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府。
冬冬冬。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方安就在门房中歇息,听到敲门声,他连忙起身打开了正门旁边的侧门。
“这么晚了,谁啊?”
一边揉着眼睛,方安一边看向门外,紧接着他就被吓了一跳。
门外的是宫里的太监。
“公公何事?”方安连忙问道。
“陛下宣林大人进宫。”
“何时?”
“现在。”
话音落下,也不等方安回应,那太监转身便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安也不敢耽搁,连忙来到林府的后院。
只是刚踏过拱门,他就看到林季坐在花坛边上,手旁还放着一壶酒。
“老爷”
“我知道,此事你不必理会,下去歇着吧。”
方安神情一滞,顿时明白这是老爷神通广大已经听到方才门外的动静,因此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等到方安离开之后,林季拿起手旁的酒坛勐地灌了一口,直至其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才算罢休。
“这酒寡澹,不好喝。”
这是方安傍晚去备下酒宴时城中酒楼送来的,满桌的佳肴此时还都在餐厅的桌上摆着,可是早已经凉透。
林季来到餐厅,又打开了一壶酒灌了口气,随手捏了一片片的薄厚均匀的白肉,沾了沾蒜泥和酱料后塞进嘴里。
咀嚼了片刻,他眼睛微亮。
“取得是猪屁股上的三线肉,该叫做臀肉才是。这地方的肉虽然也是五花,却七瘦三肥,恰到好处,这家的师傅讲究。”
忍不住又捏了几片白肉下肚,林季终于放下酒坛,将沾了些油腻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走出餐厅,又一路向外,出了林府。
“这个时候召我进宫,未免太不合常理了些。”
带着几分疑惑,林季很快便来到了宫外。
在宫门处早有太监候着,不等看守宫门的将领询问,那太监便早早迎了上来,然后一躬到底。
“是林天官吧?陛下等候多时了。”
“劳烦公公带路。”
“应该的。”
跟着这太监一路进宫,过了常华殿平日里上朝的地方,又过了太华殿沛帝的御书房。
最终,林季被带到了御花园之中。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踏足大秦皇宫的深处。
带路的太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而林季也已经看到在凉亭中候着的那道有些孤独的身影。
相隔甚远,沛帝便主动起身朝着林季招手。
这副模样不像是君王面对臣子,反而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久别重逢一般,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林季感到了几分诧异,却也不愿失礼。
他脚下快了几步来到沛帝面前,冲着沛帝微微躬身。
“游天官林季,见过陛下。”
话音还未落下,林季突然看到沛帝靠近自己,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带着几分亲密说道:“你我是一家人,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这般拘束?且坐,朕我今晚要与你好好说说话。”…
一边说着,林季已经被带着坐下,就坐在沛帝身旁。
坐下之后,沛帝却又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就要替林季斟酒。
“今晚我将宫女都打发走,却是没人伺候着了。不过想来你也不是喜欢被人伺候的。”沛帝推开了林季想要阻拦的手,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只此一次,接下来你便自己倒酒吧哈哈哈。”
沛帝放下酒壶,看着林季那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愈发的觉得有趣。
闻言,林季端起酒杯敬了敬,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沛帝也给足了面子,同样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林季这才问到:“陛下这么晚召臣前来,便是为了喝酒。”
“是,也不全是。”沛帝微微摇头,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先不醉不归,有事明日再议。”
说着,沛帝又拿起酒壶。
可这一次,林季却抬手,带着几分僭越,按在了沛帝的手背上。
“陛下,臣何德何能能与陛下同饮?”林季轻声说道,“还望陛下开门见山吧,莫要再让微臣心中惶恐了。”
闻言,沛帝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酒壶。
“你林季也会心中惶恐?”
“面对九五之尊,谁人敢不惶恐?”
“你敢将手压在朕的手上,这却不像是惶恐之人的所作所为了。”沛帝轻叹一声,“林季,是不是在你等入道修士眼中,我这大秦的帝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微臣不敢,修为再高也是九州臣民,陛下为九州之主,林某如何敢”
“盘龙山,九龙台。”
不等林季把话说完,沛帝突然开口说道。
林季一愣,不明所以。
“前些日子,朕上了一趟盘龙山,看了看我秦家的龙起之地,见了见我那常年在山上的爷爷,说了一些话,也挨了一顿训。”
“微臣不明白。”林季一头雾水,但他也明白,沛帝似是真的要开门见山了。
沛帝再一次拿起酒壶,这一次却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口。
他有些放浪形骸的用袖子擦了擦嘴,随后咧嘴一笑,换了个话题。
“让兰泽英入主监天司,是朕贪心,妄图掌控监天司,过去千年的秦家先辈不敢做的事,朕做了,于是九州便乱了起来,长生殿也看到了机会。”
“如今朕明白了,想要拨乱反正,首当其冲的便是监天司。”沛帝继续说道,“只有监天司依然是曾经那个监天司,这九州才能太平,可惜如今阉党的手伸得太长,再想断了他们的爪子,却是为时已晚了。”
“陛下想说什么?”林季皱眉问道。
“朕召你进京,就是希望你像曾经的方云山一般,担起监天司的担子。你怎么做朕不管,只要能制衡阉党便足够了。”
闻言,林季想都不想便起身。
“若是为此,陛下恐怕找错人了。”
“怎么?”沛帝挑眉。
“林某不似方大人那般在监天司威望极高,也不似方大人那般修为绝强,林某不过是区区入道境初期,断然担不起这般重担。”
沛帝并不觉得意外。
“早知道你是疲懒的性子,你不愿扛鼎我也早有预料。”
话音落下,沛帝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不愿与朕亲近,朕也不强迫你.但林季。”
“臣在。”
“今晚的话是朕的亲口御言,哪天你改变主意了,再进宫来便是。”
顿了顿,沛帝长舒一口气。
“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朕与你与你身后的方云山是一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