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嘉听闻此事后,立刻来到祖父书房,声音清朗沉稳,垂首行礼,“母亲有罪,孙儿代她来向祖父认错受罚。”
看着风仪俱佳,举止有礼的孙儿,周阁老心中微叹,“这事怪不得你。”
周明嘉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愧疚,“让祖父为孙儿婚事操心劳力,是孙儿的过错。”
“罢了罢了,此事也就到此为止,我已对府中人下令,不得再提起此事。”
周阁老又道,“还有件事告诉你,你和薇儿的婚事会尽快办。”
周明嘉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祖父的良苦用心,再次郑重道,“多谢祖父。”
周阁老神色缓和,轻捋胡须,与皇家的亲事不成,若再断这门亲事,他孙子的名声就是真的毁了,日后就是传出去,至少还能说明嘉重情重义。
而被二房夫人叫去,谈起她与明嘉表哥的婚事后,杨思薇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皇帝赵缙到底对周家冷了态度,周老习惯了之后也淡然了,不过是失去尚公主的荣宠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再有几年他也要退出内阁了,不可能永远庇护他们。周家这棵大树虽然挡风避雨,但到底要周家的子孙自己撑起来的。
太子赵澜生辰,赵歆送了他一盒棋盘作为礼物。
生辰宴会过后,赵歆更是以散心的理由,去了宫外的参山繁颐园。赵缙和皇后本就因为周家的事,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即便是她说想在宫外住久些,也允了。
老实说,虽然皇兄和皇嫂待她很好,小太子赵澜也很好玩,但是赵歆还是希望少回宫些。
在繁颐园,赵歆地位最高,就是做什么也无人管教,待了一段时间后,赵歆就将目标瞄上了附近一座山上的道观,清缘观。能建在皇家园林附近的自然是皇家道观。
没多久,赵缙就收到消息,他家皇妹慕仙学道,向往静修的生活,打算在皇家清缘观出家了。
也不是出家,就是带发修行一段时间,以替皇兄皇后还有太子祈福的名义。
赵缙看懂了赵歆送来的信中的实意后,也笑了。
在知道皇妹是向往清净生活,在外面名为修道实际悠闲两年,赵缙也就不管了,至于这个祈福的理由大概是哄哄她皇嫂的。不过身为好兄长的皇帝赵缙,还是正经地下了圣旨,好生赞美了一番洛河公主的品德,为大熙朝祈福的大义。
赵歆还只是借为皇兄等人祈福的名义,赵缙直接将它上升到了为大熙朝祈福的高度。
让洛河修道一事更加名正言顺,哪怕哪天不愿在道观待了,想回来,也不会惹来非议。
此圣旨一下,无论朝野内外,无不对洛河公主大肆褒扬,加上之前洛水犁等事,民间对于这位公主也颇为熟知,十分敬重。
除了皇后担忧道观生活清苦之外,没人说什么。
赵缙办事很妥帖,皇妹既然想修道,那就直接将那个道观赐给了她,赵歆也直接升任为了清缘观的观主。
她在道观里的生活很悠闲,偶尔莳花弄草,游山玩水,或微服出行。
因为修道的身份,反倒方便结识了不少人。
赵歆在道观里养了些花,偶尔还挑了几盆送回皇宫,赠予皇兄皇嫂。
“看这花的样子,就知道她心情愉快精神不错。”赵缙与皇后开玩笑道,“连朕都想像她那么悠哉乐哉了。”
赵歆也不全然是玩,在清缘观里,她见到了被之前的观主留下的几个丹炉,却是用来制药的,不过身为皇家道观,也不会像民间的炼制丹术士那样,用些朱砂硫磺骗人。
皇家道观从不缺珍奇的药材。
赵歆非但没有弃之不用,而是重新升起了丹炉,依着道观里的书籍记载,继续把道观里的药材往丹炉里投,当作试验,虽大多废了,但次数越多,偶尔也有些成品。
公主身边的侍女仆从也不知公主为何突然对炼丹有了兴趣,就像是公主突然说要修道一样。
之后对于洛河公主继而展露的对医术的兴趣,也不奇怪了。
甚至于清缘观还因此多了一位客人,卫少思。
他似乎是出身岭南卫家,不过是旁系族人,早年父母双亡后便离了家族,行走天下,而且与寻常的世家子弟不同,比起经义,他更偏爱玄黄之术。
一边求学,一边医人,多年下来,已是精通此道了。
