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郯一直是个目标明确,活得十分清醒的人。
从小到大,给他带来困扰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个牵动他喜怒哀乐的小姑娘了。他守着她,伴着她长大,他一再告诫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只一年……
可是今天,这一刻,魏郯实在忍不了了。
去他妈的吧。
小姑娘已经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卖出来了,他要是再顾虑这顾虑那,还是不是男人了?
“我一直喜欢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他的声音柔缓,就像溪泉汩汩流动的声音,但是略有些不稳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陆时语眼睛睁得滚圆,耳中嗡嗡作响。她曾经也想开玩笑似的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呀?”要不怎么不见你对别的女孩子这样呢?
可是,她不敢问。
魏郯那样聪明,她一问,自己的小心思就藏不住了。
是的,就在四月那个雨夜,她想明白了——她没办法接受魏郯对其他女孩子温柔以待呵护备至,她会嫉妒,会嫉妒得发疯。
“小语?”魏郯双眸中翻涌着炽热的情绪,催促地叫了一声她的小名。
“愿意的。”她听到自己回答,绯红从耳根晕过了面颊。
明亮幽黑的眸子里有点点笑意飞溅出来,慢慢扩大,最后飞扬至整张脸庞。
这是陆时语认识魏郯以来见到的最快乐的笑容。
情难诉,可不诉又怎知深浓?!
心中知道,与当面倾诉亲耳听到,是不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
澎湃难言的狂喜如汹涌的潮水,将魏郯淹没至顶,让他生出想放声狂呼的冲动。
手上一动,将小姑娘带进自己怀里,他弯腰,额头抵着额头。
肌肤相贴的那一瞬,两人身体俱是一颤,竟然不知道谁的皮肤更热一些。
“小语,小语……”魏郯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我十八年来最激动的时刻了。”
心像是泡在蜜罐里,甜滋滋的,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像是拉扯的拔丝蜜糖,缠绵缱绻。
陆时语将头移至少年的胸口,耳边是对方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一下下震着耳膜。
好一会儿,她伸手戳了下他的肩膀,仰起脸:“所以,我今天莫名其妙就脱单了?”
陆时语皮肤细白,脸红就会特别得明显,象是三月里的暖风吹开了桃花,鲜润红艳。
魏郯也没什么经验,不懂这个时候要说些甜言蜜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时语大着胆子捏了捏他泛红的耳朵尖,那里的温度比她指腹高出一大截。换个场景,她大概以为这人是发烧了。
“少年,你害羞了呢。”陆时语轻笑道:“你说现在咱俩谁的脸更红些?”
魏郯不自在地僵了一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怎么温柔地压在自己胸口。
“别闹,让我抱会儿。”
“我想了好久。”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陆时语在他硬邦邦的胸肌上蹭了蹭,唇角翘起。
心里生出“他是我的”甜蜜来。
于嘉航背着书包跑到了杜一翔家里。
杜一翔穿着背心短裤,戴着耳机给他开的门。见到于嘉航,把人往他房间带:“看我新配的电脑,介画质介帧数,你就说怎么样?哈哈哈……”
于嘉航放下书包,眼睛发光地盯着电脑里的游戏人物,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却又拼命忍住,“先别说游戏,把你的暑假作业拿出来让我抄抄。”
杜一翔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喂喂,你被大人附体了,游戏不玩,要写作业?”
“还有五天就开学,我作业一个字儿都没写,哪来的心情玩?”语数外理综,每天一套卷子,语文英语还有作文,加起来一百多套卷子,就算是抄,几天下来也得抄个手抽筋。
“你是不是糊涂了?15号才开学,没写作业着什么急?”杜一翔松松脖颈并十分担心地说。按照惯例,他们这群准高三的要提前半个月开学,成为整个学校最早开学的一批人。
“你难道没看班群通知?今年提前到8号开学!!!8月8号,多他妈吉利的日子,怎么就偏偏要开学呢?”于嘉航长吁短叹。
“woc!不是吧?”闻言,杜一翔慌忙翻开手机登上微信,看了一眼最新通知,拍着桌子大叹:“天要亡我!!!”
一对难兄难弟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杜一翔说:“走,找老孙借去。”
要说学习积极性,那学委孙博彦绝对是班里的南波万,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家长会上听他妈妈说老孙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他根本不在帝都,他爸不是中铁的工程师吗,天南海北得忙。所以一放假他就到L市去看他爸了。”
杜一翔挠挠头:“那怎么办?”
“要不,找大人借?”于嘉航说得有点没底气。
同学多年,他们知道,不要找大人借作业。不会借不说,还要遭受学圣的心灵攻击——“作业都不不写,还是学生吗?”、“竟然好意思抄作业?”、“平时抄作业,高考你要抄谁的?”……
但是现在别无他法,杜一翔一咬牙一跺脚,“我打电话试试。”
心惊胆战又满怀希望地拨通了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出乎意料地,杜一翔一说借作业,魏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于嘉航兴奋地搓手:“太好了,我有救了。大人说什么可以去拿?”
“今晚。”
于嘉航发现杜一翔有点不对劲,用胳膊肘拐拐他:“你怎么傻了?”
想到电话里魏郯声音轻快,语带笑容,杜一翔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搓着手臂,一脸肯定,“我怀疑大人中了1000万!”
“啥?”于嘉航莫名。
“我向他借作业,他竟然笑着说好!注意,是笑着!这得有多他妈惊悚!”
于嘉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的确恐怖!
除了他俩,吃晚饭时,俞景蕙也察觉到儿子情绪不对。
面部表情从来都不丰富的魏郯,吃饭时时时刻刻唇边带笑。吃块排骨会笑,吃口青菜笑,喝碗汤还在笑……
“噗嗤”,某人第N+1次笑出声。
俞景蕙放下碗,非常严肃地叫了一声:“敏行。”
魏郯嗯了一声,半天没有听到妈妈继续说,他抬起头。
俞景蕙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调到前置,然后伸到魏郯脸前:“你是中大奖了还是吃了蜜蜂屎?”
