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一双熊眼,道:“真的?”
老板苦着脸道:“这还能有假,小店都让他们给吃空了。今天更过分,非让俺闺女上去陪酒,我也不敢不依呀。”
说到这里,差点都哭出来。
而听到这话的朱元璋,也没有了吃面的心思,将饭碗往桌上一扔,老老实实的从凳子上坐下,对着身后的老板说道:“这样,你上去呀,管他们要酒钱,如果他们不给呢,你就下来找咱,咱就在这等着,到底看看这事儿是真是假。”
朱元璋的话,让老板有些担忧,可瞧着眼前这两位客官也算是气度不凡,不像是装腔作势之人。
正要说什么时,楼上的人又开始扯着嗓子喊道:“老板!来呀,酒没了!添酒来!”
“你聋了!”
老板闻言,急匆匆的便朝着楼上跑去。
好一会儿,楼上终于传来一道喝声。
“什么银子?没有!给老子记上!”
此时楼下的朱元璋,脸色已经变的漆黑。
与此同时,楼上立马传来打斗的声音和那饭馆子老板的求饶声。
“军爷,军爷........”
闻声,朱元璋一拍桌子,带着汤和便要上楼。
可还不等他们登上楼梯,那狭窄的楼梯上便登时滚下一人。
这人东倒西歪,到处磕碰。
恰好落在了朱元璋正要登楼的脚下。
朱元璋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手边还掉落下来的碗时,整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愤怒。
没有任何表情。
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刚刚还跟他说话的饭馆子老板,此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朱元璋身后的汤和急忙上前一步,来到了这店家的身边,伸手一摸,顿时转头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瞧着汤和没有言语,问道:“怎么样?”
汤和道:“没气了,死了。”
面无表情的朱元璋,听着此刻还在楼上喧闹的声音。
牙齿死死的咬着。
正在这时,楼上走下一名穿着朴素的女子,刚走了一半,瞧见楼下躺在地上的店家老板时,顿时惊喊道:“爹!”
“爹!”
“爹呀!”
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此刻朱元璋内心的情绪达到了极点。
而发现女人离开的楼上军士们,纷纷朝着楼下走来。
此刻已然伶仃大醉的他们,走路东倒西歪。
眼神都看着迷糊。
可当他们在看到楼下的朱元璋时,全部都傻在了原地。
“跪下!”
一行四五人,瞬间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那为首的朱勇,也是结结巴巴的说道:“父、父帅,赐,赐罪吧。”
面对这样的情景,朱元璋在一瞬间想了许多。
整个场中也变的死一般寂静。
“勇儿,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来找我,嗯?”
说完,朱元璋便率先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朱元璋的心中除了对朱勇这行为的愤怒,还有一阵的疑惑。
这偌大的金陵城,饭馆子也不止这一家。
自己为什么今天就走进了这一家,还恰好碰见了朱勇在这里喝酒闹事。
虽然死人的事情是个意外,可这也太巧合了。
不过,这些他都不能说。
必须要死死的憋在心里。
大帅府外。
等不及的马秀英,来到了门口,想要迎迎朱元璋。
可等了半天,非但没有等到朱元璋回来,反而看到两名士兵正在拉着一辆马车朝着帅府内走去。
马秀英瞧着这马车,立马出声道:“站住。”
“车里什么人呢?”
随着马车停住,那赶车的士兵顿时显得有些慌张,说道:“这,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这是,田亩土地的鱼鳞册。”
“是大帅调阅的。”
说着,还陪着笑。
可马秀英却没有一皱。
本以为是朱元璋坐着马车回来的,没曾想遇到这么一遭的事情。
顿时说道:“撒谎!”
“打开,打开我看看。”
士兵有些犹豫,可面对马秀英,也不敢违逆,只好将马车的车帘拉开。
那马车里的两个黄花大闺女,也被马秀英看了个清楚。
马秀英有些生气的出了口气,说道:“这是鱼鳞册嘛?”
