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
满小山一走上二楼，站在楼道里的周羽就急切地迎上来问。
孟庆照攥着玻璃杯，露出一脸的坏笑。
满小山朝宋庆国的房间斜了一眼，钻进自己的办公室，问孟庆照：“陶甜甜知道陈猛在哪里吗？陈猛有还款能力吗？”
“我又不是‘小甜甜’，问我有什么用。”孟庆照喝了一口茶水，把茶叶梗又吐回玻璃杯里。
周羽看着他说：“恶不恶心。”
“咦，把你干净的跟大米似的，谁脖子下面不是屎。”
满小山问：“你们两个今天咋样，有什么收获？”
“种庄稼还有个春种秋收呢，谁能一年四季往家里掰玉米。”孟庆照说。
周羽现在也跟孟庆照学得不好好说话了，“我们俩现在只要一出门，就有人胡吣，说我们是黑白无常不知又要去敲谁家的门了。奶奶个腿的，这差事干的不阴不阳的……”
许仲奎悄无声息地抹身子进来说：“满主任——”
“许哥，有话坐下说。”满小山拍拍身边的沙发。
许仲奎看了看孟庆照，欲言又止。
“你瞅我干什么？有背人的话？要不我回避一下？”孟庆照嘴上说着回避，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许仲奎搓着手嘿嘿笑了：“我没什么事，在楼下看见你们都在，以为要开会呢。”
“土都快埋到当胸了，还没学会撒谎。开会能不叫你？”
满小山猜想许仲奎肯定有什么事不想让孟庆照知道，说：“我们这组单独碰一碰头，你们去周主任办公室歇一歇吧。”
孟庆照这才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满主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找到陈猛，必须下血本，拿下‘小甜甜’。你是男的，反正也不吃亏。你要下不去手就让周主任上。”
“走你的吧，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大便了。”周羽推了他一把说。
许仲奎这才开口，“满主任，有个五户联保贷款，其中一户往家里汇了一万块钱。”
“这是属于周主任那组的业务……”满小山说到这儿，忽然明白了许仲奎的意思，问：“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许仲奎看着孟庆照每个月都有奖金，而他只能领干巴巴的工资，有些眼气，想把分给周羽那组的小额贷款收了，多少是个添头，心里好受些。
“没，没有，我是这样想的，分工不分家，谁抓住信息谁收。而且，有些小额贷款原本就是我经办的，贷户我也熟悉。”
“你要退休了呢？你的贷户不一样得交给别人维护？”
满小山说：“老许，你现在看着老孟领奖金感觉不平衡，可你想过没有，要是哪天我们收上来一笔几百万的大额贷款，老孟会怎么想？”
话是这样说，可大额贷款哪是容易收的。
饼画得再大也抵不了现时的饥馑，孟庆照端着茶杯，哼着小曲，坐着小车，既风光又实惠，许仲奎心里憋屈的难受。
“我知道，可是太难了，昨天我去老机械厂，想看看还有没有废铜烂铁，人家连门都不让进。”许仲奎闷声闷气地说。
“机械厂欠着八十万的贷款呢，你拉点废铜烂铁能卖多少钱？别着急，法院正准备拍卖机械厂的那块地，要是能卖出去问题就解决了。”
“谁会买那块地？机械厂当年出事故死了好几个人，镇上谁不知道那是块凶地。”
老机械厂在镇东的封村。东朵山的山腿向南延伸，南朵山的山腿向北延伸，两个山腿交叉在一起，中间是一大片高低起伏的丘陵。
封村就在丘陵的坡下面，上世纪六十年代时，朵山建国营林场，封村划为林场管理。
再到后来，朵山由前山公社分出来，开始砍伐林木开荒种地，林场渐渐萎缩，直到撤销编制，县里就把林场的场区改建成机械厂。
机械厂以造农业机械为主，计划经济时活得还不错，市场经济后，靠着县里的扶持也能勉强维持。
到了九十年代后期，由于设备老化，技术跟不上，负债越来越多，县里为甩包袱，把机械厂承包给个人经营。
承包机械厂的老板是封村的封德胜，他二十出头就在机械厂里当工人，是个能人。
封德胜很想干出点名堂，在外地请了技术员，又贷款上了生产水泥厂设备的机床。
那时正赶上水泥厂日子好过，于是机械厂就跟着红火了一阵子。
封德胜挣了大钱，便在镇驻地边上建起新封村，把村民迁出旧址。然后在封村旧址上扩建机械厂。
结果在吊装设备时出了事故，造成新厂房倒塌，一下子伤亡十几个人。
封德胜不仅赔光所有家产，还坐了牢，直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于是，就有了一个谣言，说东朵山和南朵山是两条青龙，一山不容二虎，一水不纳二龙。两条龙伸着腿在搅在一起，是要争个高低呢，幸好被封村压住了它们的戾气。
封村一搬走，就等于给两条青龙解了封印。机械厂五行属金，金生水，水一旺两条龙就醒了，日夜恶斗不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封村旧址上动土自然要惹祸上身。
机械厂就废在了那里。
朵山信用社的八十万贷款也烂在了那里。
满小山一进朵山就听到过这个传言，听完付之一笑，并没当回事。
许仲奎笃信这个“二龙相争”的传说，因此认为机械厂那块地肯定卖不出去。
满小山笑着说：“既然机械五行属金，金生水，正好把机械厂拆了，凡沾铁字的东西都搬走，不就行了。”
许仲奎说：“镇里以前想把那块地划为工业园的，听说请大师看过后就改了规划。可是朵山就那块地属于工业用地，因此工业园一直没建起来。要像你说的这样简直，镇里不早就干起来了。”
“庄有成请的大师？”
“不是，他的前任赵政在朵山时干的事。现在赵政从县建委调到了市规划局，庄有成想重新把那块地利用起来，被赵政给压下来了。”
不用说，赵政是听了“大师”的指点，不敢在他手上通过规划方案。
“你知道的可够详细的。”满小山说。
“全是听老孟讲的，他’的消息灵通着呢。”
孟庆照喜欢打听一些小道消息，但凡和朵山的任何事他都能白话几句。传闻未必可信，机械厂扔在那里有些年头了却是真的。
不可否认，孟庆照的确是个百样玲珑的精明人。
满小山忽然意识到，他在分组时把人员分错了，应该让“诡计多端”的孟庆照和他一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