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醉想不对方会陡然出现他面前,他以为阿亭以后都不会来了,正如一个个消失他生命里的人。
他吸了吸鼻子,慢半拍原地站好,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若无其事。
“不是有挺多客人给你送礼物吗,说不干就不干了,他们会不会对你有?”
贺山亭瞥少年的反应,稍稍一挑眉:“年纪不大心不少。”
“心?”
宋醉没料这个词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沪大安安静静上学,乖得像只,其余的什么也没干。
“抄袭是你逼张骁承认的吧?”
少年闻言思索了一阵:“他可是被下降头了,学校里都是这么讨论的。”
贺山亭望着低头的宋醉,少年有双尾上扬的丹凤,皮半垂下遮挡瞳光显得有点呆,很明白什么神态最单纯无害。
他拢了拢蓝灰色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少年白皙的脸,触感比料里还柔软,像是雪媚娘裹外面的一层粉皮。
“那你为什么拐着弯我不其他客人?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的,啊?”
一个啊字轻轻柔柔的,泛着浓烈的蛊惑味,加上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下脸,宋醉组织的语言全脑子里清空。
“没有。”
他干巴巴地否认,男人仍寸步不让逼:“不然你刚才怎么这么开心?”
听这个题宋醉下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唇没有明显往上扬后,他才识对方骗自己。
他泛着水光的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说不清羞更多还是恼更多,他转准备离开,后有只大温柔抚住他的额头留下他。
男人收了声音里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沉稳的声调,一字一句对他说。
“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我。”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不用纠结怎么组织语言,不用担心会不会越矩,心里莫名浮现抹安心感。
他像是浸对方怀里,铺天盖地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凛寒的水调香压瑞士糖酸甜的水果味儿。
他半压下的睫毛像蝶翼般簌簌微动,直接把话了出来:“你还会其他客人吗?”
“不会面了。”
听对方的答案宋醉微不可察松了一口气,尽管没什么立场,他还是不喜欢阿亭有其他客人,忍不住思考对自己说的话是不是也对别人说。
男人的依然放他额头上,俯下他耳边说:“以后只有你一个客人了。”
他皮肤的温度并不高,风吹还泛着凉,额头被触摸的地方落下片无法忽视的温热,他的卷发缠对方的指尖。
宋醉胸膛下的心脏蓦地跳了起来,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有十五度四,人体最适合的环境温度区间里,然而他冰凉的心发热。
原本的情绪被这句话无声无息安抚,少年的眸子像含着水光般灿盈盈的:“我还以为你昨天生气了。”
“生气啊怎么不生气?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找我。”贺山亭的嗓音凉浸浸的,“真这么计较早被你气死了。”
宋醉听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沉默,他都想象对方面无表情盯着机的画面了,说不定还会扯了扯唇角。
感动的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擦了擦有点湿润的角,想起自己本来是去食堂的:“你去吃饭吗?”
麓山食堂建北区的高地上,一栋普普通通的红楼可以容纳三千五百名学生共同进餐。
他们走进食堂门口,因为了饭点食堂里的学生并不算多,不有的窗口也结束了贩卖。
麓山食堂菜肴种类比不上北区食堂丰富,可胜价格便宜,宋醉走窗口熟练地打了一荤一素回来。
荤的是三块的东坡肉,素的是八毛钱的土豆丝,除开冷掉的油花也说得上是物美价廉,学校外吃碗面都不止四块了。
男人盯着自己里的盘子,纤瘦的少年想了想安利:“食堂的东西都挺便宜的,味道也不错,比外面餐馆好多了。”
贺山亭望着盘子里的菜,没人看着就吃这么点东西,像是垃圾桶里扒拉东西的可怜。
宋醉半晌后只听对方凉凉的一句:“每天吃这种东西,难怪长不高。”
他被这句话结结实实噎住了,如果不是说这话的是阿亭,他应该跳起来打人了,他冷静用数字反驳。
“男生的青春期一般可以十岁,我现才十九岁,骨龄没闭合还有长高的可,说不定会长得比你高。”
他本以为会听嘲弄的轻笑,可下一秒男人的放他头上揉了揉嗯了一声:“我等着。”
宋醉预备的话全堵了嗓子,他仰头看着对方的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四目对下他移开:“对了你想吃什么?”
虽然麓山食堂有自己的招牌菜佛跳墙,但一盅两百三十块的佛跳墙对他来说还是太贵了,卑微地把人带朴实的炒窗口。
贺山亭望向飘着油烟的窗口轻皱了皱眉。
“蘑菇炒肉?”
宋醉端着盘子给出,沪大的蘑菇炒肉是一绝,用的蘑菇是麓山上自然生长的蘑菇,风味奇佳。
据说每天五个食堂的师傅都会为谁分多少蘑菇争得面红耳赤,可男人瞥了:“一股山腥味。”
“海鲜汤呢”
“海腥味。”
“萝卜煮排骨呢?”
