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陆时语给自己受伤的手背换药包扎。包扎完,她想到冰箱冷冻室里还有一盒苏亦包的馄饨,取出来煮好。
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她打开电视,找了个综艺节目边吃边看。
电视里时不时传来主持人和观众的笑声,陆时语起先还跟着扯扯嘴角,后来视线渐渐凝在电视屏幕的某一点,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烦躁地关掉电视,起身去洗澡。
一只手洗澡很不方便,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洗完。从浴室出来,拉开衣柜想找条睡裙,入眼却是一件黑色T恤,宽宽大大,一看就是男生的款式。
魏郯一年到头回来的时间很少,但是这里却随处可见他的生活痕迹。
鬼使神差地,陆时语拿过那件T恤,放在鼻尖嗅了嗅,仿佛能闻到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北欧森林味道。
下一秒,魏郯的脸浮现在脑海。
陆时语抿了抿唇,将T恤扔回衣柜,随意找了条睡裙换上。
白天睡得有点多,这会儿实在睡不着。她靠在床头看书,看了一会儿她挪挪枕头,想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却看到另一只枕头下露出银灰色的一角。
她慢慢抽出来。
金属的触感,冰冰凉凉。
这是一架歼-20的拼装模型,是魏郯刚毕业那年带回来给她玩的。
她挺喜欢,就放在床头。
陆时语侧卧着,屈着手肘,把飞机模型放在枕头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眼皮沉重地再也抬不起来。
魏郯到家时,天边才微微露出点亮光,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看着玄关柜子上放着的钥匙,他知道陆时语今天不是大夜班。强压着心中的思念,他没有着急去卧室,而是站在门口等身上的寒气都散尽,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宽大的四柱公主床上,陆时语眉头微蹙地缩在被子里,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坐在床边,将她鬓边的碎发拢在耳后,露出清晰的眉眼。
睡梦中的陆时语受到打扰,哼哼一声,躲了躲。
魏郯发现她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他轻轻掀开被角。
是歼-20模型。
还带着她暖暖的体温。
紧接着,他看到了她藏在被子里,整个手掌都缠着绷带的右手。
魏郯感觉心肝脾肺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处。
睡得迷迷糊糊的陆时语隐隐闻到熟悉的味道,她像小狗狗似的,一拱一拱地朝那个味道蹭过去,手指尖碰到一个触感奇怪的东西。
硬朗温热,表面光滑,像是铁包了丝绒般。
是……手臂?
她费力地睁开眼,昏暗中有一团人形的影子。
陆时语下意识就要尖叫,却被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嘴。
鼻息间缠绕着令人心安的独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陆时语一愣,微微睁大了眼。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男人招呼都不打,从天而降突然出现。
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放松下来,下一瞬,眼角却湿了。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128天,3072个小时。
男人吐息间的热气烘着她,“别叫,否则我摸了。”
嗓音低沉柔软略带疲惫,可说出来的话却轻佻至极。
陆时语心里的无名火腾地就窜起来,她开始用力挣扎。可是,她用多大力魏郯就用多大力,而且还能控制着力道不弄疼她。
两人谁也不说话,较劲似的纠缠在一处。
最后,魏郯动作强势又温柔地将她双手举过头顶,双腿锁住了她的关节,整个人像巨石一样,将她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陆时语只能像尾被搁浅的鱼儿,嘴唇微嘟,喘了两下,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你怎么这么讨厌。”她大声道,眼睛里有几分冷淡,有几分委屈。
“好,我讨厌。小语,你别生气。”魏郯满是愧意地将她抱紧。
陆时语捂着耳朵,闭着眼,摆出一副“不听不看”的态度来,幼稚地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一只大手掐住她的下巴,男人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看似强势的、充满攻击性的吻,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和脆弱。她越是反抗,魏郯吻得越深,直到她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才变得温柔。
陆时语微微睁开眼,看到男人紧阖的双眼,浓黑的眼睫簌簌颤抖,只觉又爱又恨。
“嘶”的一声,缠.绵的吻蓦地结束,魏郯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
紧紧箍着她的两条铁臂一松,陆时语想也没想,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呼了出去。
随着一声脆响,小巴掌落在魏郯左边面颊。
打完了,陆时语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有点后悔又有点心疼,可是想到这几年,他说走就走,有男朋友相当于没有男朋友,完全就是丧偶式恋爱,心里又委屈上了。
这是谈的什么破几把恋爱?!
四目相对,陆时语也不道歉,就那么倔强地盯着男人,漂亮的杏子眼里渐渐泛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魏郯垂头抵着她的额头,“消气了没,再打?”
陆时语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接着,嘴巴一瘪,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别哭了,宝贝。”
“我心疼。”
“要不你再打我两下。行吗?”
“不哭了,好不好?”
