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所谓成全(1 / 1)

走出将夜离的视线,墨卿浅再也再忍受不了,她蹲下身,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里,看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浅浅的雪地上,烙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疤。

她真的不愿相信,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给她任何反对的缘由。

原来……他幸福,她就要接受这痛苦,原来,所谓的成全竟是这样的。

她希望他幸福,所以她放手,她退出,她成全,她甘愿如此痛苦,只要,他能幸福……

可她不明白,是不是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的,一方的幸福,总得要一方的痛苦来换得?可为什么要使自己深陷痛苦折磨之中,就只是因为……喜欢而已吗?

墨卿浅哭的很伤心,似乎要把这几年来受的所有委屈一清为快,四周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可她却依旧不敢放声大哭,只得小声地抽泣着。

朦胧之中,她似乎听见一声叹息,一只温暖的手轻附在她的头上,轻轻唤了声:“星星。”

他说:“星星,我们回家吧。”

他总是这样说,可天大地大,哪里还有她的家?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深夜一片孤寂,墨卿浅蜷缩在床上了无睡意,止不住的泪水肆意,沾湿了整个枕头。

她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对将夜离的感情并没有那么不堪,也可以得到衷心的祝愿。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只是她的幻想而已。从没有人会认同她对将夜离的情谊,哪怕是从没有在意过将夜离的将哲彦,那个被将夜离称为“无心人”的他的父亲。

他大概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回来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无心人”终于回来了,而且是为了他才特意回来的。

墨卿浅对将哲彦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的凛人气质。多年的沧海桑田,他也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平和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叔叔。

认出他的那一刻,墨卿浅急忙唤了声:“将叔叔。”而后请他进屋。

将哲彦有一瞬的怔然,继而微笑道:“小浅还记得叔叔?”

“您和将夜很像。”当墨卿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心倏然收紧。

在墨家的那两年里,墨卿浅参加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宴会,也听说了许许多多的八卦,旁的她都不感兴趣,唯有关于将夜离的,她总会竖起两只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听来听去唯有一件事情——将夜离不得将哲彦的宠,哪怕只是听到将夜离的名字,将哲彦都会勃然大怒。

墨卿浅正等着将哲彦大发雷霆,转身离去,却听见他浑厚的笑声,“我是他父亲,要说像也应该是他像我。”

墨卿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这个词从将哲彦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让人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不见,墨家人是亏待你了,怎么憔悴成这样?”

“啊?没有没有。”墨卿浅慌忙摆手解释,“只是最近生病了,胃口不太好而已。”

将哲彦虽身在海外,但云安的事他也是了如指掌,只不过他没必要拆穿小姑娘的谎言,前提是她是一个聪明人。他端起水杯,在手里玩弄着,一举一动都让墨卿浅不敢大声呼吸。果然平和只是假象,一个人的性格怎么会那么容易改变。

墨卿浅定了定神,坐直了身子,毕竟这是她家,她总不能被驱逐第二次,她才是这儿的主人,这是她的地盘,她唯一的栖息地。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将哲彦不动声色地看了墨卿浅一眼,放下了水杯,两腿一码,悠然自得,仿若他才是王者。

“听说,将夜离那小子成了风光无限的明星?”

“是,国内有很多人喜欢他,包括海外也有不少粉丝。”

将哲彦缓缓点头,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墨卿浅脆弱的神经,“我在网上看见一个谣言。”他放下了杯子,对墨卿浅笑了,“说你们在一起了。”

刹那间,墨卿浅已然明了,手脚瞬间变得冰冷,连呼吸都要凝固。她低头咬唇沉思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这不是谣言。”

将哲彦脸上的笑意瞬间不复存在,冰冷的眼眸直直扫向墨卿浅:“你这话,叔叔可不太理解。”

墨卿浅知道将哲彦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也知道他说这话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可是她不会改变她的答案。

“将叔叔,这不是谣言,我和他确实已经在一起了,我爷爷和将爷爷都是知道的。”

“哦?”将哲彦眉毛微挑,“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

威迫感十足的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呢。”

墨卿浅僵直了身体,不明所以。

将哲彦也撕去友好和善的假面,“小浅啊,你别怪叔叔说话不好听,”语气不屑又好笑,“你当真以为,以你的身份配得上他?还是你觉得他是真的爱你?”