士兵尴尬的回道:“回夫人,她们是金陵劣绅胡义之家的丫头,这个胡义之呀,是朝廷的走狗,祸害乡里,罪恶滔天哪。后来胡义之死了,这两个丫头总得有人照应不是。”
马秀英哪里听他这鬼话,直接问道:“人是谁送来的。”
士兵见瞒不住,只好低着脑袋说道:“是骠骑将军朱勇。”
马秀英冷笑道:“这朱勇可真会孝敬啊。”
不过,还是说道:“既然来了,就下来吧。”
“是。”
瞧着下来的两个丫头,马秀英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去,带她们换衣裳,吃饭。”
丫鬟替马秀英不平,不由的说道:“夫人....”
可马秀英却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说过了,带她们换衣裳,吃饭!”
丫鬟闻言,只好乖乖的按照马秀英的话去做了。
眼看着天色渐暗,朱元璋这才走进了帅府的大门。
在路过大院时,正好瞧见了正带着朱标玩闹的依然,他急忙来到依然的身边说道:“丫头,你姐姐可是在屋里?”
这三年的时间,让原本只有五岁的依然,如今也长成了个小姑娘。
瞧着朱元璋,顿时小声的说道:“姐夫,姐姐可是很生气,你就等着被姐姐骂吧。”
朱元璋一愣。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马秀英还是生气了,想想今天的事情,就不该这么晚回来。
就在他寻思着该怎么办时,一旁的依然顿时捂着小嘴笑了起来。
朱元璋听着这声音,看了过去,只听依然说道:“骗你呢,我刚刚都没有见姐姐。”
听到这话的朱元璋顿时眼睛一瞪:“你个小丫头,看我不揍你。”
可假模假样的追了两步后,朱元璋想着自己昨日答应马秀英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朝着后院走去。
随着他来到屋前,瞧着里面已经亮起的灯光,便趴在墙角偷偷的听着。
却什么也没听到。
一边轻轻走着,一边偷偷观察。
就当他在门口做了好一会儿心里斗争,准备推开门进去时,他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茶杯盖盖子的声响。
瞧着身后林园凉亭前正坐在石凳上的马秀英,就在他不知该说什么时,马秀英主动笑着说道:“回来了。”
朱元璋顺着马秀英的话,打着哈哈,道:“哈哈,回来了,回来了,回来的是有点晚,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感觉口干舌燥,便来到马秀英的面前,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吃过了嘛?”
马秀英问道。
朱元璋忙不迭的摇摇头:“没,没呢,咱不是说了今天回来吃吗,怎么会提前吃了,咱都饿死了。”
马秀英一笑:“好,那正好,饭菜都给你留着呢,对了,还有两道美味。”
朱元璋瞧着马秀英转好的脸色,心情一松,说道:“是吗,哎呀,你瞧瞧,有妹子这样的贤内助,咱就是有福分。”
走进屋里,瞧着那桌上的饭菜,朱元璋正笑着要说什么时,却发现了桌子旁的两名丫鬟。
顿时疑惑道:“这是什么人呐?”
马秀英一脸笑意的说道:“这是大帅调阅的鱼鳞册呀。”
说完,便径直来到了饭桌旁。
而朱元璋在品了品马秀英这话中的意思后,赶忙解释道:“妹子,这事咱可真不知道。”
马秀英冷哼一声:“你当然不知道了,这些事情还需要你来操心嘛?你那些义子兄弟自然会替你办。连瞎话都给你编好了。”
瞧着马秀英冷下来的脸,朱元璋心里也是有些生气,立马对着这两名丫头问道:“这事是谁干的?”
两个丫头不敢说话,马秀英见此,只好开口道:“朱勇。”
听到这两个字,朱元璋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他。”
在看到马秀英身后的两名丫头时,将不敢对马秀英发的火立马对着她们发了出来,怒斥:“还不下去?!”
两个丫头吓了一个激灵。
正在她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旁马秀英的丫鬟连忙来到了她们的身边,说道:“走吧?”
随着丫鬟和那俩丫头离开,马秀英这才说起了正经事:“这两年你风头大了,心也野了,明里暗里,你娶过多少个小妾,什么张氏、李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是不是你的兵马增加了几倍,女人也要跟着增加几倍啊?”
说到这里,马秀英似乎并不想揪着女人这个问题说下去:“你这么下去,你的部下要怎么看你?你怎么统领将士,他们也都是男人,你能如此,他们就不能嘛?”
