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一串话,“我很珍惜它,因为这是领我入门的老师送给我的第一部相机。”
古姒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着他指尖摩挲的那串数字,她的呼吸骤然一下凝噎住——GZN。
GZN……
她嘴唇喃喃着这三个字母,思绪被外面雨帘冲刷得模糊,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年陷入回忆的漩涡,缓声说:“我的老师,他是个学术能力很强的人,术业专攻,热爱他的行业,也是感谢有他,我才迈入了摄影的大门。”
古姒下巴贴着膝盖,瞧他垂眸喃喃的神态,掩饰不住的仰慕。
她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神态的交流是无声且通透的:“你真的很喜欢摄影。”
“对了,我记得——”
为了叫古姒听懂,Chris突然用英语说了起来,“我的老师,跟你的姓是一个哎,他自己还调侃过,说这个姓很少见。只可惜,我不会读老师的名字,他教了我好几次,我都不会。”
古姒的英语不算好,但从几个单词也能推测出意思。
她猛然被点醒,怔着看了他半晌:“古……古政年?”
Chris兴奋地猛一拍大腿:“对,就是政年,是他,你也认识?”
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涌了出来,湿黏的雨雾之中,记忆伴着满地的苔藓滋生。
古姒慢慢蜷缩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她眼神空洞地睁着,浑圆且苍白。
直到一个漆黑雄性的身姿从雨帘之中冲进山洞里,猝不及防,乍一看还以为是林间的野兽,把Chris吓得失声尖叫,连连后退几步。
古姒却不为所动,慢慢抬眼,湿漉漉的额前短发下,漆黑视线清晰注视她,焦躁在辨出她的脸后,逐渐消弭。
他的身形太高大,猫腰在逼仄的山洞里,几乎挤满了空间。
“你是……”Chris看清楚男人的脸,这才长舒口气,“啊,郁先生……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郁骁这才注意到他,哑着嗓声道:“沿着你们回来的路一直找的,突然看到这有个山洞,就进来了。”
他说罢,看向蹲在最边角的古姒,皱眉摁了下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古姒慢慢才恍惚抬起头,瞳孔一下聚焦,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住,问了与Chris一样的问题:“……郁骁?”
外面雨声依旧滂沱,而他真切就在自己眼前。
他身躯被浸湿透,冻到嘴唇上紫下白,颗颗豆大的雨珠顺着肌肤下滑。
郁骁察觉她情绪不对,但没多问,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淡声道:“冷吗?”
古姒靠在他湿润的胸膛里,听着鼓噪有力的心跳声,这才有了安定感,“嗯。”
郁骁将她抱紧,转头对摄影师说:“Chris,我先把古姒送下去,你在这里等我,我过会儿就来。”
Chris点头:“好。”
他抱着她,闷头冲进雨帘里。
此时,外面滂沱大雨,古政年手持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思绪逐渐被过去埋没。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刚生下古姒时,产房里一道清脆的啼哭,将他的眼泪也逼了出来。
他曾经也有合家幸福的时刻。
当时,日子不管过得有多清贫,他都一心一意对她们母女好。
2009年,是他噩梦的开始。
一夜应酬,喝了很多的酒,神思不明,情绪混沌,他把万若素误认成自己的太太,万知雪,就此酿下大错。
好在那晚他做了措施,不至于留下祸根。但万若素却以此作为要挟,逼他离婚弃家。
古政年怎会因为一夜的过错,放弃他的天伦之乐,他严厉拒绝好几回,也给了她足够多的补偿和钱,勒令若再来找他,他就把这事都和盘托出,告诉万知雪。
岂料万若素却阴笑着说:“你以为她不知道么?”
那一瞬间寒气袭背,古政年回了头,万若素将一个化验单扔到自己眼前:“天伦之乐?别搞笑了,那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的产物。”
那个化验单上,正是古姒的DNA检测,母亲是万知雪,父亲,则是一个让他陌生到头皮发麻的名字。
古姒,不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