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欢在说话的时候傅云轻从书本后露出眼睛看过来,微微皱眉,他前一句话还没有察觉李成欢表情的变化,变化似乎就在刚刚。
李成欢看着傅云轻,到这里差不多够了。
告知这么多、照顾这么多,李成欢本应该感谢的。
只是他想告诉眼前的人的是:你真的了解我吗?又那么自信可以拿捏一切,有没有想过,你这戏弄江湖众生的人,小看我李成欢了,刀锋不露,就不可能是我不想露吗?
那,就像上官久在座、杀气充盈我都能让思绪信马由缰、放松心情何妨之有;离开之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武功,见识我的飞刀,那又有何妨。
衣袂轻起,四周突然出现强烈的气息,就像是一把利刃即将出鞘,刀锋般的寒冷瞬间爆裂开来,隔绝夏夜的温热,顷刻冰寒。
傅云轻似乎是这才感受到了李成欢的情绪一般的,抬起了头。
然而,他的表情之中,却是如此地平静,充满着笑意的。
黑夜无月、荒林小道。
李成欢一个人走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他走的并不快,是为了节省力气。
无论如何,动手过招都是一件费力气的事,更何况是一路不停的打。
四周总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已经习惯了,至少是在这两天里习惯了。
走了三里地,转个弯就看到一处破败的村子,这个村子里的人都逃荒去了,断壁残垣、灰墙砖瓦,入眼的东西都显得腐朽。
李成欢走过村口,这里是小杨村,那穿过村子再向前走五里就进入洛阳地界。
李成欢站到村子中间的宽道上,眼前出现很奇特的风景。
十三个人,在中间摆了两个大桌子,桌子上堆满了鸡鸭鱼肉。
这香味三里外李成欢就闻到了,一男一女两个每人一桌狼吞虎咽的吃着,满嘴流油、狼藉一片。
散落在四周的七男三女则是各自忙着,睡觉、赌骰子。
有一个提着一方石磨上下翻腾的当石子玩,几百斤重的东西在他手上似乎还没有鸡蛋大的石头重。
还有一个女人在拉二胡,干涩嘶哑的声音就像是在锯木头,甚至稍微有点手劲伐木工弄出的声响都会比她拉的声音好听些,偏偏她还一脸如痴如醉的表情。
这些人都在三十岁左右,拉二胡的女人看上去像是竹竿子一样瘦弱,连手都如枯枝一般,而坐在桌子边吃着的两人却像一座小山一样占地方。
而这些人之中,瘸子、瞎只眼的齐全,这样奇特的十二个人聚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而第十三个看上去要舒服的多,因为她很漂亮,穿着海蓝色的衣纱,现在就坐在一边的草棚上抱着一坛子酒,满脸笑意的看着李成欢走进来。
“李大哥。”她看到了李成欢之后,便是招呼道。
“四月姑娘可是要请在下喝酒?”李成欢走到一边,找了个枯井边坐下来。
“我知道李大哥一定很想洗个澡,然后再好好吃一顿、喝口酒对吗?”四月笑的可爱极了,就像是初见那般天真,看着李成欢的目光里依旧带着眷恋。
“姑娘果然是很了解在下的”李成欢没有抬头,坐在井沿上,轻轻松松,看不出一点戒备或者不舒服,就像是赶了很远的路坐下来休息一样随意。
四月微笑着道:“我原本以为李大哥只适合穿着一尘不染的上好缎子才能配起一身气质,只在诗情画意、长风明月之中才能趁倾世风华,原来我错了,李大哥现在衣衫破损、沾满尘土,又是两天之内不吃不喝打了几十场架,身上带着许多出伤口,若是其他人看上去必会是一副丧家犬的样子,值得奚落或者同情,偏偏李大哥看上去丝毫不显狼狈,让谁也不敢小看了去。”
“多谢抬举,只希望接下来四月姑娘的安排能比你好姐姐林姑娘的高明一些,也周全一些,打群架这种游戏,还是威逼色诱、要挟嫁祸这类戏码都已经玩过了,如此大费周章可千万别令在下失望。”李成欢站起来,声音不大,飘荡在空无的小村里,连四下旷野都安安静静。
“李大哥,你后不后悔离开主人身边?”四月也站起来了,看着李成欢笑的依旧很愉快。
“那你主人有没有后悔把剩下四把飞刀都还给了在下,让在下伤了他还用飞刀杀了他手下两个人?”李成欢看了一眼依旧各忙各的的十二人。
似乎这些对话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依旧是该吃的接着吃,该喝的接着喝,那刺耳的二胡还是东拉西扯的响着。
四月道:“我主人想要找李大哥,只是因为想知道一些事情的,不过主人没想到李大哥也是会骗人的。”
“你主人不是无所不知的,连众生都可以拿捏在指尖玩弄,不是也自信比吕阳还了解在下的吗?”李成欢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了,停了一下。
一提起便跟着想起了,甚至是在强敌在侧、生死之间的时候。
两天来的一路,把在吕阳身边躲的清闲全补上了,不算高明,哪一步都不算高明,只是这些不高明接连不断的上演足以让人疲惫。
他此刻就很疲惫,傅云轻选用这种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对付他,整垮身体、消磨意志,或许自己就算看到洛阳城也没什么意义。
李成欢轻声一叹,难道自己这样固执的朝一个方向走就是为了在三天内见到吕阳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