马秀英的话,朱元璋这次罕见的没有反驳,反而是低声的说道:“妹子,咱知道错了,咱发誓以后不找了。。”
“你不知道,今儿发生了一件事,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戳的我的现在心里头还难受呢。”
可听着朱元璋的话,马秀英却说道:“用不着你发誓,女人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可是还有一件事。”
朱元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半点气势,马上说道:“妹子你说。”
马秀英道:“你要让你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善待那些士绅财主,你不知道,现在他们吓得连门都不敢出,看见义军就像看见了虎狼,生怕自己的女儿财产遭义军抢了去。”
“刚才这两个闺女,就是士绅胡家的。”
对于刚刚的事情,朱元璋自知理亏,没有半点的反驳,可听到马秀英提起这事,顿时反驳道:“妹子,你说的那些士绅都是些大财主,咱们义军兄弟都受他们的欺压,也包括咱呐,现在你叫咱善待他们,这......”
瞧着一脸为难的朱元璋,马秀英却也有话,说道:“我就是财主家的闺女,你那干爹郭子兴也是淮西士族,大财主。要照这么说,你还是财主家的义子加女婿呢。”
闻言,朱元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而与朱元璋争锋相对的别了两句嘴的马秀英,这时也软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重八,你不是总想着成就大业嘛?那就得把所有,有钱、有势、有学问的人,还有那些没钱、没势、没学问的人,都笼络到自己的身边来,合起伙来和朝廷斗,你想想,要是那些名门世家士绅财主们都恨你,都被你逼到了朝廷那边去了,你能成嘛?”
“就算是成了,那就得多流多少的血,多死多少的人呐?”
朱元璋虽然心里十分厌恶这些士绅财主,可仔细品味着马秀英的话,却也明白这些都是实话。
马秀英说的对。
想着这些,朱元璋的气势渐渐弱了下来。
两天后。
一大早朱元璋便来到了新修建的礼贤馆中练习着自己的书法,一张张写满了礼贤馆三个字的纸张被扔的到处都是。
此时的迎宾园外,李善长从轿子上走下,看着这气派的园子,无奈的说道:“礼贤馆,礼重如山呐!可这贤从何而来啊。”
说着,便走进了园内。
大堂中。
瞧着里面正在练习书法的朱元璋,拱手道:“上位!”
朱元璋抬头瞧了瞧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回来了?怎么样?”
李善长道:“四个字,不敢奉命。”
瞧着朱元璋毛笔上正在掉落的墨汁,又道:“上位,恕在下直言,您的沾墨太浓了。这样一来,非但没法写字,只怕还会把字给淹了。”
朱元璋道:“你的意思是说,咱对刘伯温用情太浓,太厚了。”
李善长道:“在下以为,刘伯温配不上上位的情义。”
“上位,如今这礼贤馆,还值得盖嘛?”
朱元璋将刚刚被墨汁沾染的纸张揉作一团扔掉,道:“盖!”
“为什么不盖?盖了以后给你住!你就是咱的大贤!”
知道此刻朱元璋心情不太好的李善长,默默转身离开了。
而屋内的朱元璋,在李善长离开后,再次在纸上写了一遍‘礼贤馆’三个字。
随后将手中的毛笔瞬间扔了出去。
这段日子,他所遭遇的事情都是些糟心的事。
如今朱勇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士绅财主的事情也在犹豫当中。
现在,自己连续两次厚情以待的刘伯温,却依旧没有给自己面子,还拒绝的如此直白。
不敢奉命。
好啊,
不敢奉命。
那咱还非要让你来!
“来人!”
顿时,屋外职守的大虎,立马来到了大堂中。
看着堂子上位的朱元璋:“大帅。”
朱元璋沉鸣着从台子上走下,缓缓说道:“给咱派几个人,去青田将那刘伯温给我绑过来!”
大虎当即领命,道:“是!”