看着手机镜头里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的自己,魏郯摸了摸唇角,他也不知道自己唇边的弧度已经不知道咧开多久了。
他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都没有。”
又笑,还笑!
太可怕了!
8月8日这天一大早,陆缄就开车载着陆时语和魏郯来到学校。从车上卸下两个行李箱,陆时语和爸爸挥手告别。
按照高三年级要求,他们今天正式开启住校模式。李怡潼则为了美术联考和央美校考提前进入集训,不在学校。
耳边是行李箱的轱辘声,远远看着青灰色的高三教学楼,陆时语心里莫名压抑。或者说畏惧更准确一些,畏惧在未来的一年里每天无休止的复习考试,畏惧那种只想想她就要退缩的超高压生活,畏惧努力一年最终却可能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小指被人勾住轻捏了一下。
一触即离,并没有过多纠缠。
但陆时语可以肯定,这不是幻觉。
她侧头看了眼始作俑者,只见魏郯垂眸看她,眼里柔暖无限。
“别怕,我在呢。”他说。
从表白之后,两人这几天都没见过面。以至于早上第一眼见到魏郯,陆时语还有点恍惚,那天到底是梦境还是真的?
现在,她才肯定不是梦。
陆时语朝他嫣然一笑,点头。
去教务处领了寝室钥匙,放下行李,来到高三一班的教室。
推开门,王sir还没来,班里不少同学都在奋笔疾书。
赵凌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叼着一袋牛奶,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伏在窄窄的课桌上,运笔如飞。
喝完牛奶,他嘴也没闲,哔哔着:“芋头、老杜,你俩真是救我于水火的大恩人。啊,老子要死了,到现在还有十张卷子没抄?”
坐到座位上,刘晓雅转过来,打着呵欠问:“小语,把你的语文卷子借我一下?”
陆时语点头,找出卷子递给她:“晓雅,你怎么会没写完呢?”
刘晓雅无奈一笑:“我这个暑假一直在上补习班,两边作业多得根本写不完。”
这么一比,陆时语觉得自己这一个月真是过得太幸福惬意了,罪过呀罪过!
九月的第一周,其他年级的小学弟小学妹们还处在上课迟到听课打瞌睡的假期综合症里,全校最为安静的高三教学楼已经迎来了第一次周考,下马威一般的变态难度让大家如丧考妣。
陆时语看着手里只有262的理综分数,再看看旁边某人的满分试卷,快要抑郁了。
魏郯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急,慢慢来,还有一年呢。”
怎么能不急?今年B大的录取分数线是684,就她目前的成绩,想考上B大,纯属痴人说梦。
“吃完晚饭,我给你订正错题?”
“好哦。”陆时语恹恹地说。
“打起精神来,这样吧,晚上别在食堂吃了,我请你去美食街吃糖醋排骨。”
吃完饭,魏郯带着陆时语来到了图书馆顶楼天台。
这是他新发现的风水宝地。
有桌有椅,绝对安静,无人打扰。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重点中学重点班的好学生人设一点没崩,一个教,一个学,极其认真。
一般来说,老师在讲卷子的时候需要照顾所有人的平均水平,可能会用容易懂却步骤更为复杂的解法。但魏郯不一样,他总是能化繁为简,所以听他讲完,陆时语总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原来,还能这样解呀?
然后无数次地感叹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订正完错题,魏郯拧开一瓶红红火火的石榴汁饮料,递过来。
这是陆时语最近的新宠。
她喝了一口,侧头看着正在收拾桌面的魏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熟悉的缘故,尽管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历史性突破,可陆时语却又总感觉好像并没有太大变化。
怎么说呢?就是有种已经恋爱十年,褪去了激情,只剩下平平淡淡左手牵右手的亲情。
还真是有点惆怅,有点尴尬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魏郯看过来,“想什么呢?”
“我在想……”陆时语皱着眉头措辞道:“你觉不觉得我俩太熟悉了?不知道别的青梅竹马是怎么谈恋爱的,我总觉得咱们这样好像少了点什么。”
魏郯有点琢磨不透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女朋友脑子里的奇怪想法,难怪有人说男人女人根本不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的。
陆时语喝了两口石榴汁,蔷薇色的唇瓣沾了水,水水润润的,又补充一句。
“就是没什么感觉。”
魏郯:“……”
这些天晚上,他几乎夜夜都没睡好。多年心愿得逞,总感觉像是一场梦,幸福满足又不太真实。
结果,女朋友告诉他——亲亲,不好意思呢,和你谈恋爱,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哦。
这还能忍?!
“你呢?”陆时语手指抠着饮料瓶盖上的花纹,问道。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
她疑惑地抬头,正对上魏郯的眸子——黑漆漆的,静静的,神色不明地盯着她,浓黑的睫毛沿着眼线迤逦开去。
陆时语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
魏郯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侵.略意味十足地寸寸靠近,完全将陆时语困在了自己的胸膛和桌子的方寸之间。
仅仅就是一个动作,陆时语觉得头皮发麻。
他身上安宁又清冽的味道,充盈着整个肺腑。
陆时语喉咙干灼,心跳地快要蹦出嗓子眼了。她抬手抵着他硬邦邦的胸膛,想推开他,却被魏郯抓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瞬,温温软软的唇瓣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现在有感觉了吗?”
他声音低磁,像是徘徊在低音域的大提琴,唇瓣翕动着轻轻地摩擦她的额头,吐息间有热气晕染着那一小块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十三很会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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