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到高二后,课业压力非常大。十一期间,每一门功课的老师都布置了大量作业和卷子。除了去上课外班和美术班,李怡潼几乎天天足不出户,闭门赶作业。
中午时分,看看时间,她放下笔活动一下手腕和脖颈,打开房间门。
院子里有很大的焦糊味和油烟味,李怡潼第一反应是家里起了火灾。
自从她回家来,李齐安就给家里原来的钟点工阿姨加了薪水,变成了住家保姆,负责他们父女俩的一日三餐和日常家务。
“兰姨,你在做什么呀,是什么糊了?”李怡潼捂着口鼻,冲到厨房门口大声道。
出乎意料,厨房里的不是兰姨,而是李齐安。
他一边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搅着锅铲在流理台前忙活。听到声音,他回头,“今天兰姨家里有点事,请假回家了。中午爸爸给你做饭。”
说着,他指了台子上的四菜一汤,“糖醋排骨、油焖大虾、琥珀桃仁、白灼芥蓝和海米冬瓜汤,都是你喜欢吃的。”
李怡潼的视线从乱得像刚打过仗一般的流理台,慢慢移到整个人都有点狼狈的李齐安身上,点点头,默默将做好的菜端到了餐厅。
李齐安头一回做菜,能做熟就已经不错了,味道实在谈不上好。糖醋排骨有一股明显的糊味,白灼芥蓝酱油放多了,琥珀桃仁甜得发苦,冬瓜汤很咸……不过李怡潼什么也没说,一口一口地吃着。
李齐安自己每样菜尝了一口,皱着眉头拿出手机,“算了,还是别吃了,叫外卖吧。”
李怡潼摇头,“没事,别浪费。”
自从女儿回来,李齐安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和女儿缓和关系,但都像现在这样,收效甚微。
李怡潼把自己缩进了壳里,根本不愿意面对他。
吃完午饭,把碗筷收到洗碗机里,李怡潼看向依旧繁花似锦的院子。花儿极力抓住夏天的尾巴,卖力地绽放着最后的芬芳和美丽。
耳边是从客厅隐隐传来的李齐安刻意压低的声音。
“妈,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再婚。”
“我和江倩那就是个错误,我不想一错再错,您就别再胡乱掺和了。”
“妈,我都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安妮不在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把潼潼养育成人,别的什么都不想。”
……
李怡潼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时钦哥哥,你在家吗?】
陆时钦回得很快。
【在。】
【来吧。】
李怡潼刚站到陆家的院门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阳光迎面洒在陆时钦的脸上,给他精致俊美的面庞镀上一层柔暖的光晕。他侧身让她进来。
“小语呢?”
“她去了太爷爷家,你等一下,我在榨橙汁。”
“好。”
李怡潼望着前面颀长挺拔的背影,陆时钦穿着件黑色的薄卫衣,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
很快,陆时钦从厨房端出了一个玻璃杯,递给她。
李怡潼道了谢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微酸的橙汁里混着不太明显的属于芒果的清甜。
是她喜欢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李怡潼鼻子酸了一下。
陆时语曾经不止一次吐槽她这个弟弟脾气差、恣意张扬、毒舌任性,但李怡潼却知道他那敏锐又细腻的小温柔。
他总是能看穿她的伪装,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把肩膀和怀抱借给她倚靠,告诉她别怕,他在。
陆时钦什么也没问,像往常一般坐在钢琴前。
李怡潼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看他。
随着泠泠的琴声响起,她的心慢慢踏实下来。
陆时语是被沈明绮叫去的。老两口常去光顾的距离陆家最近的药店,这两天正在搞给老客户的积分返利活动。
根据积分的多少,送洗衣液啊,鸡蛋啊什么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白送的谁不要?!街里街坊的老头老太太们闲着也是闲着,纷纷跑去领奖品,弄得每天药店门口排大队。
沈明绮这两天膝盖疼,上了年纪都这样,每天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所以她把药店会员卡给了重孙女,让她代自己跑一趟。
陆时语应了。
足足排了一个小时,陆时语才拎着两袋洗衣液从药店挤了出来,她把洗衣液放在地上,用手扇风,抬眸就见前面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十三?”
陆时语有点意外,追了上去。前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顿住脚步,回头。
“咦,你怎么戴口罩,脸色也不太好。”陆时语凑近了看他。
“没事。”魏郯的声音很哑,因为口罩的阻隔还显得闷闷的,“你买洗衣液?”
“不是,药店送的,太奶奶让我帮她领一下。你是不是病了呀?”