大堂中的朱元璋,瞧着离开的大虎,眉头紧紧的皱着。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打下了金陵,还借着打下金陵的势头,收拢了不少的兵力和地盘。
整个金陵城周围的府州,多少都是见自己势大,主动投靠而来的。
可以说,自从他朱元璋在黄岗城外与元军脱脱的十五万大军大胜后,他便很久没有这种烦躁的时候了。
尤其是来到这金陵城后。
灯花水月,繁华的街道。
漂亮的女人。
想要什么,金陵城都有,想吃什么,这金陵城中也有。
甚至连战事都意外的顺利,麾下所部,兵锋所指无有可挡。
可在经过了进城后这最初的两三年时间后,朱元璋便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
原来在定远时,因为城池并不大,自己还能靠着自己的脑子,和努力来弥补很多事情。
就算加上自己手下那几千的兵力,只要勤奋一些,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后来到了黄岗,滁州,以及最后打下来的滁州。
那个时候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
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很多事情和烦人的问题,都被齐衡轻松的解决,或者提前解决了。
让那个时候的自己感觉统领这安丰路也没有那么的困难。
可是如今呢。
光是这偌大的一个金陵城,便是曾经那定远县城的无数倍,别说那些只有驻军没有官员治理的州府了。
就仅仅只是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座金陵城,竟然就能发生像朱勇这种,骄兵悍将为非作歹的事情。
还闹出了人命。
且不说那次是不是汤和故意要引诱他去的。
光自己如今知道的就有这么多,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呢?
就像前几日朱勇送到府上的两个丫头。
不管那胡财主是什么人,可人家这两个黄花大姑娘是无辜的啊。
就这么像送礼物的一样,送给了旁人。
今日他朱勇既然能送给自己两个黄花大姑娘,可见,这样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在私底下,还做了多少这样的事情?
朱勇是这样,那其他人呢?
自己其他的义子义侄呢?
他们会不会也像朱勇一样,为非作歹?
将自己换到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角度,如今义军的所作所为,是否和曾经的元军一样呢?
甚至要比元军还要让人厌恶害怕呢?
如今再回想自家妹子对自己说的话,如果想要成就大业,就不能如此。
“妹子说的对,想成就大业,就要拉拢所有人,不能只是穷人。”
“咱这些日子,也确实是有些懈怠了啊......”
朱元璋自我检讨着。
可是,马秀英的话只是给了他一些警醒。
如今金陵城四周的无数地盘以及百姓,加上这金陵城,又该如何管理?
如何统帅?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境内的百姓安居乐业?
汤和那句话说的对,百姓们只要给他们一份安稳,就能很快恢复过来。
可如何给他们安稳呢?
如今这些城池都被自己打下来了,但百姓安稳了嘛?
没有。
吏治!
这显然是一个不可或缺多的环节。
然而,从小到大,压根没有过任何官场经验,甚至连听都听的很少的朱元璋。
虽然能够想到吏治这个东西。
但吏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哪里知道。
要通过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来管理境内的百姓。
这个城里的粮食多了,那个城市里的粮食少了,一边贵,一边便宜。
那边的百姓吃不上饭,这边的百姓奢靡无度。
一个城池中该有几个菜市场,又该修建在哪里,百姓被人欺负了,该如何报官。
官员如何解决..........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真正进入官场几年的时间,哪里能够明白这些。
朱元璋虽然也带兵打过几天仗。
如今麾下的将士更是达到了十数万。
可是,带兵和吏治不同。
此时的朱元璋,无比怀念齐衡在的时候。
似乎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说,齐衡就都解决了。
虽然如今身边的李善长也不错,也被自己任命为了金陵城的平章政事。
可是,自己很多事情都无法像对待齐衡似的,可以完全信任,一股脑的交给他。
并且,相比于齐衡,李善长的种种行为,让他觉得这人不够果断。
还有就是,李善长如今也只是一个金陵府的平章政事,可如今他麾下的地盘,除了齐衡正在治政的安丰路外,还有其它很多的城池需要治理。
这些城池,每一个都有很多的问题,让他感觉怎么都解决不完。
可自己又不能将这些全部交给李善长。
如今交给他容易,日后又该如何收回这些权力。
想想当初的齐衡,身边总是能够出现一些能力不错的官员和手下帮他分担。
虽然很多时候官员的数量依旧不足,却要比自己强太多了。
此时的朱元璋,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帮助他统领大局的人在身边,自己也好在身边学习,有个领路人。
想着这些,朱元璋默默数了数。
自从他离开黄岗来到金陵,已经三年的时间了。
在这三年中,齐衡也经常给他来往书信,对于安丰路的信息他也有些了解。
如今整个安丰路在施才英的主政下,似乎已经步入了正轨。
一念至此,朱元璋突然紧了紧手掌。
召回齐衡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一整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朱元璋这一整天里一直都在考虑着要不要召回齐衡的事情。
可是,一方面他非常迫切的需要齐衡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
另外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身为大帅,义军的大元帅,不能什么事都靠着齐衡。
当初将齐衡留在安丰路,除了想要他帮自己治理安丰路的原因外,也未尝没有借机使齐衡远离义军权力中央的心思。
这样一来,不在身边的齐衡自然会少了很多的机会。
他的重要性也会渐渐的在义军当中淡化。
脑海中乱七八糟念头繁杂的朱元璋,不知不觉间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看着眼前那乱哄哄的景象,朱元璋不禁眉头一皱。
“你们在干什么?!”
