温柔、又带了满溢的幸福。
“现在知道了吧？普通的‘相亲结婚’，走的就是咱们这样的套路。”
“以陌生人的身份、以交往为前提相互认识。因为事先已经被介绍人、家长层层筛选过，互相了解之后其实蛮容易就一拍即合。但正因为如此，通常也不太会特别大的浪漫或惊喜。”
“但是，我跟你保证，所有平淡人生中的小幸福，我一样都不会少给你。”
“嗯。”
眼前的景物，似乎有些虚化。
最后紧握黎未都的手，纪锴在终于能“回家”的宽慰之中，也带了一丝小小的舍不得。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黎未都是货真价实豪门娇生贵养的少爷，虽然别扭傲娇，却不会阴暗自卑、也没有胃痛的病根。要是在现实世界，他也能被保护得那么好……
闭上眼睛，一道白光闪过，像是昏沉的梦境。再度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明亮的窗台。
不认识的窗台。
“……”
等等，什么情况，这是换场景了，但没回去？
柔翠的树影打下来，远近有不少学生在自习，看起来应该是高中或者大学的图书馆。
桌椅的格调十分的高大上，纪锴回忆起黎未都以前好像是念贵族高中的。
正想着，一个背黑色单肩包、冷若冰霜的少年就一脸不爽地走了过来，在他斜对面坐下。
“！”
高、高中生版黎未都！
简直是欺诈，他高中的时候其实这么鲜嫩、这么水灵吗？跟毕业照片上一副死鱼眼不可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怎么那么好看！没能那时候就跟他相遇，简直像是错过了一个亿！
水灵灵的高中生单眼皮少年坐下后，就只抬头凶凶地瞪了他一眼。就拿出书和作业本，自顾自埋头学习。
呵，纪锴愣了愣，好学生人设？
又是需要人追的高岭之花？又要老子追你一次？
行行行，满足你。梦想乡由着你作，回去再好好跪键盘。
正这么想着，门口传来的看守阿姨急切的声音：“哎，同学、同学不行的！”
图书馆玻璃大门“咣当”一声，几个一米八几、大块头杀马特一身花里胡哨铁链皮裤的不良少年华丽丽歪着嘴闯了进来。
气场十足、拖拉着鞋子阵势感人。所有看书的同学此刻都惊弓之鸟状抬起头，本来就非常安静的图书馆，此刻更是空气凝固如冰。
纪锴眼看着他们接近、接近、再接近，直到门神一样往桌子旁边一围，把他跟黎未都团团围在中央。
“……”什么情况，这是npc要他演英雄救美么？
等等，仔细看这几个不良少年的脸，怎么有点略微的眼熟……
卧槽！赢健、戚扬、还有左研？！
纪锴终于也忍不住目露寒光地回瞪了黎未都一眼——你整天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
“锴哥！”“锴哥好！”“锴哥，您一大早看书辛苦了。”“锴哥请用早餐！”
不良少年团突然齐齐鞠躬，用比校园常见“校长好”还要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书架上的书本差点没抖下来。
“嫂子好！”“嫂子也请用早餐！”
纪锴望着他和黎未都眼前摆放整齐的包子豆浆油条茶蛋，一口老血。
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胸口居然傻逼兮兮地别了个杂牌子墨镜。古铜色的手腕、手臂上，更缠绕着恶俗的左青龙右白虎，虽然……好像是贴纸的。
再抬起头。戚扬很殷勤：“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
所以，跟普普通通纪教授相亲看样子是不够好玩，这一次，连人设都给老子变了？
某私立高中……校园扛把子的不良少年头头陈浩南？！
“……”
“……”
真的，看不出来。
未都你整天看着一本正经严肃冷淡、外加社会精英伟光正的样子，心底还有着想成为“大哥的男人”的远大梦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