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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来的时候她已经付完了钱,这老头没有手机,所以她给的是已经准备好的现金,拿袋子装着,老头提在手里,甚至都没有数。35xs
“梳妆台呢?”代云云看工人来了,巴望着赶紧钱货两讫,晚些还要去火葬场。
老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指了指窝棚旁边的小窝棚,如果不是他用手指,代云云都把那地方忽略了。
“别动别的。”他沙哑的嗓音说了这么句话,他的声音真是哑,就好像刚睡醒的人,给人一种……他好久好久都不说话的错觉。
两个工人一前一后进了窝棚,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他们要搬的是什么了。
因为这里除了一个有些破旧的梳妆台就只剩下一张椅子,还有一口发霉的锅以及一个破架子,上面摆满了落着灰尘的瓶罐,里面装的都是不知名的液体。
大概因为这个窝棚并不透风,甚至是用遮光布搭建的,给人的感觉挺不舒服。就连搬运工人也不愿多待,抬了梳妆台就出去了,呼吸到新鲜空气时,俩人同时舒了一口气,觉得那种地方真是压抑。
“呵呵。”代云云跟着工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老头在她后面笑了一声,小声让代云云觉得无端背后一凉。
“别后悔啊。”他哑着嗓子补充了一句。
代云云回过头,他正对着自己笑,露出一口大黄牙,那只独眼闪着无比刻毒的光。
反正梳妆台已经属于自己,再也不必有求与他了,代云云没忘了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然后,她让工人把梳妆台送回家,自己则开车去往火葬场。
赶紧结束吧,她想,回家睡个好觉。
代金的葬礼大概是唐念念见过最凄凉的葬礼之一了,除了个并不为他悲伤的女儿以外,没有任何人出席。35xs
代云云却习惯了,她认为这是代金自己作的,活该众叛亲离死了也没人送一程,她看不见唐念念和小黑都在,两个一黑一红的身影此刻都背着手站在代金的冷柜前,神色凝重。
既然没人送,很多程序都可以简化了,代云云也不想太麻烦,人死如灯灭,走完程序就行了。既然没人看,悼词、瞻仰遗容之类的都可以省了,直接火化吧。
从理论上讲,代云云是可以在观察厅观看火化过程的,但她拒绝了,她签下自己的名字,只需要等待,然后认领骨灰就行。
“走吧。”唐念念示意小黑,跟着司炉工人一起往火化室去了。
这些流程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对于鬼差来说有些特别,因为按照以往而言,她们会在遗体需要火化的那一天带着灵魂来瞻仰自己的仪容、看一看前来送它们的人,然后了无牵挂的归去。
代金不一样,他是没有被勾走的灵魂,上头已经批准了陆酬的申请,将代金的灵魂作为特殊情况放逐。
所谓放逐,难听点儿说就是不管了,它即将随着身体一起被焚烧,万劫不复。
这可以理解,虽然尊重每一个生命,但是他们不能为某个生命破坏千百年来的规则,阴阳相隔,他们无能为力。
“陆酬不甘心,”小黑盯着工作人员把代金送进炉子里:“他说这次要全力追查药师的下落,他那么狠毒,我们不能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凶手肯定会遭天谴的,”唐念念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药师虽然狠毒,但毕竟是人,等他死了之后往轮回境前一站,所有的坏事都藏不住,我想他肯定会被打入无间地狱。”
“要我说下地狱都便宜他了,他才该万劫不复。”小黑背着手,眼看司炉工人按下了操作键:“不管什么仇怨,让人永不超生也太——”
突然之间,唐念念和小黑都被吓了一跳,就连那个司炉工人也被吓坏了——顷刻间面色惨白、呆立在原地。35xs
炉子里的声音不会传的太远,可是站在炉边,他们都听的真真切切。
代金发出了惨叫,被烈火焚烧、歇斯底里痛苦的惨叫,听得人寒毛直竖,唐念念和小黑同时捂紧耳朵。
那就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放在火力烤死时候的哀嚎,她们交换了一个无比同情且无奈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身飘出了房间,不愿再听了。
代云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工作人员自然不会愚蠢到把这件事告诉她,能如何呢?人都化成灰了。
她办好事情回到家,很满意她的梳妆台又回来了。
她住的房子不大,这是当年代金还是个小业务员的时候和妻子一起辛苦打拼买来的二手房,是个很普通的小区,也在很普通的地段。这里没有暖气,代云云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冬天总是很冷。
