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那夕殇大人可有完成考验?”
惜月宫大门旁,一位模样娇小的婢女跪坐在婧池脚边,听她讲着从未提及过的往事,很是沉浸。
只是她并不知晓,这段往事对于公主而言,是无法触碰的伤疤。
一抹忧伤从婧池的脸上划过。
千年后再次翻出,一切恍如昨日,还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她起身跨出门槛,望着终日笼罩在幽幽黑紫氛围中的魔界,仰起了头,想把氤氲了眼眶的泪水倒流回去。
无果,她才用力吸了口气,在沉默了许久后缓缓问道:“清水,你觉得呢?”
清水顿悟,紧张地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公主,奴婢并非故意,奴婢……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她掌掴着自己耳光,责怪自己的不懂事。
若是夕殇大人通过了考验,她的公主又怎会独自一人在这惜月宫里,一守便是一千年。
婧池垂眼看去,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怪你,停下吧。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起来陪我去花园走走。”
清水抹干净了眼泪,翼翼小心地跟在公主的身后,安安静静地听她继续讲着。
“当年,夕殇从牛头山上取到了千年雪,可那雪一到山下便化成了水,哪怕他使用灵力去保存也无济于事。”
“西海海底仅有一颗万年珍珠,就在那蚌神的肚子里面。可蚌神千年才苏醒一次,一次不过一刻。父尊有言在先,只能智取不得强夺。若是因此惹出了什么祸端,他一概不负责。夕殇在海底守了整整十天十夜都不见蚌精苏醒,他害怕我等不及,便只好作罢。”
“至于那滴九天神母泪……哼。”
话说至此,婧池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嗤,一掌劈断了一大片噬红醉,怒道:“九天神母根本就没有眼泪,这不过是父尊逼迫夕殇离开我的手段罢了!
“自那以后,我便被父尊带回了魔界。夕殇怪责自己无用才会失去我,再次发了狂,被妖尊关押在地牢之中直至他想明白为止才把他放出。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我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
兴是太过伤痛,婧池只觉心脏紧揪作一团,一抽一抽的疼。
她微微弯腰,一手用力贴在胸口,试图压下这阵痛楚,身体抖得厉害。
“公主……”见公主的状况有些不对劲,清水焦急地唤她,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她阻在了身后。
清水来惜月宫不过百年光景,平日里她只知公主喜欢清净,素来很少与人交流。每日除了三餐休息,剩余时间全都花在了数不清的茶具上。虽说冰冷了些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但对下人却是极好的。待在惜月宫日子倒也好过。
曾偶然听宫中老人说起过,从前的婧池公主活泼可爱,热情的很。可当她问及为何会变得今日这般冷漠时,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言。纵使再好奇,她也不敢多问。
一个时辰前她在殿中打扫,看着眼睛红肿的公主甚是感到奇怪。因公主的贴身婢女翠兰去做了别的事情,不在宫里,她才被公主叫出,说是想与她说说话。
清水受宠若惊,放下手中事情便跟了出来。怎知这一说,竟是公主的惊天大秘密。
如此高贵美丽的公主,竟要承受与心爱之人生离的痛苦。爱而不得,该是何等的折磨?
难怪她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想到这儿,清水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你在哭甚?”听见哭声,婧池皱了皱眉,回头问。
“公主,奴婢心疼公主……”清水扑通跪地,抽抽噎噎地答道。
“心疼?”婧池冷冷一笑,往噬红醉的中央走去。
少倾,她叫清水起来,思绪又回到了千年前。
“调戏妖界女子,侮辱妖界大将,受了聘礼却出尔反尔,妖尊以此为借口向魔界发兵,那一仗魔界败得体无完肤。父尊为了保全魔界,舍下尊严向妖尊求了饶,答应从此以后夹着尾巴做人,才换来妖尊的退兵。”
“原以为等事情平息了,父尊消了气,便可与他求情说说。呵,终究是我太过天真。父尊把这一切罪责都归到我的头上,若不是因为我,魔界不会遭此大难,我是魔界的罪人!他誓死都不许我与夕殇在一起!一千年,我与夕殇再未见过面,亦未踏出过魔界半步。”
“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
颤抖到近乎嘶哑的声音已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
婧池死死地攥紧拳头,闭上了双眸。两行热泪从脸上淌下,滑过红唇时却是冰冷的,极其苦涩。
从花园经过的月芝,恰巧听到了此事,惊讶万分。她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在被婧池发现之前,快速地离开了这儿。
……
妖界青司监地牢。
看着伤痕累累,被粗大的铁链锁住手脚无法动弹的羌鳍,北凌天的心里竟有几分变态般的兴奋。
他命退了守卫小妖,一步一步逼向羌鳍,一股令人窒息的戾气瞬间布满了整间牢房。
羌鳍惊恐地瞪着他,拼命地挣着铁锁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他想要认输求饶,结果十分艰难地啊啊了两声,才知自己的嗓子已被废掉,变成了哑巴。
他放弃了挣扎,绝望地垂下了脑袋。
北凌天挑起羌鳍的下颚,在狠狠地奚落一番后,告诉了他千年前的真相。
原来,他从一开始便知晓羌鳍所做的一切。之所以不动声色,只因算出自己命中注定有一劫数,必须转世重生才能得以平安渡过。而他,需要替这个劫数找一个很好的媒介。
偏偏此时羌鳍主动送上了门来,他何不顺手推舟,让他误以为自己当真可以只手遮天,取代尊位。
如此一来既成全了他又成全了自己,岂不两全其美?
只是苦了夕殇与婧池,成为了这场劫数中的牺牲品。
如今他重生归来,定会想方设法弥补千年前的那场过错,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羌鳍,想你自以为精通算计,竟傻到被本尊利用的干干净净都不自知。不过……”北凌天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贴上了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续道:“你在玄铁镇做的那些事儿,我可是要一笔一笔,一刀一刀与你算。”
“来人呐!”
他收回匕首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随后嫌弃地将帕子丢在地上,朝牢外一喊,几名妖兵立即走了进来。
他们拱手问道:“尊上有何吩咐?”
“好好伺候羌鳍大人,若敢让他的身上有一寸完好之肤,本尊拿你们是问!”说罢便拂袖而去。
瞬息,不断哐当作响的哀鸣传遍了整个青司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