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想见你,即使,此刻的我满身污泥,即使我千言万语想跟你说,看到你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即使,以后不能在陪你走放学的那条路。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见你,和你一同看枫落叶雨,听你灶前温语。
我想和你说那些烂俗表白的话,乔枫晚,我喜欢你,从一始终,认真且怂。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乔枫晚从徐以冬的手中接过蒲扇,看着徐以冬的脸道:“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徐以冬恍然回过神,微微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他想说,在看你,就如同言情小说中的桥段,语气是温柔又宠溺的,但是他说不出口。
微微晃动的蒲扇,姑娘撑着下巴哼着歌,两人相顾无言。
“你在看我吗?”突然,乔枫晚的的声音传入徐以冬的耳中。
少年的耳根子顿时红了个透。
“我...我...”结巴了半天,愣是没我出个名堂。
火光映出女孩瓷白的脸,摇摇曳曳,少女面色如常。
她突然转过头,一张脸看着眼前有些懦弱的少年:“以冬,那时候看你眼里,是有光的。”
乔枫晚盯着徐以冬的眸子,一双眼睛里认真又清澈。
徐以冬自然明白乔枫晚所指,少年意气,是纯粹的,徐以冬站起身子,虽然有些不自然,还是紧紧盯着乔枫晚的双眸,坚定道:“小晚,我...我喜欢你,喜欢好久了。”
“有多久?”
乔枫晚俏皮的问了一句,嘴角弯出一个月牙儿。
这些,乔枫晚是知道的,她怎么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和自己说话唯唯诺诺的,她都知道。
她还记得,他问她想报哪一所高中,记得他眸子里的光。
她更不想,他就这样草率的断了自己的前,所以今天她来了,她想让他回到学校的座椅上,也想和他一起走放学的小路。
临走前,徐以冬送了乔枫晚好远。
乔枫晚挥了挥手道:“我在学校等你。”
徐以冬点了点头,站在原地,静静的看这乔枫晚走远的身影,一动不动。
后来乔枫晚也没在学校见到过徐以冬的身影,只是学业越来越紧,自己也没再去看徐以冬。
去找徐以冬的事情被越拖越久,直到随着学校的车去了考场,乔枫晚才恍然想起,身边好像少了一个人。
再后来,乔枫晚顺利金榜题名,以最好的成绩考进了县里,回来时才听自己父亲说,村里走了个奶奶,前段时间这丧事刚办完。
乔枫晚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抱着还没放下的考试袋,就往那条上山的小路走去。
乔枫晚来到山上时,挂在路上的白幡还没褪色,摇曳在风中更显凄凉,那间破烂不堪的瓦屋已经没了人住。
乔枫晚从屋里走了出来,蹲在门槛上,复而坐下,幽幽对着天空说了一句:“去年今日此门中。”
小孩子,终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乔枫晚只想他不要自毁前程,也或许是想有一个人陪她回家,在那条风吹麦浪的田埂上,一前一后的说说话。
却没考虑到,徐家已经贫寒到再也没办法供徐以冬读书,徐以冬的父母早因离散之事将徐以冬丢给了年迈的爷爷奶奶,爷爷靠伐木的活赚一些血汗钱,但年老力衰,不幸从悬崖摔下。
仅靠这奶奶一人将徐以冬拉扯大,徐奶奶吊着一口气,硬是不敢走,她走了,徐以冬该怎么办。
但天道有轮回,生老病死本就是基本法则,终是没逃过。
徐以冬离开了米斗村,走的那样悄然无息,走的几乎鲜有人会将他想起,走的连一封信,都没有给乔枫晚留下。
乔枫晚又将脸埋在了膝盖里,只是再也没有一只手会放在他的背后。也没有人告诉她,夫家也算女儿家。
从那一天开始,乔枫晚才明白,家室没有什么好抱怨,永远有比你过的更不好的人。
而自己,只是意气风发的告诉他要回到学校,却没有告诉他世界还有我。
即使这样,还是骗来了他的一句喜欢。
夏风不似秋风寒,枫叶未红,芦苇尚绿,只是一切都来不及。
三年时光,两人没有再联系,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个人淡忘,但每次回到故乡,都不免想到那一份少年约定。
乔枫晚的思绪从回忆中被拉回,又是秋浓,那片枫林的叶子却已落了大半,本想停下来坐坐的乔枫晚没了兴致,如往常一般摘了一截狗尾巴草含在嘴里,张开双臂,朝着道路尽头的小卖部走去。
米斗村的小卖部是米斗村内唯一的一家,店面很小,却五脏俱全,是小朋友经常来光顾的地方。
经营着这家小卖部的是位年长的奶奶,听村里人说,是个外来人,就一个人生活在米斗村里,也从来没有子女来探望过。
从麦田到小卖部要过一条河,小河没有桥,都是铺的石头垫脚,想起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一二三木头人之类的游戏,掉进河里湿了衣服,回家的孩子总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小河的水流不快不慢,依旧是清澈见底,没意外的话,搬开石块还能见到下面的螃蟹。
天色渐晚,斜阳铺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如同一张金纸,美不胜收。