“哦,寡淡。”
宋醉深呼吸了一口气,阿亭应该是他最挑剔的人之一了,另一个是贺家那位。
挑剔其实不是什么大题,他自己也吃不惯食堂用粉包调的例汤,但普通人不会理当然说出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量。
看食堂师傅投来的注视越来越愠怒,赶师傅们发火前宋醉把对方拉最贵的佛跳墙窗口。
“这个佛跳墙上电视的,有点贵,平我都舍不得买的。”为了堵住阿亭的嘴他只牺牲自己的钱包。
他望着边混血面孔的男人,窝深鼻梁挺拔,人是真好看,可惜会说话。
终于宋醉听对方一声嗯,他立马刷卡机上刷光了自己校园卡,买回来一盅佛跳墙。
两人找了安静的位置坐下,宋醉低头吃着打的一荤一素,菜有些凉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只不嗅着佛跳墙浓烈的香气,他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唇,好奇向慢条斯理品尝的男人:“好吃吗?”
“太腻。”
紧接着一盅佛跳墙推了他的面前,海参、墨鱼、瑶柱等食材满满堆瓷碗里。
“你吃吧。”
宋醉用勺子舀了口尝了尝,不仅不腻反而格外鲜美,他再次对阿亭的挑剔程度有了深刻认识。
“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他谨慎提出自己的看法,接着便一口一口把满满一碗佛跳墙全吃完了。
而贺山亭坐对面看着少年吃东西,唇往上勾了勾,静静想如何监督狐狸崽崽别饿着肚子扒垃圾吃。
宋醉把点的东西都吃完了,这是他这周吃得最饱的一次,平怕影响学习效率不会吃太饱。
“你真的不吃吗?”
他以为对方心里存着事吃不下饭,停下里的勺子:“你是不是担心你的未来?”
“未来?”
“你想未来怎么生活吗?”宋醉用实际举例,“比如你以后靠什么工作养活自己,收入不支撑自己的支出,方方面面都需考虑。”
他从十五岁开始就有自己的账本,开始有识地规划收支,令自己用为数不多的钱活下去,最少的一次是用两百块了一个月。
当然他并不觉得去的日子有多难,对他来说只是道简单的数学题。
“没有。”
宋醉听这个答案正准备给出建议,男人的托着下巴:“不是你养我吗?”
他喝着例汤差点呛出来,对方贴心地用纸给他拭去汤渍,他足无措任由男人擦拭,从唇角再柔软的唇。
纸巾挺立的质感缓缓摩梭他的唇珠,像是什么粗粝物体从上方划,他结结巴巴接纸巾:“我自己来吧。”
宋醉脑海里仔细回忆,自己应该没给对方错误的信号,既然不是自己的题,他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担心拒绝得太生硬会令对方觉得丢面子发脾气,尽可委婉转移话题:“天马上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贺山亭看着脸色为难的宋醉,敛下异色的一句话没说,神情晦暗看不清想什么。
看来还是太生硬了。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卷发,本以为对方听出自己的拒绝之会独自走开,谁知男人站起说了句:“跟上来吧。”
宋醉里透出抹诧异,从善如流跟了上去,默默做好对方发难的准备。
因为男模方方面面都收钱,他还从来没阿亭的住处,甚至连地址也没,如今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夜里江面燃上灯火,像是整条江都烧了起来,即便江岸边的路灯微渺同样亮如白昼。
当走入一条路夜色沉沉落下,走前面的男人仿佛知道他夜里视力不好般,温柔地对他说:“心下面的台阶。”
他受宠若惊点了点头。
宋醉记不清走了多久,感觉都快徒步走郊区了,不禁担心不赶熄灯间之前回学校,不由得开口。
“还没吗?”
“就前面。”
男人的嗓音依然温柔,全然不像坐食堂椅子上的魔王,像是收敛了锋利的尖牙。
这反而令他心生警惕,今天的阿亭温柔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他确认前面没有商场、实体店以及大型购物广场后才放心跟上去。
路面上没有行人的踪迹,只听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显得冷冷清清的,终于夜色里男人停下脚步。
“了。”
“我没看房子。”宋醉向四周眺望没看居民区,下一秒他望对方指着右前方平静。
“那一栋。”
他依着方向走去,别说居住区连合格的居民楼都没有,只有一栋烂尾楼风里摇摇欲坠,楼边堆着建筑商废弃的砖瓦,弥漫着工地上的粉尘气息。
楼里的确有住人的迹象,但烂尾得实太厉害了,钢筋裸露墙体外,透出一股当不靠谱的气息。
“你就住这样的房子?”
宋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怀疑,阿亭连老旧的奶茶店都不肯坐,怎么会住这样破旧的房子里,岂不是每天进进出出都消毒。
贺山亭敛下浓密的长睫,底投下一块暗蓝色的阴影:“没收入了你不愿养我,只这样了。”
对方的语气平淡得仿佛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没有奢求丝毫怜悯,宋醉望着烂尾楼,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儿。
然而男人只是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对他道别:“再了客人。”
当落头顶上的离开,他看着男人离开的影半垂下,那股不是滋味儿心里逐渐涌成无法忽视的情绪,仿佛用尖细的针心上扎了一下。
像阿亭这么傲气的人肯定是走投无路才找自己,他却想也没想拒绝了,如果不是今天送对方回家他都不知道阿亭住这样破的房子。
贺山亭即踏入楼道,夜色里的少年伸出轻轻拉住了男人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