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炎微微愕然,他想过魔剑已毁,想过魔剑离去另择栖身傀儡,之前更是以为魔剑已被天老用某种手段镇压,天老既能救下自己,更是一言压制自己体内的魔意,绝对能够有此能耐。
但唯独没有想到,魔剑竟藏于自己体内,而且已有半年之久,这意味着,即使是天老,也没办法在保证自己安危的前提下强行取出魔剑,如此说来,魔剑随时都可能再次侵吞他的意识。
他的生命,依旧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遽然间,他那双魔瞳中又有可怕魔意涌动起来,这时天老轻哼一声,那魔意才又逐渐平息下去,阳炎的心绪重归平静,却无比沉重,魔剑魔意简直无孔不入,一言一行,一思一念都会成为它利用的对象。
天老看着他道:“老夫已用药物将魔剑压制,只要你坚守本心,注重养息静气,它便奈何你不得,但这终非长久之计,你有两个选择,其一,老夫将其从你体内取出镇压封印,你虽会一身修为尽废再不能练武,却能够彻底摆脱魔剑的纠缠,做一普通凡人过完此生。”
“另一种呢?”阳炎直接问道,修为尽废他可以接受,不过重来一遍罢了,但若不能修武,与废人何异,像普通凡人一样过完此生,可能么?
他是当朝七皇子,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一旦沦为凡人之身,恐怕会被吞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阳炎直接否定第一种选择,天老并不意外,任何一位武者都不会甘心做一介凡人,更何况是心比天高的小家伙,那比死更加难以接受。
“其二,任由魔剑在你体内生存,魔剑乃绝世魔物,拥有无上威能,若能降伏为己用,不但多了一件保命之物,对你日后攀登武道之路亦是大有裨益,但福兮祸兮,魔剑不会甘心受任何人驱使,常伴身侧,早晚自食其果。”天老缓缓说道。
“我选第二种!”阳炎斩钉截铁道,没有半分犹豫。
即便是天老都有些诧异他的果决,提醒道:“魔剑之可怕你当深有体会,非人力所能驾驭,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爷爷说的没错,你可要三思,取出魔剑你大不了做个凡人平静过完一生,但若你被魔剑反噬,危及的并非单只你一人,还有天下。”女子也出声劝说道,不论如何,她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少年重蹈复撤,她和爷爷能够救他一次,但不可能救第二次,甚至更多次。
魔剑一日不镇压封印,威胁只会与日俱增,直到再无任何人压制的了它,为害天下,大陆亿兆生灵都会遭遇恐怖大劫。
阳炎却不为所动,语气坚决:“天下无不可驭之剑,魔又如何,既入我体,当奉我为主,若剑欲弑主,毁之何妨!”
“可是……”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绝非说说而已,女子着急地看着天老道:“爷爷你劝劝他吧!”
天老对她笑笑,而后对着阳炎道:“既是你自己的决定,老夫不会干涉,但一切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老夫不会救你第二次。”
“爷爷!”女子气急地瞪着天老,爷爷干嘛这么放任他,直接把魔剑取出来封印岂不干脆,她就不信他还能反抗得了。
“予儿,小家伙性子刚烈,强来怕是又要多生事端,不若暂且由着他,这段时间教他平心静气,提升他的心境,魔剑现在十分虚弱,爷爷的药物能够抑制它的恢复速度,正是降伏它最合适的时机,若小家伙能够做到自是最好,若不能再行封印也未尝不可。”天老暗中对她传音,这才将女子安抚下来,不再反对。
“小家伙,未免你被魔气侵蚀,老夫已将你修为暂时封印,你既有降伏魔剑之心,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修身养性吧。”
天老说完,便在女子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其实此时他已恢复了不少了,但拗不过自己孙女,也只能任由她了。
等到女子将房门关上,脚步声愈远,阳炎魔瞳之中的警惕之色才越来越淡,继而又露出些许恍然,几经周折,几经生死,他甚至自爆了灵魂本该必死无疑,但谁能想到,他又不可思议地活了下来。
这个天老,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要救他?
天老的样子看起来颇为虚弱,应是为救他的缘故,这却更加令他不解,天老花费如此大力气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真的仅仅是因为于心不忍,善心发作?