“没事,我先走了。”魏郯其实在发烧。他平时并不是逞强的人,但他不想让陆时语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他希望在她面前,自己永远尽善尽美。哪怕他现在浑身发冷,体虚无力,骨头酸胀。
“等等。”陆时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我真没事。”说完这四个字,魏郯急促地喘了一下,头重脚轻的感觉更明显了。他默默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低着头。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你爸妈呢?”怎么病了还让他一个人出来。
“出国旅游了。”
“啧,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爸妈。你说我们难道是他们捡来的吗?”陆时语小小地抱怨了一句,然后蹙着眉,弯腰,手覆上少年的额头。
手掌下的温度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柔软的手心轻轻压在他的额上,魏郯的心跳倏地加快,在她手腕之下,闭了闭眼。
“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他还在嘴硬。
陆时语快被他气笑了,“病了就去医院,不去医院也要吃药,我还没听说坐一会儿,病就能好的。”
她拉着他的手,想把他拽起来,“走,去医院。”
魏郯没动,浓黑的眼睫毫无生气地垂着,“不用。”
“不用个P!”陆时语急了,蹲下.身,一手板着魏郯的肩膀,一手摸上他的脸,命令道:“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隔着口罩魏郯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吐息。小姑娘眼中透着担忧,软弱无骨的小手贴在他脸上,微凉又柔软,很舒服。
“我的身体我知道,吃个退烧药就行。”他弯了弯眼睛。
怎么就这么犟!
陆时语磨了磨牙,“唰”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太阳穴一跳一跳,脑袋里像是扎了无数细小的钢针,细细绵绵地作痛。魏郯吃力地抬起重若千斤的眼皮,见她气呼呼地走进了药店。
很快,陆时语回来。
“那走吧。”她扶起他。
“嗯?”
“嗯什么嗯?你病了,家里又没有人,我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吗?”
“哦。”原本烧得哪哪都痛的身体,突然好受了不少。
进屋换了鞋,魏郯扯掉口罩,就有气无力地半瘫在沙发上。什么叫病来如山倒,什么叫生命的脆弱,他今天算是深有体会。
他从小身体不错,很少生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吃个药,一天就好了。像今天这样浑身发冷,骨头酸胀,头痛难忍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陆时语放下手里的东西,“你家药箱在哪?先量个体温再说。退烧药要38度5以上才能吃。”
魏郯抬手指了指电视柜。
陆时语找到医药箱,从里面找到一支老式体温计。她抽出来,先确定水银柱在最下面,然后跪在他旁边,伸手就去拽他的衣领子。
魏郯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
“你躲什么,我给你量体温啊。”陆时语看他。
“哦。”魏郯没说他们家都是含在嘴巴里的,任由她不那么温柔地扯开他的衣领。
陆时语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为什么不把体温计给他,让他自己量?如果现在再说,似乎就显得太刻意了,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跪坐在沙发上,直起身体,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魏郯微微仰着头看她,修长的脖颈被拉长,喉间有个明显的凸起。
陆时语看得呆住。她从前看小言时,作者描写男主的外貌时,会特别描述手指啊锁骨啊腹肌啊什么的,其中男性特有的结处也是经常被施以重墨。
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真的……有点性感啊!
魏郯静静地看着她长睫扑簌簌地颤,大眼骨碌碌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慢慢地眨眨眼,低低地笑了。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磁性,加上感冒,声音里透着暗哑,莫名的性感撩人,陆时语回过神来,不淡定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那么温柔地飞速扯开他领口,将体温计塞了进去。
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的皮肤和硬邦邦的胸肌。灼人的温度和陌生的触感从指间嗖地传导开来,她身子一僵,说了句我去倒水就从落荒而逃。
魏家没有热水,她烧了一壶。等水烧开的工夫,她一直用手背按压着发烫的脸颊,一步都没有离开厨房。
等她烧好水,魏郯已经不再客厅了。陆时语端着水杯,熟门熟路地去了他的卧室。
卧室门半开着,魏郯躺在床上看她,什么也没问,好像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已经量好了。”
陆时语从床头柜上拿起来,对着光亮看那水银柱。
39度2。
啧,烧得这么高。他却看起来除了浑身无力外,没什么大问题。要是她的话,估计头疼眼睛疼哪哪都疼,根本爬不起来,更别提自己买药了。
“你怎么回事!发烧这么严重,不知道给人打电话,竟然还出去买药,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陆时语噼里啪啦地数落他,声音清脆像夏天的薄荷糖。
魏郯没有辩解,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吃早饭了吗?”
“吃了片面包。”
陆时语将药片倒在手心里,“起来喝药。”等魏郯坐起来,她递给他。
魏郯没接,“我手软,你喂我。”
陆时语:“……半个小时前是谁死犟着说自己没事的?”
“我。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魏郯回答地没有半分心虚。他不想再强撑了,因为偶尔在她面前示弱似乎也没什么,被她照顾的感觉还不赖。
陆时语妥协了,直接捏着药片凑到他嘴边:“张嘴。”
魏郯乖乖听话。
因为发烧,他的唇瓣红而干燥,但是很软。
看着他吞了药,又喝了水,陆时语忍不住将左手背在身后蹭了蹭,仿佛要蹭掉那无法忽略的触感。
她打了盆水,从冰箱里找了冰块倒进去,然后将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嫩白的手臂。她将浸透冰水的毛巾拧干,盖在他额头上。
魏郯安静地看着她忙碌,毛绒绒的长睫垂着,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给他掖了掖被子,陆时语直起腰,“你睡吧。”
下一秒,手却被人抓住。
力道很大,猝不及防下,陆时语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倒在床上,脑袋砸在魏郯的胸口。
“魏十三?”她捂着发酸的鼻子,勉强抬起头来。
魏郯倦倦地阖着眼,气息滚烫,嗓音低哑,“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快了,重要的事说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