回答不了,哪一个墨卿浅都回答不了。她只能忍住心里的悲哀,默默攥紧了拳头。

将哲彦早已料想到墨卿浅的沉默,她是一个骄傲又自卑的孩子,和将夜离一模一样,只不过将夜离惯会用骄傲放纵自卑。

“叔叔相信答案你心知肚明,他只不过是同情心太过泛滥而已,所以,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墨卿浅低垂着头,眼睛像关不住的水龙头。

她到底还是个落败者。

到底还是不安稳,墨卿浅裹着件大衣从冰冷的床铺起身,赤脚下了楼。

房间是一片漆黑,她刚下楼梯,那盏红色羽毛罩的台灯瞬间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显得这个寂静的空间顿时温暖起来。

这盏台灯是将夜离买的,说她天天不喜欢开灯,要是被磕着碰着可怎么了得。他还以为她是十一岁那个怕痛的女孩。

看着,墨卿浅笑了,笑着,却再度红了眼眶。房间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将夜离的踪影。角落的那个麋鹿椅子,是他们一起组装的。他坐在上面,扑闪着湖蓝色的眼睛,笑着望向她:“小卿卿,这椅子的质量很不错耶!”

厨房里的碗筷,喝水的水杯,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包括漱口杯、牙刷、牙膏、甚至是毛巾,已经鞋柜里的拖鞋,每一件都是他们一起买的,每一件都是成对的。他说:“小卿卿,这样才显得我们是幸福的一对嘛!”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他的身影带着散漫的笑意,唤她:“小卿卿。”

“别再叫我了,将夜,”墨卿浅仰头,痛苦闭眼,想止住眼中汹涌的泪水,却是于事无补,“别再叫我了……”她哀吟,“你松开了我的手,怎么还能这么叫我?怎么……还可以……”

茶几上两个洁白的人偶还在并肩微笑,可那笑却怎么看怎么刺眼,扎的墨卿浅的心生疼,但她呼不得痛。

被抛弃大抵是她一生的宿命,她无法反抗,就只能慢慢承受这般命运。

她裹紧衣服走到了阳台,抬头便看见那束已经枯萎的白玫瑰。

“白玫瑰的花语是甘心为你付出所有,足以与你相配。”

那时的话还在耳边围绕,却依旧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到底是个笑话。

雪还在下着,年老失修的路灯被纷飞的大雪积压着,忽明忽暗,终于坚持不住,彻底暗了下去,寂静的小巷彻底变得漆黑冰冷。

墨卿浅踮起脚取下了那束干枯的玫瑰,再没有那时的芳香,只有一股腐败的难闻的味道,大概不是玫瑰,而是她腐烂的心。

原本洁白的玫瑰在阳光与清风的摧残,只是难看的像是落叶的枯黄色,就像是她与将夜离的感情。可是啊,干枯破败的玫瑰起码绽发过,而他们呢?她和他的感情种子,种没种下她都不知道,怎么敢奢望它开花结果,又有怎样的绚丽色彩和动人的芳香呢?

她啊,一直自顾自地把自己囚禁在一个早知会醒的梦里,现在就如她想的一样,梦醒了,她本不应该这么难过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所有人都劝她,或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从不敢入心,也不敢相信,因为那样的话,她真的走不出这个假象的世界。如果可以她也根本不想走出,只是她总得要活在现实之中。

云沛辰一直在劝她离开,她也听从他的建议,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慕冰凡、慕冰安和言子可,所有人对于她的离开,诧异之中更多的是舒心与欣喜。

颜承筠握着她的手,紧皱眉头,眼里有万般不舍,却对她说:“离开好啊,离开好!”

柳君识给她开好了药,苍老的眼中满是欣喜:“你想好了?是了,早该想好的!”

江晚情和赵珉给她做了一个三层的巧克力蛋糕,开玩笑地说:“这下少了你这么一个活招牌,也不知道我得少挣多少钱。”

一切都很好,离别的苦痛似乎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感觉到。

起风了,墨卿浅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喉咙里顿时一阵腥甜,悲哀布天盖地袭来,犹如这席卷天地的大雪。她叹息着,回到房间拉上了窗帘。

楼下,从黑暗处走出一个少年,少年抬起一双红肿的湖蓝色眼眸,远远地凝望着亮着昏黄的光的窗户,低声喃语:“对不起小卿卿,请再给我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我一定会娶你回家!你等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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