在他的前面,十多名义军士兵正在一处府邸中收刮着乱七八糟的值钱东西。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前面的义军士兵听到身后的声音,刚一回头立马看到了面前的朱元璋,顿时吓了一跳:“大,大帅。”
朱元璋瞧着对方慌张的神色,顿时猜到他们没有在做什么好事,立马喝道:“这些东西都是谁的?你们为何要抢夺人家的财物?”
为首的军官急忙跪在地上,说道:“大帅,这些,这些都是城中大财主的财物,这些大财主平日里祸害百姓,我,我也是为民除害。”
听着这话,就在朱元璋分辨着真假时,一旁被士兵压着的大财主顿时哭喊着挣脱了士兵的束缚,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喊道:“大帅,大帅,下人虽然不敢说是什么大善人,但平日里也绝没有祸害相邻啊,我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啊!”
“而且,我平时也会救助一些吃不上饭的百姓,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大帅!”
朱元璋低头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财主,瞧着他那张面善的脸,心里也拿不准主意。
想了想后,他对着一旁的士兵问道:“你们受了谁的命令?可有他祸害乡邻百姓的证据?”
士兵慌张的不知该说什么。
“大帅,,我们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听到这话,朱元璋立马明白,这人根本没有什么证据。
朱元璋咬着牙没有发作,对着面前的士兵说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将士道:“我们是徐将军的手下。”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说道:“将所有东西都还给人家,另外,自己去徐达那里领罪!”
将士听到这话,急急忙忙的从地上爬起,将那些东西还给财主后,赶紧离开了。
而原地跪着的财主,再次朝着朱元璋实实在在的磕了几个头,说道:“多谢大帅,多谢大帅!!”
朱元璋道:“行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走在路上,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让朱元璋清楚的明白,如今城中的局势,只怕并不像表面这般的平静。
想到这里,朱元璋终于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
在与家中的马秀英交代一声后,朱元璋便带着人准备前往安丰路,亲自将齐衡接到金陵城中。
既然要召回齐衡,那就要将面子上的事情做足了,自己作为大元帅亲自去接!
同时也抱着自己亲自去瞧瞧如今安丰路情况的心思。
就当朱元璋带着身边的人站在大帅府的门口,即刻准备前往安丰路时,一名士兵突然从街头跑了过来。
瞧着准备离开的朱元璋,急切的说道:“大帅,命您的命令,我们将刘伯温请来了!”
顺着士兵所指的方向,朱元璋立马看了过去。
在此刻的街头,正好有一辆马车停在边上,周围则守了四五名的士兵,似乎在防止马车中的人逃离。
看到这一幕的朱元璋,与身边皱着眉头的李善长对视一眼,当即说道:“走,过去看看。”
说着,朱元璋翻身下马,来到了马车旁。
掀开帘子,只见那马车中还真的坐了一位留着长须的瘦弱男子,看模样,年纪应该有四十岁左右。
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位年仅二十出头的男子,应该就是手下所说的刘伯温之子,刘琏。
另外一侧,看穿着应该是一名下人。
朱元璋瞧着闭目养神的刘伯温,当即便乐了。
“先生!”