没有时间留心身边的景色,乔枫晚迈过小河,路的那边就是小卖部。
小卖部没有多奢华的装修,仅仅是一座修靠在路边的小木屋,小木屋上挂着一张布满灰尘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已经褪了色的三个字,“宝食坊”
小卖部的名字倒是起的好听,其实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卖部。
乔枫晚走道门前轻声扣了两下们,唤了一句:“云奶奶。”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后探出一个头,明明是满头白发,脸上却少有褶皱,小小的鹅蛋脸,就连开个门好似也带着些少女的狡黠。
被称作云奶奶的女子,见屋外站着的是乔枫晚,一双柳叶眼眯成了月牙儿,赶忙将人拉了进来。
被乔枫晚称作云奶奶的奶奶实在不似个奶奶样,若将满头白发换成一头青丝,估计说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会有人怀疑,云奶奶一头白发,简单的用一只光彩四溢的钗子束着。
已经是深秋时节,云奶奶似乎感觉不到冷一般,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坐在摇椅上,翘着的二郎腿雪白又长,就连胸前那一片也是鼓鼓囊囊的。
云奶奶从身后拿出一管玉制的烟杆含在嘴里,吸了一口,丝毫不见外的吐了乔枫晚一脸烟。
乔枫晚瞬间感觉云里雾里的,咳嗽了几声,倒是惹得云奶奶咯咯笑。
“咦?小晚这是修行了?”云奶奶突然身子前倾,在乔枫晚身边嗅了嗅,“哟,这谁教的,还不是道家的路子,不过还挺扎实,没忽悠我们家小晚。”
乔枫晚扶额,这个云奶奶,自小就喜欢缠着乔枫晚说传她无上妙法之类的疯言疯语,整体不是要教她什么无上妙法就是传授什么心经之类的。那时候学业有成,三观跟着科学发展观走的乔枫晚怎么会信这些,当即力断就将云奶奶打入了精神有问题那一类。
现如今看来,乔枫晚是被结结实实的打脸了,由此也可以说明,云奶奶确实不是一般人。
云奶奶又将一口浓烟喷在乔枫晚脸上,呛得乔枫晚一阵咳嗽,惹得云奶奶咯咯笑,连着头上的玉钗也晃动,这似乎是她喜欢的恶趣味。
云奶奶还是个酷爱逼着人听她讲故事的人,小时候在小卖部打工,就每天被她在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
当时依乔枫晚来看,都是些男孩子爱听的玄幻故事,自己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放在心上。
“这回有没有什么劲爆的八卦带回来,就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男明星睡粉被告了的事,最近有没有啥进展?”刚刚还是一副仙人模样的云奶奶变了一个人,目光闪烁的看这乔枫晚。
“我修行了,你看够不够劲爆。”乔枫晚的心思根本不在聊八卦上,心想云奶奶你好歹是上了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尽喜欢些小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别看云奶奶一副少女模样,岁数上可是货真价实的老一辈,很多村里的老太太见了她也得叫声云姐姐,只不过云奶奶很少出门,估计也碰不到这档子事。
“劲爆劲爆。”云奶奶又是一阵大笑。
乔枫晚也不理她,等她笑累了这才停下来道:“最近徐哥哥有没有寄信回来?”
云奶奶这里除了是小卖部,还是一个接收外界信件的地方,往来的信都会经过宝食坊,乔枫晚没有徐以冬的联系方式,只能到云奶奶这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徐以冬会寄信回来。
话音刚落,云奶奶的笑声戛然而止,身子一歪,白皙的颈脖也跟着一歪,神情说不出的意味,但是乔枫晚一秒就看懂了,那是看八卦的表情。
乔枫晚干脆一叉腰鼓着腮帮子理不直气也壮道:“对,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云奶奶掩着嘴唇愣是笑了十分钟才换脸道:“先说那明星被判了几年,我就给你。”
乔枫晚愣住,然后,然后就是跟云奶奶聊了半小时明星八卦,讲的她口干舌燥的,最后成功以口渴的理由顺走了几瓶饮料。
拿到了信件的乔枫晚为了不被云奶奶弄的一身烟味,早早开溜,走到半路才想起本来是打算问问那后山中怪物的事情,没想成半路睹景思人,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这茬。
回去的路上,乔枫晚拆开了那封信,看完后女孩面色如常,抱着饮料朝归路走去。
晚霞过境,枫叶飘零。寥寥数笔,愿拖红叶寄相思。
听说云边有个小镇
小镇有漫过石头的小河
小河边有卖柠檬汽水的小卖部
小卖部有位爱吃糖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一副我喜欢的模样
我带她去看枫叶和樱花树
并在心里默默许下一个娶她的愿望
但后来她考上了大学
我去了远方
秋风包裹的思念托付不了新城的海风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我忘了小镇的天是不是很蓝
忘不了她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