至少赵歆与他交谈几日下来,感觉自己早年的医术瓶颈也有所豁然开朗,相比起她曾在某世药谷所见的许多于医道上天赋卓绝的人,卫少思更像是能开宗立派,自立其说的人。
有的人,医术高明,闻名一世,而有的人,却能开宗传道,影响后世。
区别之处,大概是一片纯粹之心吧。
据卫少思所说,他多年来已走过了大半个天下了,见过的草药,疾病都是数不胜数,
与赵歆的缘份,也是因为他上山寻找一种草药,恰巧遇见的。
卫少思的相貌并不出众,但眼眸里却有着一种身为医者的仁善,气质令人舒适,便是道观中的仆从侍女,再与他相处后,也很难讨厌的起来。
卫少思一开始是被赵歆所带的药丸吸引的,他多年行医,药味一闻便知,但赵歆制的药丸中,却有几味是他不知晓的药材,卫少思心生好奇。
而将药丸给他看的赵歆微微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卫少思想了想,竟真的吞了下去,赵歆身边的侍女忍不住担忧了起来,公主自己制的药丸,还未有人尝过,不知可是好是坏。
卫少思当然性命无忧,就是连着精神了三天,睡不着觉。
后来赵歆告诉他,这是仿照道观里的典籍制的药丸,和什么长生求仙无关,不过是滋补吊着生气的药吧,极品人参也有这样的效果。
卫少思后来又求了赵歆,一观那些典籍,皇家道观的收藏,这世上还真没多少人能有幸看过。
阅过之后,卫少思叹道,“道家的养生之法,果然不凡。”可惜条件苛刻,不能人人皆用。
因为与赵歆在医道上相谈甚欢,卫少思便在清缘观住了下来,偶尔借道观的炼药室一用。
赵歆欣赏他在医道上的造诣,他又何尝不是,他十岁对玄黄之术感兴趣,学医行走天下又是近二十年,数十载光阴所学,在与赵歆偶尔交谈时还觉得捉襟见肘,有所不及。
赵歆的许多奇思妙想,也令他惊讶又好奇,卫少思并非囿于见闻的人,否则也不会不辞辛劳,访遍天下。
卫少思的到来,除了多了一个在医术上互相交流的知己,还很乐意帮她试药。
至于赵歆的身份,卫少思有过猜测,他虽初至京城不久,不通消息,但能在皇家道观担任观主,身边伺候护卫之人皆非寻常奴仆,平日制药所用珍稀奇材,也不过轻描淡写。
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她既然不说,卫少思也就当不知,有时不露身份交往,单纯是交流医学,也更为自在些。
交谈之中,卫少思提及他游历时,见过最多又束手无策的,莫过于寒疾,瘟疫,天花,因其而死亡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对于这三种疾病,两人又深切的讨论了一番,卫少思有多年所闻经验,而赵歆却有开阔的见识和后人的智慧。
赵歆稍加点拨,卫少思也是一点即通,有了进展,而且在多次亲自试验过后,行动迅速,在山下义诊,
赵歆倒是帮他购置了大批药材,卫少思有些羞赧,他还想着趁有空去京城里为大户人家看病,赚回一些诊金。一路行来,他都是如此,贫苦人家难以买得起药,所以卫少思虽医术高明,但也因为常是义诊,身上少有余钱,连偶尔住旅店都是以替老板看诊代为旅费的。
好在他的医术见过之人无不折服,虽是辛苦了些,但也没什么挫折。
赵歆在这件事上极为大方,她挺支持卫少思的义诊,而些许药材的花费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不过卫少思到底是过意不去,作为诊费,他倒是为道观里的人都免费地看了一回诊,众人对他的医嘱也是深信不疑。
而有赵歆支持,卫少思的义诊也很顺利,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敢来砸场子,卫少思在建立了在附近百姓心中的信任后,也开始逐渐扩大他的义诊,并不是指看更多的病人,而是开始将他与赵歆这些日子来,所学会的或者说是心中逐渐清晰的观念,生活卫生,注意饮食,还有水源环境等知识教给普通百姓。
并教会他们采集山上常见可用的草药,如能治疗时疫的青蒿。
还有赵歆道观里最近折腾出来的用于消毒止血的白药,卫少思在试验过后,又在与赵歆商量后做了一番改良,加入了义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