可朱元璋的话音,刘伯温却仿若未闻。
压根没有给予半点反应,似乎对于朱元璋用这种办法将他绑来,非常的不满。
对于刘伯温的心思,朱元璋心知肚明。
之前的两次邀请,朱元璋尽管没有见过这刘伯温一面,却也能看出这人是头犟驴。
想想也是,换了任何一个人,被人以这种方式绑来都有些不高兴的。
不过,朱元璋却并不急。
既然他刘伯温已经来了,就万万没有再逃离自己的可能。
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他都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效劳。
想到这里,朱元璋自个儿乐了乐,不管那刘伯温是否理自己,自顾自的说道:“先生,咱知道咱这办法用的不太好,但咱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咱也是实在不忍像先生这样的大才在青田那个小地方埋没。”
“大话咱就不说了,先生你就看看,日子久了后,你就能明白咱朱元璋是啥样的人了。”
说完,正要放下帘子时,似乎想到什么,便又说道:“对了,咱这次要出趟门,去安丰路一趟。”
“咱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先生跟着咱一起走一趟比较合适,这样咱们之间也能互相熟络熟络不是。”
满脸堆笑的朱元璋,此时像完全将之前自己对刘伯温的不满遗忘。
随着他将马车帘子放下,立马对着身边的士兵一挥手,说道:“走,跟在咱后面。”
说完,又嘱咐道:“好好保护先生,万不能有一点差错。”
这士兵也是个机灵的人,从朱元璋的话音以及表情便看出了朱元璋这话的深意,当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帅放心,有我们在,刘先生出不了事。”
闻言,朱元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朱元璋牵过士兵手中的马匹,对着一行人喊道:“出发!”
很快,一行近百人的队伍,便立刻朝着安丰路的方向而去。
大道之上,自从朱元璋他们一行人离开金陵城大门已经一个时辰了。
因为一行人的人数比较多,也没有专门的赶路,所以速度上还是很慢的。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从金陵城来到了北面的长江边上。
在渡过长江后,他们便正式踏上了安丰路的滁州境内。
对于这条路,朱元璋还是很熟悉的,当初他来金陵的时候,就是顺着这条路而来。
也是自古安徽地界往来金陵城的主要干道。
只是,当他们从热闹的渡口抵达滁州地界的一瞬间,朱元璋便发现了一丝不同的变化。
靠近金陵城的渡口边上,虽然人也很多,也很热闹。
可是,景色却完全不同。
在朱元璋的注视下,靠近滁州这里的渡口边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了一座座的房屋。
而且还都是两层楼高的屋子。
在渡口的沿岸,都是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将整个渡口搞的非常热闹。
甚至不能单单说是一个渡口了,而是一个小镇的规模。
这些街道设计的十分合理规整,看起来非常舒服,每一个小店的样子都差不多的,但上面的牌匾却可以让人清楚的分辨出这些商铺都是做什么生意的。
粮食、布料、还有一些看起来白绒绒的东西,朱元璋都没见过。
本想着如今天色还早,尽量赶在天黑前抵达滁州城的朱元璋,此时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直接翻身下马,朝着那些店铺中走去。
尤其是那白绒绒的东西,朱元璋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好奇心驱使着他走了过去。
在他的身边,李善长和徐达相伴而行。
“徐达,李先生,你们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嘛?”
在朱元璋两侧的二人,也都一脸疑惑。
“上位,恕在下才疏学浅,还从未见过此物。”
就在几人朝着商铺走去时,身后的马车中,刘伯温突然睁开了眼,缓缓开口道:“琏儿,不是刚刚过河吗?为何突然停下来了?”
刘琏也是一脸疑惑,随后拉开马车的帘子,朝着车外望去。
在看到眼前这场景时,整个人也是不由的一愣。
这跟自己往日见过的渡口,可完全不同。
就在刘琏惊讶之际,刘伯温再次问道:“怎么了?”
刘琏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父亲解释,说道:“父亲,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疑惑间,刘伯温起身,拉开马车一侧的帘子望去。
在看到帘子外的景象时,也如之前的刘琏一般,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这是何地?从金陵城西出北往,刚刚又过了长江,这里应该是滁州地界了吧?这滁州何时如此繁华了?”
