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围在火堆旁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又伸手揉了揉鼻尖。
他总觉得,最近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殿下,可要喝点蘑菇汤暖暖身子。”书言看着这不过短短半月,便两颊消瘦下去的殿下时,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甚至心里都有些埋怨起了驸马的狠心。
若是驸马那时没有狠心的扔下殿下,而是带着殿下一同上路,说不定现在都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了。
“我没有胃口。”抱着双膝,将脸埋进去的谢曲生因着连日来的长途跋涉,亦连这胃口都渐消。
“可是殿下哪怕再不饿,肚里头的小殿下也会饿的。”何况这几日来,因着殿下胃口不佳,连带着这吃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长期下来,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这孩子又不是本殿下一人的,她都不心疼,本殿下凭什么要心疼。”他嘴上虽在埋怨那人的狠心和无情,可人仍是老实的接过了那碗已经有些放温的蘑菇汤。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人,心里便是又苦又涩,甚至是有着浓重的埋怨在里面,正当他还在碎碎念之时,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道令他日思夜想许久的声音。
“若是我不心疼,你还想让我怎么心疼。”
“你不是都不要我了吗,怎么现在还过来了。”谢曲生看见那踏着满月清辉而来的女人时,眸中瞬间迸发出欢喜的光芒来。
可人仍是端着,毕竟现在的他可还是在生着气,必须要人哄的时候。
“若是你不想看见我,那我现在就走好不好。”林清安将那烤得外焦里嫩,并抹了蜂蜜的馒头片放下后,便欲转身离去。
“不过你即便再不饿多多少少也得要吃点,还有书言前面说得对,现在的你可是一个双身子的人了,万不能像之前那样任性。”
“妾身前面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的吗,妻主怎么还当真了。”原先只是想要耍个小性子要人哄的谢曲生见她要走,连忙起身从身后将人给搂抱在怀中。
“还有妻主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妾身跟着你的?”那圈着她腰肢的力度在不断加重,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抓住那么一丝真实感。
“只要人没傻,久了,多多少少都能发现少许端倪的。”林清安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抱得太紧。
“那妻主为什么不早一点过来寻妾身,前面还一直装作不知道。”亏他前面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她没有发现他,结果现在倒好,傻的完全就是他一人。
不过那些都不要紧,只要现在这人在他身边便是极好的。
“我以为等你后面因为不能适应这风餐露宿的披星戴月后便会自己离开的,可到底是我低估了你。”甚至高估了她对他的心狠程度,可后一句,她选择消弭于喉间。
“反倒是这段时间让你吃苦了,是我对不起你。”
“我们本就是夫妻,又何来的对不起,若是妾身能和妻主在一起,即便是吃糠咽菜我都认为是甜的,反倒是之前,妻主是不是就一直以为妾身定然是那等吃不了半点儿苦的。”
这一次,他非但没有松手,反倒是比先前还要抱得更紧几分,生怕这人会再一次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或是担心这不过就是一场梦。
等梦醒时分,他仍是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马车中赶着路。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反倒是你要是在不喝这汤,等下可得要凉了。”林清安有些好笑的拍开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要不然像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妾身要妻主喂妾身喝。”此时抱着人的谢曲生,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撒手,更恨不得能将这人给揉进骨子里才好。
