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祁辰匆忙进来问,“庄书记,事情办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祁辰说:“我刚打听到一个消息,赵政和市周易协会的会长许易平关系特别好……”
他的言外之意是通过许易平做赵政的工作。
庄有成不置可否,问他拆迁进行得怎么样了。
涉及门面房的拆迁户都已经签了协议,还有几户居民做不通工作,祁辰这段时间都泡在拆迁现场。
“公路红线内已经清理干净,修路的施工队可以进场了。”
庄有成点点头,只要不影响修路,其他拆迁户可以慢慢磨。
“我有个想法……”祁辰说。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我们镇上能不能成立一家建筑公司?”
他的意思很明白,新区回迁房和商业街建设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接着还会有工业园的基础设施项目。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有了自己的建筑公司,就可以把工程利润留在朵山。
“好是好,只是资质能解决吗?技术力量能否达到?谁来任公司经理?”庄有成提出疑问。
“市城建集团的老总是咱朵山人,建筑资质可以请他帮忙,技术人员和公司经理可以招聘。”
“那就干啊,你准备准备,明天开个会和班子成员碰下头,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好,”祁辰说:“还有一件事,落实了几家有意入驻工业园的小型企业,不过他们有个条件,要求我们协助解决部分贷款。”
这件事有些麻烦。
朵山信用社不发放贷款,要贷款只能去县里,来来回回的奔波,只怕企业不乐意。
另外这些企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未可知,如果碰上一个以办企业为名,骗取贷款的主,可就一颗老鼠屎瞎了一锅粥,影响其他企业的融资事小,坏了工业园的名声事大。
庄有成不禁头大起来,琢磨半天,说:“我记得报纸上登过,有个地方成立了融资平台,帮助企业解决资金困难。你抽时间带财政所长去外地考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先进经验可以借鉴。”
“融资平台也得有金融企业参与,朵山信用社不能发放贷款的事还得解决了。”祁辰说。
庄有成说:“奶奶个腿的,乡镇就这点不好,只有一家银行,处处受信用社的制约。”
祁辰笑笑,“满小山不是说盘活镇上那笔一千二百万的贷款,县社就重新授予朵山社贷款发放权限吗?我觉得可以考虑……”
“你以为他能放贷了,就会配合我们?”庄有成不相信满小山。
祁辰说:“招商引资是县里定下的政策,县社也得支持,不行的话就和梁栋勾通一下,把满小山换掉。”
换掉满小山还不容易,只是宋庆国退而不休,陪着满小山来到朵山,为扶持满小山可谓用心良苦,若那样做宋庆国的面子可不好看。
多年的老伙计了,况且宋庆国在磊山也算得上德高望重,庄有成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否则,凭满小山三番两次的给他出难题,让他难堪,他早就和梁栋通气了。
庄有成决定和宋庆国见个面,试探下他的态度。
宋庆国接到庄有成的电话,很快来见他。
“庄书记现在是真的忙,下午给你打电话,这都太阳落山了才回我。”宋庆国说。
庄有成怔了一下,拿起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果然看到有一通宋庆国的未接电话。
“嗐,老伙计,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天天像鬼追似的,脚不是自己的,脑子不是自己的……”
“我可不是鬼啊。”宋庆国笑说。
庄有成哈哈大笑,“你看,我就说脑子不是我的吧。”
“有成,你现在做大事呢,得稳着点,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多谢老伙计的提醒。”
“你弄的这个新规划很好,工业旅游一起抓,朵山要进入发展快车道了,朵山的未来很值得期待。”
“可别恭维我了,万里长征这才刚开个头,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呢。”
“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庄有成很感兴趣,同时也有些忐忑,问,“怎么评价的?”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宋庆国说,“都在说你卧薪尝胆多年,终于要一飞冲天了。”
“你笑话我呢。”庄有成说。
给宋庆国倒上茶,庄有成问,“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想和你喝喝酒,拉拉闲呱。”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咱们找个肃静的地方。”
两人来到西朵山,在余进江的野味馆里开个单间,宋庆国带来一瓶珍藏十年的老酒,倒进杯子里,酒液已经发黄了。
庄有成端起杯子说:“好酒,好酒。”
宋庆国看着他笑,“这记得这瓶酒啦?”
庄有成有些诧异,“有故事?”
“这瓶酒还是你送给我的,想起来了吗?”
庄有成拿过酒瓶,仔细看了看,没有想起来。
宋庆国说:“十年前,我们社发放支农贷款,在朵山开现场会,我亲自签的第一份贷款合同,你那时是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想起来了吗?”
庄有成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脑门说:“有这回事,没想到这瓶酒你还搁着呢!”
记忆一拉开闸门,往事历历在目。
十年前的那天中午,庄有成请宋庆国吃饭,为感谢他对朵山的支持,从家里拿了两瓶好酒,喝掉一瓶,剩下的这瓶酒让宋庆国带走了。
宋庆国说:“咱们约定好的,这瓶酒等退休了喝。我来朵山时就琢磨着,到年底你就该退了,所以把酒带了过来。没想到你是老骥伏枥,又奔上了新征程啊!不等了,今天就开了。”
庄有成很感动,抚摸着酒瓶,说:“人生如梦,一梦又回当年啊,可惜我们都老了……”
酒浓活稠,两人边喝边抚今思昔,很是发了一阵子感慨。
聊着聊着回到眼前,庄有成把他的苦恼一股脑儿倒出来,“我现在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腾挪不开了,招商引资来的企业要协调资金,复建封村古村要找投资,还有回迁新区建设……唉,忒难了!”
“县里会有扶持吗?”
“难就难在这里,李书记虽然支持我,可架不住县里有一大帮子人反对,李书记撂下话了,‘你想弄这事我不拦着,可县里有政策没资金,你得自己想办法,还得弄成了,否则就成了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这么严重?”
“是啊,我把自己架在半山腰了。”
“有成,我知道干成一件事不容易啊,可你要明白,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得慢慢来,你把规划摆在这儿,你这任干不成,还有下一任呢。”
庄有成摇头:“朝令夕改的事还少吗?我得先把头起好,哪怕是建到一半我退了,下一任也好有奔头。”
“是这个理,可惜我现在成了平头百姓,帮不上你的忙。”
“你能帮我,”庄有成说:“满小山的事我得和你好好聊聊。”
“满小山那孩子有心病,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宋庆国说。
“他心里是什么病我大概知道些,当年他父亲意外去世,一直没有个说法,他恨呢。可是破不了的案多着呢,全天下冤屈的人多着呢,他咋就想不开呢。”
庄有成说,“不是看在他死去父亲的份上,我能忍到现在?”
宋庆国明白了,他想把满小山赶出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