摇了摇头,阳炎不再去想,至少他没看出天老对自己有任何恶意,又何必再多做无谓的揣测,他如今要想的是,如何降伏魔剑,倘若做不到,魔剑再次反噬时,他便只能再一次与之玉石俱焚了,那是最后的手段。
“人活一世,当傲世凌云,本皇子终有一日要踏上武道之巅,俯瞰万界众生,你若顺从,自当带你皇临天下,你若不从,本皇子就毁了你!”
阳炎在心中冷道,他知道魔剑一定感受得到他的决心,前车之鉴摆在那,魔剑既然选择了他,便不会轻易与他鱼死网破。
随后阳炎沉沉睡去,一夜无话……
……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阳炎从睡梦中醒来,那双魔瞳依旧很是可怕,他自己虽然看不到,却知道他的目光一定很冷,前所未有的冷。
咯吱。
此时,房门被打开,阳炎冰冷的目光看去,只见昨夜跟在天老身边的农家女子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进来,一边还用嘴吹着热气,这般模样,却是看得他微微怔神。
这半年以来,他都在昏睡之中,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但想来,每一日她都是如此这般照顾他的吧?
女子微微抬眸便看到那双可怕的魔瞳,只是她已不再害怕,反而微笑着道:“你醒了?正好该喝药了。”
她端着药碗一如既往地坐在阳炎的床榻旁,勺起一勺药,又小心地吹了吹,便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张开嘴巴,自己好喂药。
“你不怕?”阳炎看着她恬淡的神色,有些难以将她与昨夜的她联系在一起,当时她看到自己的眼睛,可是怕极了,如今却能够神色自然地给自己喂药。
女子没有回答,却是趁他张口说话时,猛地将药匙里的药灌了进去,呛得阳炎险些喷出来,眼睛变得更冷了。
“你……”
阳炎刚刚冰冷地吐出一字,女子又无比迅疾地又勺了一勺药灌入他口中,动作之快,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咳咳!”
阳炎一边咳嗽,一边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她,仿佛欲杀人,他长这么大,虽然不是养尊处优,却也从无人敢如此不敬地方式对待他,这女子却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然则,女子并未觉得不妥,阳炎昏迷时,她都是将药递到他嘴边,他的嘴唇就会自动张开,她只需要将药匙里的药灌进去就好了,根本没想过阳炎如今是清醒的状态,已经不能沿用原来的方式了。
于是,女子一勺一勺地喂着药,阳炎虽然目光越来越冷,却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她的节奏一口一口吞下清苦的药,直到药碗见底,女子这才放下药匙。
“爷爷说了,你是因为魔剑的缘故才这样的,我已经不怕了。”女子认真说道,阳炎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眼中的冷光不由淡去了些许。
此时,他才开始认真打量女子,农妇的装扮,亦不施粉黛,但那仿佛天然雕刻出的倾城容颜,清澈如水的干净眼睛,却仿佛世间最美好的风景,如水出芙蓉一般,他那冰冷的魔瞳都仿佛要被洗濯干净来。
她与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如果说师尊冰若言,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她就像是洗涤凡尘的一汪清泉,看似平凡,却又极不平凡,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你就怕了?”阳炎眉梢微挑,饶有兴致地又问。
“不是我也不怕!”女子摇摇头,一脸认真地道:“你又打不过我。”
阳炎:“……”
感受到他又变冷的目光,女子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怕你来打我。”
“……”
阳炎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魔意加身更是让他变得极为冷漠,是女子干净清澈的眼睛让他情不自禁开了口,显然这是极为错误的。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女子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见阳炎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也不好再打扰他,便道:“你刚醒来需要多休息,我午时再来喂你喝药。”
阳炎仍是没有再开口,眼睛都没有睁开,女子失望地叹了口气,端着药碗走出了房间,正好碰见天老将要出门。
“喂完小家伙药了?”天老笑着问道。
“喂完了,本来我还想跟他多说说话开导下他心情的,结果他一直冷着眼,爱搭不理的,太过分了!”女子一见到爷爷,顿时委屈着抱怨道。
“呵呵。”天老却是不以为意,笑道:“比起昨夜他刚醒来时如何?”
女子顿时怨念全消,有些欢喜地道:“态度好多了,至少没有再冷言冷语相对了,他倒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