“我看你这样,大抵也是不饿的。”嘴上说着不想再惯着人的女人,仍是温柔的拿着白瓷勺一口一口的喂着身旁人喝下。
“妾身哪里不饿了,反倒是妻主就惯会取笑妾身。”
等睡觉的时候,谢曲生看着躺在旁边的女人时,亦连心都是满的,那双眼更是从见到她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半分。
“我还以为等妻主发现妾身后,定然会将妾身给赶回家中的,却未曾想到妻主还会将妾身给留下。”他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时,仍觉得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
“为何要将你赶回去,何况现在的我们都快要到塞外了,若是我真的将你赶回去了,指不定你又会偷偷的跟上,若是这样,我倒不如直接将你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省得担心。”只因这一去一回的路途中,难免不会多生事端。
躺在柔软毛毯上的林清安伸手抚摸着他现在已经显怀的肚子,脸上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笑意,只是掩藏在笑意之下的是那浓浓担忧。
“届时到了塞外,你一定得要好好的听话,更不许到处乱跑知道吗,即便是想要出门逛街,身旁也得要带满了人才行,要不然我不放心。”
林清安点了点他凑过来的额间,其中最怕的便是他的再一次阳奉阴违,何况等到了塞外,便是那人的地盘了。
“妾身自然是懂的,何况妾身可是一个很惜命的人。”特别是当他的肚子里头还揣了一个的时候。
“知道就好,睡吧,明日还需赶路。”
而此时塞外一座城池中,许哲已经连日寻了那人许久,却仍是不曾得到半分踪迹,导致整个人更是消瘦不已,亦连下颌处冒出的青色胡渣都不予理会半分。
可那人就像是掉进沙漠里的一粒沙子,难以追寻。
而他心尖尖上念着的那人,此刻正在一处雅致的庄园中。
因着她好牡丹,就连这院中都摆满了种类名贵的牡丹,只待那清风一扬,艳秾如火海绚烂。
“若是幼清不喜欢吃这道羊奶红豆羹的话,我们等下去吃手抓羊肉或者是那芝麻糯米红豆丸子好不好,我记得幼清前些天还说喜欢吃的。”
今日着了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头戴白玉冠的公友安正温柔的喂她吃着东西,那不大的大理石桌上则摆满了各色吃食,而那些伺候的下人皆是被赶到院外伺候。
“可是幼清不想吃,还有我师兄什么时候来找我啊。”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百花襦裙的林清时揉着手上的大白兔玩偶,脸上满是带着被人欺骗后的烦躁。
“还有你明明说过我师兄和清安在过不久就会来找我的,可是现在过了那么久他们还不来,你就是个骗子。”话到尾音,渐染委屈。
“幼清在这里待着不好吗?为什么就一直想着那俩人,还是说我对你不好?”男人见她不吃,转而拿起了另一份糕点递到她嘴边,可换来的仍是她的摇头。
这一次的林清时并未回话,而是紧抿着唇瓣不做声,就连那怀里的白毛兔子都不要了直接扔在地上,也是在用行动表明她现在要回去的强烈要求。
只因这里哪怕在好也不是她的家,这里不但没有师兄也没有清安,更没有大花。
“幼清姐姐现在有我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想其他人。”轻叹一声后的男人见她不吃,也歇了再继续喂她的心,反倒是将人给抱坐在自己腿上。
“幼清姐姐晚上和我睡好不好。”公友安并不打算等来她的回话,而是捧着这张芙蓉面,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就连那手都缠着她的衣襟处打着转转,显然别有所图。
牡丹院中满是紫玉盘盛紫玉绡,碎绡拥出九娇娆。而那牡丹美人则是半醉西施晕晓妆,天香一夜染衣裳。
五月份的天,在燕京不过才是刚换上春衫不久,可在这靠近沙漠的塞外,却是晒得直令人额间生汗。
在临近日落,天际边最后一抹橘黄余晖落尽时,一辆低调的马车方缓缓驶进城中。
“妻主,这便是阳城关吗?”在他们风尘仆仆赶了十多天路后,终是在傍晚时分入了城。
连带着许久未曾见到那么多人烟的谢曲生都笑意盈盈地掀开了那蜀锦兰花帘,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与那万家灯火璀璨之美。
“妻主,等下我们是去住客栈吗?”