面对刘伯温的疑惑,刘琏实在难以回答,便说道:“父亲,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刘琏的话顿时说中了刘伯温此刻的心思,想了想后,便点点头,道:“走,下去看看。”
随着刘伯温和刘琏下了马车,马车周围的士兵并没有阻拦,但却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
说是保护,实则监管。
下了马车后,没有了马车的视角束缚,刘伯温和刘琏立马看到了这渡口四周的景象。
相比于对岸,这里热闹的不是一星半点。
甚至连渡口的生意也因为这里的商铺而多了些。
跨过长江来往的行人,不计其数。
刘伯温瞧着这场面,不由的感叹道:“我这位年兄,倒还真有些本事。如我所记不差,当初这滁州可是脱脱大人率领十五万大军攻打的第一座城池,不曾想,这才区区三年光阴,已然是有了如此变化。”
说着,刘伯温便瞧见了那沿岸上的商铺,便说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随着刘伯温等人走来,很快朱元璋等人便在徐达的提醒下瞧见了刘伯温父子。
朱元璋顿时捧着一张笑脸说道:“先生,你终于肯见咱了。”
刘伯温谦逊的笑笑,说道:“大帅都已经将我绑到这里,这日后又岂能不见大帅。”
刘伯温其实也想开了。
这接下来的路还长,他难道还真的能一眼都不瞧朱元璋嘛?
就算可以,难不成,他能不吃饭喝水大小便嘛?
既然如此,他那么做也就没有了意义。
朱元璋听到这话,也只好笑了笑。
虽然刘伯温愿意见他了,可这话的腔调,却也能听出刘伯温并没有想要投靠他。
对此,朱元璋也不急。
反倒是摆弄着手中这白绒绒的东西,说道:“这玩意儿还真稀奇啊,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软软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朱元璋这话说出口,众人的目光也看向了朱元璋的手中。
尤其是那刘伯温,他自负见多识广,可瞧着朱元璋手中的东西,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显然,他也没有亲眼见过这东西。
可在瞧了瞧眼前这家店铺的牌匾,以及店中售卖的东西时,便抬头对着柜台里的店家问道:“店家,此物可叫白叠子?”
此刻正一脸笑意瞧着眼前这帮没见过世面之人的店家,在听到刘伯温的话时,这才笑道:“这位先生倒是见多识广,此物正是白叠子,不过,在我们这里不叫白叠子,叫棉花。”
听着这话的朱元璋,急切问道:“此物何用?”
店家笑了笑,说道:“此物和布料一样,可以保暖。”
说着,将店中一床作成的棉被摆在了柜台上,任由朱元璋等人揉摸。
一旁的徐达惊奇的说道:“这被子好软啊。”
朱元璋也是一脸的笑意。
而店家说道:“这棉花塞在被子里,晚上非常暖和。塞进衣服里,纵是严寒,也可保暖。”
听着店家这自信的话,徐达忍不住的说道:“有你说的这么奇嘛?咱自己来试试。”
说着,便要将桌面上的棉被给揪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可见到这一幕的店家,却急切的喊道:“客官使不得,使不得,此物宝贝儿着呢,若是弄脏了,你可赔不起。”
听到这话的徐达顿时不乐意了:“不就是一床被子嘛,能值几个钱,脏了咱赔给你就是。”
说着,便披在了身上。
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触觉,徐达乐呵呵的笑道:“嘿,还真不错。大哥,你来试试,这玩意儿当被子还真舒坦啊。”
朱元璋虽然也很想试试,可身边如今有李善长、刘伯温,他身为上位,实在不好意思跟徐达一样不顾脸面。
只好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咱就不试了。”
在徐达将被子交还给店家时,店家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上下查看。
瞧着这店家的模样,朱元璋不由笑道:“我说老板啊,你至于嘛,就这一床被子,看把你给吓的。”
可老板却道:“你知道什么,这一床被子所用棉花,可抵五十石粮食呢!”
老板这话一出口,朱元璋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多少?你再说一遍,这东西值多少粮食?”
“你这老板,是猪油蒙了心吧?五十石粮食,你不如硬抢吧。”
一旁的徐达也是眼巴巴的瞅着那桌上的棉被子,思索着这玩意儿竟然值五十石粮食!
要知道,这一石粮食就够一人吃三个多月了。
这五十石粮食,足够一家五口人吃三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