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纸上雅雀无声,都在静静地望着贾远兴,企盼着能从他的口里能到什么惊奇的故事。
只听得贾大人道:“这事儿还得从三年前说起,当年梦里笑声飞语,歌舞升平,杨柳巷里曾出过一个花魁名妓,她的名字叫做青璃。”
“这个花魁我见过,端的是唇红肤白,面赛芙蓉,香娇玉嫩。当得起当时京城第一花魁娘子的称号哩!”人群中有人想起。
“据说她已经死了啊!”
“是啊,三年前她的确一舞动京城啊!不过遗憾的是两年她竟香消玉损于一场大火。”
听完百姓们的议论,元夫人冷笑道:“一个ji女的生死与此案有何关系?”
“元夫人,听本官说完,三年前,不知令公子是否常在烟雨阁留宿?”
“是又如何?少年人留恋花丛也是情有可原。”
“本官现在不是去追究令公子的行为问题,而是确认,当初元松峙在勾栏所里有一个深爱的人,就算府里已为他娶了一位正室他也无动于衷,依旧深情款款地热爱着这位姑娘。这姑娘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青璃姑娘。”
仿佛不想被人知道元家的此等丑事,元夫人语气冰冷道:“大人,此事请勿再提了。”
“其实这个姑娘,本出自清白人家,只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不得不沦落风尘。究竟是什么事呢,那便是她在年少时分,曾被人下药玷污一事。此事被她当做是午夜梦回的痛苦,她痛不欲生。元夫人,本官不得不告诉你此事的罪魁祸首便是元松峙。”
“呵呵,简直是荒谬!”元夫人冷笑:“大人,你说这个姑娘曾经被我儿玷污过,可为何最后又变身了花魁?且日日夜夜与我儿缠绵,我儿还差点为她休了原配夫人。”
“所以啊,这一切都是这个姑娘设下的局啊。她只是为了报复你儿当年的罪过而已。”
这下围观的百姓沸腾了。
舆论声起,大家都在为这位姑娘鸣不平。
元夫人见大家抱怨连连,顿时火冒三丈:“贾大人,如果没有凶手就罢了,何必侮辱我儿!”
“元夫人,本官还有一件事情要说。请稍安勿躁。”
“反正大人已经讲了一通无关紧要的废话了,再讲一些又何妨?”元夫人蔑视了一眼贾远兴独自坐下。
“元大人本是当朝元老,本想着元大人此生为国为朝廷立下许多丰功伟绩,家室也应和和睦睦,子女满膝才是。可是,本官查了一通,竟发现元府的妻妾无一人产一儿半女。元夫人,这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贾远兴质问道。
元夫人被这么一问,一时无话解释:“这是本府的家事,不劳大人费心。”
“残害孕妇使之落胎,让她们生不了孩子。这样,元府便是你独大,好一个妒妇!元松峙又是元家的独子,在你的溺爱下,持富荒淫,在京郊某处,买了一处府邸专门作为yin乱的场所,迄今为止,他糟蹋过的女子何止李青水一人!”贾远兴说的怒起,一拍惊堂木。
“大胆元张氏,你可知罪!”
百姓惊问:“李青水是谁?本案何来李青水?”
宁仲青上前解释道:“李青水便是青璃。”
“本案的间接凶手就是元松峙本人,如果当初他没有虺蜴之心,今日就不会死。好了,本官再说本案真正杀死元松峙的人是谁吧。那人只是一个曾经被元松峙害过的人之一,她已经投案自首了。不过唯一的要求,便是不想面世众人,今日,她便会自行了断的。她会带着她的秘密消失在这熙攘的人世间的,诸位放心,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
百姓一听凶手已自首,且本就是元松峙自食恶果,纷纷口伐元夫人。
元夫人一开始还振振有词勉强辩解,直到有人丢来一些烂叶子,随之而来一个鸡蛋……她不堪受辱,带着仆随慌乱离开公堂。
学子案告结,贾远兴一拍木:“本案已结,一干无辜人等全部释放,解除烟雨阁的查封。对了,今日午时便把整个案件的最终审判结果公告张贴在外,以示众人。”
四声鼓毕,贾远兴立身而起:“退堂!”说罢,走入后衙署而去。
众百姓一边唏嘘,一边议论陆陆续续离去。
白彩云与心月站在廊庑边上,见众人走远,便上前对宁仲青行礼道:“宁大人,今日辛苦了。”
宁仲青笑着看她:“我无碍,怕是贾大人受惊了。”
“呵呵,不管如何,此案已结。只是我心中还在是好奇,与吴京海交好的琴师究竟是谁,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白彩云道。
“那花溪姑娘她?”宁仲青问。
“花溪还是花溪,只是我在担心,了了执念的她,今后的希望又在那里呢?”
宁仲青拍拍白彩云的肩膀:“勿须想太多,她的生活由她自己决定。”白彩云点头,告别宁大哥,与心月走出府衙。
本打算回府的路上,白彩云忽又转身去了城外,直奔花溪所在的村庄。
路上心月不明所以,问道:“小姐,您不是说回府了吗,怎么又去找花溪姑娘了?”
白彩云没有回答她,一心只想见到花溪,她怕她一时想不开。因为白彩云知道,一个人如果解决了一直放在心底的大事,就会了无牵挂,就会看破一切。
也许,对于花溪来讲,自己本来的真名身份早已化作黄土,现在执念已了,干脆便真正的化作黄土罢了。
白彩云一边往这方面想去,一边加紧脚步。
村庄还是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个样子。正值午时,山谷间阳光普照,炊烟袅袅。白云环绕着群峰,一个山头两面景象,一面阴,一面晴,彰显独特的自然风景。
白彩云带着心月拐进了花溪所住的屋舍前。正欲敲门,忽听里面传来几句男声。心月诧异地望了望白彩云:“小姐,里面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她也摇头茫然不知。
她收回了敲门的手,站在门外细听片刻。
听得里面男子道:“……我找了你很久了。”
“我已不配了。”花溪的声音传来。
“配不配,都是由自己说了算的。我爹我娘再也不会在意这些了,因为他们已经不在了。”
“朱伯父、朱伯母为何不在了?”
“去年春天,我们所在的城镇发生了一场大瘟疫,他们染上了瘟病双双离世了。”
“那你……”
“我这几年唯一的牵挂便是你,我希望你活得好,本想来找你,可一时事与愿违,趁着这次秋试完结,我便回到了这里,本打算来看看旧居,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你去参加秋试了吗?”
“是啊,得亏已远方表亲的资助,这次能够喜中桂榜。青水,你,你愿意……”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
白彩云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半晌,也没听到后话。等了片刻,里屋便传来花溪的声音:“我愿意!”
“太好了,青水,我这就……”
后面的话,白彩云没有听进去了,她舒缓了一口气,缓缓扬起嘴角,转身正打算离开花溪的房舍。转身的瞬间突然看瞥见了前几日瞧见的蜀葵,此刻竟都绽放开来。散发出淡淡的清新鲜花味道,它们沐浴着阳光,勃勃生机,葳蕤挺拔,白彩云笑着转身离去。
“小姐,你不进去了吗?”
“不了,我们回去吧。”
白彩云抬头透过干秃秃的树木枝条望了望湛蓝的天空,脚踩在枯叶上。刹那间只觉得世间万物此消彼长,周而复始,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