“非也,因为我之前托人提前置办了一处宅院,再说客栈哪里有家里头住得舒服。”林清安看着男人伸过来,并与之十指紧扣的手时,也难得地用力回应了一下。
“那今晚上我们让饭馆的送饭菜来怎么样,因为他们也和我们长途跋涉了那么久,等下还要他们做饭菜的话,他们指不定得有多累。”他这个坐了马车的人都那么累了,更别说那些骑马和驾车的。
“好,听你的。”
很快,马车便行驶到了那处种着一棵枣树的朱红大门门前停下,还未等她下马车,里头的管家便笑盈盈的将人迎了进去。
“小姐,您回来了。”
“嗯。”
她先前托人买的府邸是个两进门的院落,内里楼台花园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只因她是个有条件后就万不会亏待自己的主,何况现在身旁还多了另一个顶顶金贵的主,又怎能不安排最好的,哪怕是这价格再贵,咬咬牙也得要砸。
这买下的院子不但提前请了人前来打扫,就连这府里也早已烧好了热水,就等着好让他们洗去一身疲惫与灰尘。
因着谢曲生先前提的那一嘴,他们现在吃的自然是饭馆里头送来的吃食,等吃饱后便是一头栽进温暖的被窝里,好驱赶这连日来的疲劳。
此时不知是打哪儿飞来了一只断了线的蝴蝶风筝,而那风筝正缠在那屋檐翘燕处,不时被清风吹得微晃。
“妻主,那个。”
等吃完饭,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刚洗完澡的谢曲生眼眸含水的扯住了她的袖子,一张本就娇艳的红唇上还抿了桃花蜜,显然是别有所图。
“我有些累了,何况那段时间在马车上也实在是睡得不舒服。”林清安揉了揉他还略带湿意的尾梢,起身拿过一旁的白棉软巾帮它擦走多余水分。
还有他们都相处一年多了,她岂能不明白他现在心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是这个又不需要妻主出力,妻主只需要躺着就好,妾身保管会伺候得妻主舒舒服服,乐不思蜀的。”
何况他这具身体已经有四个多月未曾沾她了,现在想得很,特别是在怀了孕后,比往日还想要沾她的身。
“乖,我现在真的很累,还有我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心情。”林清安见他头发擦得差不多后,这才停下手。
“可是上一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妻主也是这么说的,还是说妻主真的是背着妾身在外头有了新的弟弟,所以都开始嫌妾身人老珠黄了,果然这男人在有了身孕后就开始不值钱了,之前妻主还喊人家小甜甜的,现在妾身倒是成了那棵无人问津的小草了。”
谢曲生想到之前的好几次都是因着在马车上才会被拒绝的,可现在又不是马车上了,为什么还不允许,还有,他现在真的很难受QAQ。
“我整日与你形影不离的待着,身旁除了你后,哪不是连只围着我打转的蚊子都是母的,还有我现在真的有些累了。”说完,她担心他不信,还打了个哈欠,亦连眼角处都泛起了少许困泪。
“睡吧,明日还得要忙。”
“可是妾身睡不着,若是妻主累了的话,那妻主先睡吧。”这一次,他竟是生起了闷气,直接转身背对着她。
“晚安。”
林清安看着那写满了‘要人哄’的后脑勺后,倒是破天荒的没有像先前那样上赶着去哄人,而是滚进了温暖的被窝中,好与周公对弈。
而谢曲生听到她居然就那么轻易的说睡了,简直就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还是那升腾而起的浓浓委屈。
还有他此举不过就是想要让她过来哄他的,结果这呆子倒好,竟然还真的就势滚坡了,可快要气死他了,天底下怎么就会有这种连半点儿风情都不懂的臭女人啊。
可是在他气鼓鼓着一张脸,准备同先前几次半夜偷袭的时候,转过身时,便看见了那已经上了床,将外衫解开的林清安眉梢含羞的对他道。
“只能一次。”
脸上突然由气转笑的谢曲生没有回话,而是直接用那行动表明。
还有怎么可能是她说一次就一次,他怎么也得要吃回本才行,要不然他这一路上忍得那么辛苦的找谁报销。
当那水色缠枝云霄牡丹帷幔放下后,正遮住了内里的无限春日之景,亦连地上都撒落了彼此间的凌乱衣袍,配合着院外的花影绰绰,自有一幅美景。
先前收到来信,刚打算来禀告的墨枝在不远处听到那缠缠绵绵的暧昧声响时,原先想要迈进去的脚步却因脸一红而缩了回去。
心想着,这事明日再来告诉小姐也不迟,可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满是带着羞涩的声音。
“墨枝姐姐你等一下。”
“嗯?”墨枝看着姑爷身旁的书童突然唤住了她名字后,也有些许的诧异,只因在她的映像中,她与他们皆不相熟。
“我只是想要谢谢上一次墨枝姐姐给我买的糕点,我很喜欢吃,还有这个荷包就当是我给姐姐的谢礼。”
大公子头一次上花轿的书言红着脸儿,鼓足着勇气送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香囊。
“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有香囊等物过于贵重了,我不能要。”微抿了唇的墨枝拒绝了他的好意。
何况她可是记得,那糕点还是因着小姐不喜欢吃赏给她后,她又因着不喜欢吃这等甜腻吃食便转手送给了他,谁知倒是令人误会了什么。
