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里面的规矩,所有听候审判的原告、被告都被暂时收监在监牢里。
监牢在县衙中轴线左侧延伸处独辟的,是半地下建筑结构,当然,都是高墙铁栏,耐你进去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来。贾远兴亲自带了白彩云走了进去。一进去,光线便变得昏暗起来。
一股子潮湿闷臭的气味随即袭来。
随行的衙役掏出一长串钥匙打开了关押宿家仆役小妾的牢房。里面坐着一个小女子与一个身上缠着纱布带着伤的仆役。
“请!”贾远兴侧身让白彩云先进,自己后进。
宿家两人见贾大人对一侧的少年公子如此恭敬,想着她必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都赶紧下跪磕头起来。
“你就是宿家的小妾?”白彩云直直看着那娇小的女子。
见那女子身穿艳丽的紫红桃花长裙,脸色略施脂粉,发髻微微凌乱,似乎脸上还有哭痕。
“妾身正是宿家小妾,名叫嬛娘。”那女子莺莺之声道。
“抬起脸来。”白彩云吩咐着。
嬛娘抬起脸,白彩云心中倒是暗叹,确实是个美人。
“你不必害怕,我是衙里面的参军,辅助贾大人勘案而已,你可否将你昨晚所遭遇的事情与我如实相告?”白彩云轻声细语道。
嬛娘见面前的少年公子丰神俊朗,自是羞涩道:“大人请问,妾身一定如实相告。”
“昨夜,你为何会出现在那条小巷子里?”白彩云问。
“昨儿,戌时左右,仆役来告诉我说是老爷要在外面的庄子见我,妾身在宿府自是对老爷的话自是言听计从的,所以当下便收拾了下,跟着仆役丫鬟出府去了,本来是坐了马车去的,哪知路上遇到了几个强人,逃命途中丫鬟仆役便扶了我下车步行,刚刚行到一个昏暗巷子里,便出来一个体壮的彪形大汉,上来便要调戏妾身,妾身自是不从,身边仆役上前去保护,却被之打伤了。”
“你可看清那人了?”
“当时夜色浓烈,妾身并未看清,只听得那人说道‘我乃城中礼部左丞白府长子白剑柏是也!’”
“意思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人是白家大公子是吗?”
“……这,是的。”
身侧的仆役一慌:“嬛娘,你怎么忘了?那人还摸了你的手,就是白家大公子!”
白彩云看了仆役一眼,他眼神闪躲一番往后退去。
“嬛娘,你仔细想想,究竟是不是白家大公子。”贾大人赶紧问道。
“那时,的确没看清。”嬛娘道。
“既然你不能十分确认是他,那此案就不能立案。”白彩云道。
那仆役急了:“大人,小的可是亲耳听见那人道自己是白家大公子。”
“哦?那你可确定是白家大公子亲手调戏的嬛娘,又是他亲手打伤你们的?”白彩云问道。
“小的确定就是他!”
白彩云一笑,心中倒想通一些关节理由:“荒谬,嬛娘都不敢确认调戏自己的人是白家大公子,而你却敢十分确认,难不成,白大公子调戏的人是你?”
贾远兴与衙役站在一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仆役摆手道:“大人莫开小的玩笑,小的敢肯定,千真万确就是白大公子!”
白彩云笑道:“那好,既然你这么肯定是白公子,那我再问你,那日他穿的什么颜色衣服?穿的什么颜色的裤子?发冠又是什么颜色?”
仆役想了想,略感为难道:“这个……夜色太黑,我也没看清楚啊!”
“哦?原来你也没看清楚?”
贾远兴听罢,恍然大悟地抚须点头。
白彩云忍不住笑:“你说你没看清楚他穿的什么颜色衣服裤子,那你怎么看清楚是白公子呢?”
仆役听白彩云如此说,一皱眉,心一慌:“不不……我看见了,他穿……哦!他穿的是白色外袍,裤子是灰蓝色,脚上是黑靴!”仆役一想,这可是所有青年男子标准的打扮,这么说应该是没错了。
哪知白彩云更是大笑起来。
贾远兴问道:“不知参军为何而笑啊?”
“我笑这个仆役张口乱说,胡乱攀咬。据我所知,白大公子从来不穿白色衣服,更别说灰蓝色裤子了。”
仆役一时不服:“大人又不是白家的人,怎知他穿的不是这身?”
“你不信?”
“自然是不信的!”
白彩云示意贾远兴,后者便让衙役提了白剑柏过来。几人等候片刻后,便见白剑柏徐徐走来,众人看到他的衣服皆目瞪口呆。
只见他穿着玄色交领布衫,玄色长裤,脚上一双布鞋,头上戴着黑帻巾。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宅府里的大公子,倒像是市井小民一般。
唯一可见的就是他的气质坚韧挺拔,宽阔厚实的身躯屹立在众人面前,头颅高高昂起,双眼正义凛然。虽身处缧绁,头发却依旧是一丝不苟。
“云……”白剑柏见了白彩云正欲喊出口,白彩云摇了摇头,后者心领神会,改口道:“白剑柏参见大人!”
白彩云赶紧扶他起来:“白公子多礼了。”
贾远兴问那仆役:“如何?”
仆役打着抖,匍匐在地,不知所措。嬛娘倒是认出白剑柏来:“壮士?”此话一出,在场除了白剑柏都惊诧一番。
“壮士?”白彩云与贾远兴异口同声道。
“没错!昨日就是这位壮士救了我,幸而没有遭到强人的侮辱。不知这位壮士尊姓大名?”说罢,白彩云几人笑了起来。
“看来此案已结,原来竟是阴差阳错罢了。”贾远兴道。
“并没有,这位宿家的仆役口口声声说亲眼看见白公子下了手,动了人,可为何嬛娘却说是他救了自己呢?”白彩云问道。
“……难道,是因为他被人指使一口咬定就是白公子所为咯?”贾远兴回答。
“可他背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想必是有仇怨罢?”
“那么,这位白公子。你与宿老爷有何仇怨吗?”白彩云向白剑柏问道。
“回禀大人,我不认识什么宿老爷。”白剑柏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么,你们宿老爷可是与白公子有何仇怨?”白彩云转而问仆役道。
“我……我不知道。”仆役闪躲着眼神。
“仇怨一事,我们先别提,就从我刚刚问的,他们回答的就足够证明白公子并没有调戏你家小娘子。关于人命嘛……嬛娘,你昨夜可见这位壮士动手杀人了?”
嬛娘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他只是打了他们,并未见有人死去啊,且下手也不重,那几个强人见他厉害,早就落荒而逃了。”
“既如此,那你有什么话说?”白彩云问宿家仆役道。
“……大人明察!小人有眼无珠!冤枉了白公子了!”
白彩云见他态度转化之快,心中疑惑不断,这分明就是诬陷不成,赶紧抽身的样子。也罢,反正案件水落石出,她也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她对贾远兴道:“贾大人,案件俱结,白公子实属无罪,嬛娘与仆役也请送回去吧,不过罪魁祸首很有可能便是那几个逃掉的强人,请贾大人颁布海捕文书,全城搜捕那几个强人!”
“对对!本官这就去下令!”贾远兴不停点头,“来人!放了白公子,送宿家家眷以及仆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