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去回忆她记忆里的父亲。他很少回家,对妈妈和妹妹都不好,后来有钱了,在外面找了女人,一直到妈妈病死,他都不怎么回来。
再后来,妹妹也死了,他觉得房子晦气要卖掉,代云云宁死也要保住房子,代金拿女儿没什么办法,但是不顾阻拦卖了所有的家具把房子重新装修,说是换换风水。
代云云不信天命也不信风水,她觉得自己能做到不抱怨人生,已经很好了。
这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妹妹面目狰狞向她索命,质问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死。
“该我替你活,该我替你活。”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搅得代云云一夜没睡踏实,不曾安宁。
天亮以后,她洗漱换衣去上班,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区别。
高培民也梦见高飞,他梦见儿子哭着说下面很冷,哭诉说他很后悔。
高培民也很后悔,后悔没有好好教导他,后悔没有在他第一次赌博的时候就狠下心阻断他走上这条弯路。
“你不知足。”这天,高培民又去找老刘头喝酒,酒过三巡,老刘头突然这么开口说。
“啥?”高培民喝得满脸通红,儿子不在了,他成了孤家寡人,活着也没太多意思了,该喝喝、该死死吧。
老刘头咧开嘴笑了,笑容却绝不是善意的:“你不知足,但是你答应我的得办。”
高培民闻言支吾了两声:“嗯,我办。”
“我帮你杀了人,你赔我你的命。”他又嘬了一口酒:“别耍花招。”
“虫子我都吃了,我还能耍啥花招。”高培民把整杯酒灌下,粗声粗气的说。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愿意来找老刘头喝酒,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拾荒老人竟然也有这种本事,他应该是个坏人。
不对,他肯定是个坏人,阴狠、凶残,杀人不眨眼,代金和他无冤无仇,他却仅仅为了和高培民的一句交易,就真的对他痛下杀手。
而且,在他们达成协议以后,老刘头的话比以前多多了,大概是吃了虫子,高培民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老刘头很喜欢从下往上看人,露出很多的下眼白:“你还想杀谁。”
高培民笑着摇了摇头,杀谁?我谁也不想杀,我这辈子和任何人都无冤无仇,唯独恨那个逼死我儿子的人。
“我想让那个逼死我儿子的人家破人亡。”他说着在地上洒了一杯酒,抹了一把眼泪,当是遥寄高飞。
高培民喝的有点上头,说完这话,他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桌子上有脏兮兮的油腻味道,多年来甚至很少清扫:“我不懂,你要我的命干啥用,我和他们有啥区别?”
老刘头把花生米丢进嘴里细细的嚼:“帮你干完这件事我就得走了,不能让警察抓着我,抓着我我就完了。”他放下杯子,又伸手拿酒:“我走以后这块地方你守,荒了可惜了。”
“那虫子咋办?”高培民不可能不担心自己。
“虫子没事,你不离开这块地皮太远你就死不了,我师兄会找你来。”老刘头仰头灌下一口:“我再帮你一次,就当谢你这些年的酒”
高培民觉得心如死灰,谁生谁死,他已经无所谓,反正儿子回不来了。可是倘若儿子真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仍得一辈子劳碌,养活他到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
人生怎么会过成这样呢。
红尘中的人始终忙碌,尤其是最近唐念念有很多事要忙,她不会用太多时间去同情一个灰飞烟灭的灵魂,也无暇去担心还未发生的危险,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代云云也要好好生活,她很庆幸能回归正常生活,虽然继承了很多遗产,但他并不打算借此挥霍,那笔不义之财如果不是必要,她甚至都不想动它。
她依旧开车上班,忙忙碌碌,中午随便在写字楼下面吃点,这天中午有点奇怪,她从写字楼出来,和拥挤的人潮一起出门的时候,在路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很不讨人喜欢的老人,一般人会绕着走,善良的人或许会想着给他一点钱。
代云云当然认得他,就是那个讹了她五万块的老人。
代云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他却不介意,用那只完好的眼睛盯着她,一直在发笑。
她皱起眉,径直走过老头身边,一点都不想停留。
“嘶。”她突然觉得手指一痛,赶紧伸手抚住手指,发现上面是个不知道被什么小虫咬到的淡淡痕迹。
“三天。”老头嗓音沙哑的笑着,冷冷的盯着她。
代云云冷眼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囔了句‘神经病’,就迈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