“如今天色渐晚,你也得早点歇息为好。”话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以至于并未见到身后人那突然黯淡下来的眸子。
而屋里头的莺莺花语,却是听得连人脚都要酥了的地步。
还有说好的一次,可那人却像是一头半分不知餍足的野兽,直到那月至半空,都仍是像头老黄牛吭哧吭哧的开垦着属于自己的耕地。
即便屋内开了窗,可那涌进来的清风仍是吹不散内里的馥郁花香半分,反倒是带来了外头的淡雅山茶花香。
“好了,该睡了。”早已软成一滩水,眉梢间晕染了一抹艳丽桃红的林清安伸手推了推那靠得极近之人,想来实在是有些难受了。
“现在很晚了,若是再不睡,指不定你我二人明日都会在眼下挂着一层黑眼圈。”
“妾身马上就好了,还有娇娇现在真的很难受。”谢曲生说完,便再一次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那吻很温柔,可那种温柔,却是想要将人给吞进肚子里头去的那种温柔。
随后又再一次拉着人卷进那无尽的漩涡之中,那水流来得又凶又急,连带着她都有些担心,要是哪一个浪花过大,直接将她给拍死在了岸边可怎么办。
等临近天亮后,少年这才趴着她的胸口处沉沉睡去,嘴里还不时念叨着。
“不要了,娇娇不要了,娇娇真的一滴都没了。”话里,满是浓浓的小委屈。
等天亮后,只觉得有些四肢酸软无力的林清安将他的脑袋移到一边后,方才起身。
推开门后,见到的便是那脸颊红红,一看便是听了昨夜一晚上墙角的墨枝,以至于她现在才刚想起,若是墨枝没有伺候她,说不定现在早已是夫郎孩子暖炕头的主了,哪里还像现在的孤家寡人。
“小姐?可是奴婢的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墨枝见着小姐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时,狐疑不已的将手抚上脸颊。
“并无,反倒是现在可有我爹和娘亲的消息不曾?”林清安接过那拧干了水的热毛巾敷在脸上后,方才觉得好受了几分,唯那颗做媒的心渐活络了起来。
“奴婢前些天收到了李大娘的来信,说是老爷之前在落水城中出现过,可是当他们赶到那里时,却并不见老爷的身影。”
“若是我们需要前往落水城,是不是得要横穿过沙漠。”同时那沙漠中有一兰楼小国,而她此行的目的便是那处。
“奴婢先前想到这个可能后,已经派人去寻了近期是否会有前往楼兰的商队和镖局。”只因他们若是贸贸然前去,不如跟着那些早已熟悉周边道路的商队,说不定还能少走些弯路。
林清安闻言,却并未回话,而是将那毛巾扔进水里,后来了一句,“墨枝,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小姐,墨枝跟小姐已经有十二年了。”墨枝打不定她为什么会问这个。
不过若非小姐问起,她倒是未曾想到,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甚至一转眼,小姐都已经娶夫生子了,好像当年的那个粉糯米团子也只活在了记忆中。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反倒是你都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可有喜欢的夫郎人选不。”林清安不喜欢说句话还要弯弯绕绕的,而是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墨枝闻言,心下咯噔了句,随后斟酌一二道:“墨枝谁都不喜欢,墨枝只希望能永远伺候小姐便是极好的。”
“可我记得你们家就只有你一根独苗苗,若是你迟迟不肯娶夫,到时候你爹娘说不定还以为是我这个当主子的苛待了你。”
“小姐这话可就是开玩笑了,我爹娘二人谁不知道小姐对墨枝是顶顶的好,何况墨枝是真的还未曾想过娶夫生女一事。”
甚至那么久了,她连自己喜欢的少年类型都不知道,更未曾想过自己娶夫后的场景。
“瞧你这张小嘴甜的,就惯会说些好话来哄我。”
“奴婢说的这些话哪里还需要哄,这可都是奴婢打心底说的掏心窝子话。”
可她话越是这样,林清安的心里越发觉得是她对不起她,连带着这一次没有半分犹豫的开口,“那我将书言许配给你可好。”
她可是知道书言对墨枝的那点小心思,只不过墨枝更像是一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甚至比当时的她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书言性子温顺又惯会懂人心言,加上相貌清秀,家世清白,倒是极为合适你的。”只是若是不喜,想来她也会拒绝的。
“墨枝谢过小姐的好意,只是墨枝现在还未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微抿着唇的墨枝知道小姐是在为她好,可她仍是摇头否定了她的好意。
只因若是没有感觉,岂不是旁白耽误了他,甚至,她对于娶夫一事真的不曾热衷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