魏郯越哄,小女人哭得越厉害。他索性闭嘴,将人紧紧搂住,不断地亲吻她。
陆时语哭地快要打嗝了,一边哭一边骂。
“魏十三,你王八蛋。”
“不,骂你王八蛋还是侮辱了王八蛋。”
“有你这样的吗,要么神出鬼没见不到人,要么一回来就吓人。”
“呜呜呜,你王八蛋!”
“吓死我了!”
魏郯一句嘴都不敢还,纵容地顺着她说,“好,你骂我就骂,只是咱不哭了行不?宝贝儿,你一哭,我心疼。”
“我不,我不,我就要哭。”
“好,好,你哭你哭。不过你刚才骂我王八蛋,那你岂不是王八蛋的媳妇儿了?”
陆时语顿了顿。一开始是因为心里确实憋着火,又被他半夜突然回来吓着了,一时百感交集,是真的有在掉眼泪。可到这会儿,情绪已经发泄地差不多了,眼泪也没了,被他玩笑似的话一逗,差点笑出来。
她狠狠咬住男人的肩膀泄愤似地磨了磨。
魏郯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放松了肌肉,让她咬得更狠。
半晌,待她松了口,软软地伏在他怀里,魏郯才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医闹砸了我们办公室,被玻璃碴扎的。”
魏郯心中明了,事情发生时间应该就是他打电话那天,而且她还生着病。
自己又不在她身边。
她该有多害怕多难过。
魏郯怜惜地一下下啄吻着她。
陆时语被他弄得痒痒,一边躲一边问,“你有几天假?”
魏郯动作一顿,“明早走,这段时间训练紧,我请假回来的。”
就知道。
陆时语对他放假这个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抱怨地嘟哝:“那你还不如不回来。”
“媳妇都不要我了,我能怎么办?”魏郯又黏着她亲。
陆时语觉得,面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男朋友,自己真是心太软。本来气得发昏气得想分手,结果看见他被他一哄,她就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
中午,两人在家吃了顿饺子,算是补过冬至。
陆时语本来就不会,手又不方便,坐在一边看魏郯动作熟练地包。
“你怎么什么都会呀?”她手里捏着个面团玩。
“我这不是怕你不要我,多学多做点嘛。”魏郯看她把好好的面团捏扁揉乱,“这是吃的东西,不是橡皮泥。去去,看电视去。”
陆时语站起来,从后面环上男人的腰,软绵绵的脸蛋在他结实的肩背蹭着。
“不论多晚,落地给我发条信息。”
“休息时要记得想我。”
“不许看别的女人,女飞行员、女工程师、女护士、女医生统统不行。”
魏郯答应着她,“好。”
第二天一早,魏郯走后,陆时语瞪着眼望着天花板,死命将涌上来的泪意逼退。
她决定出门逛街分散分散注意力。
做完基础护肤,陆时语坐在镜子前细细地化妆。虽然四舍五入她也是奔三的老阿姨了,不过皮肤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一如既往的白皙嫩滑。只是因为职业原因,眼底有一点浅浅的黑眼圈。
除了恋爱,大概只有购物能让女人肾上腺素飙升。陆时语好久没逛街了,大包小包收获颇丰。
喝着一杯酸酸甜甜的奇异果雪梨汁,她慢悠悠地从商场出来,也不坐车,继续漫无目的地溜达。直到一杯果汁下肚,她停在一间纹身店前。
陆时语从小怕疼,耳朵上连个耳洞都没有。可是今天也不知怎的,在纹身店前站了几秒钟,她竟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有点空旷,装修比较暗沉,整个店内最为显眼的就是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纹身稿,从黑白到彩色,涵盖了中式、日式以及欧美等不同风格。
一个年轻女孩子走过来问她是要纹身吗,有没有预约。
陆时语“啊”了一声,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预约,只是进来看看。”
女孩子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给她倒了杯热水,“老板正在做个活儿,这里有图样画册,你随便看。”
“好,谢谢你。”陆时语心里说,其实比起什么图案花样,她更想问纹身到底有多疼,上不上麻药。如果疼的话,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呢?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内室的房间门打开,当先走出来一个白净高挑的女人。她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浅色短发,紧身牛仔裤下蹬着双帅气的复古靴,黑色口罩取下来挂在一边耳朵上。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时语,她将黑色的一次性手套取下来,问:“想做什么?”
陆时语朝她笑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年轻女人点点头,也不催她。朝身后的客人叮嘱道:“四个小时后揭掉保险膜,清水冲洗。如果肿了可以用我给你的纹身修复膏,用婴儿湿纸巾擦拭溢出的组织液。这两天少吃辛辣刺激的,不要喝酒。”
“好的。”回答她的声音是个挺好听的女声。
脚步声响,一个非常漂亮的混血女人走出房间。
陆时语看着她,惊讶地眉毛高高挑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正文完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