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陆时语照例去上补习班。来到教室,将包里的笔袋、卷子、笔记本放到桌上。
她今天穿了连帽卫衣,束了个公主头,柔软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肩头,衬得眉眼格外清澈,脸蛋也更小了。
孙博彦的小学同学叫夏亦辰。他进到教室,视线扫了扫,迈腿朝陆时语前面的空位走去。
时间还早,他转过来和陆时语说话。
“我听老孙说,你们学校的学生平时上学可以看手机,你们教室都没有监控吗?”夏亦辰颇有点羡慕地问。
陆时语摇头,“你们有监控?”
“对啊。手机也不让带进学校,见到就没收。”
“这么变态!”陆时语没想到还有这么严格的规定,看来附中算是比较人性化的。
“就冲这点,老子死也要考上附中的高中部。”夏亦辰砸了砸拳头。
“好啊,我们学校挺好的。对了,昨天卷子的最后一题你解出来了吗?”
他们这个班是提高班,学生也都是在各自学校里成绩不错的优等生,所以老师布置的作业难度比较大。
夏亦辰点头,将卷子递给她,还问她:“能不能看懂?”
陆时语看了一会儿,有点不明白,指着一个步骤问道:“这里是怎么得出来的?”
“我用的是个小公式……”夏亦辰整个人都转了过来,他接过陆时语的笔,在草稿纸上写着公式。他语速很慢,耐心地给她讲解。
陆时语很快就明白了,朝他笑了笑,最后哥们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谢谢啊,你挺聪明的。”
夏亦辰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他挠挠头。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吧,都经不住夸,尤其经不住漂亮的女孩子夸。夏亦辰像是动物园里的雄孔雀,有点飘,“这题还有另外一个解法,就是从这里开始,用另外一个公式……”
魏郯进来教室,看到陆时语和一个陌生男生说话,两人头碰头,手也几乎快要挨到一起。
他走过去,站在陆时语桌边。
秋日那明亮却不灼人的阳光,从玻璃窗穿过,拉长在教室内,被他挡住。
陆时语笔尖一顿,她抬头。看清他的面容后,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魏郯身上虽然有阳光,但他的面容却透着清冷淡漠。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陆时语旁边,最靠墙一桌,拉开椅子,坐下。
陆时语也跟着侧过身,“你昨天回来的?怎么来上提高班了?”
魏郯看了眼一同望向她的陌生男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陆时语有点莫名其妙。这人看起来心情不佳啊?
“你钱都交了?”
魏郯点头。这个提高班一共上六天,钱也是六天一起算的,魏郯就算是只能上两天,也必须将所有钱交齐,才能坐在这里。
陆时语:“……”
“你好端端地来补什么课呀?”以他的成绩坐在这里完全是浪费时间。
“想听听看。”魏郯从书包里拿出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发的什么病。昨天下了飞机,家都没回,就跑到这里交钱,被接待老师像看冤大头似的看了半天,反复和他确认是不是要交六天的钱上两天的课!
想到这里,他把手机往桌面上重重一放,冷冷扫了夏亦辰一眼。
夏亦辰:“……”挨了一记眼刀,他很是莫名其妙。
他仔细回想,自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认识这哥们。所以他看自己时明显的不友好是为哪般?啧,这哥们长得挺好,但好像脑子不太好,可能有点精神上的疾病。
快到上课时间,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到了。魏郯随意一坐就自带漫画效果,连从窗户泄下来的光都为他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搞得经过的女生们都忍不住看他。
“好帅啊!”
“这是谁啊?前几天怎么没见过!”
孙博彦叼着袋牛奶进来,看到魏郯,明显楞了一下,“大人,你怎么来了?”
“来提高。”
孙博彦心说,你他妈还用提高啊。想他也是一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尖子生,可自从上了初中,第一名就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只能头悬梁锥刺股地为了第二名厮杀。甚至于见到魏郯,就每每让他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现在人还来上提高班了?!
能不能给别人留条活路了?
呜呜呜……
课间休息的时候,陆时语从桌洞里掏出一袋核桃味的豆浆,这是她早上买的还没顾上喝。
豆浆的包装和吸吸果冻类似,她拧开瓶盖,看了眼正襟危坐不知在写什么的魏郯,把豆浆放到他桌上,“这边便利店卖的豆浆味儿特浓,你尝尝。”
魏郯掀了掀眼皮,突然嗤了一声:“被门夹过的核桃还能补脑吗?”
陆时语眉毛高高挑起,真是热face贴了冷臀部。
这位大爷又给她摆什么脸色?
她一把抓过豆浆,扭过身子。
看着她冷冰冰的后脑勺,魏郯抿了抿唇。他太了解陆时语了,这是又炸毛了。
小姑娘漂亮又活泼,在补习班交个朋友也正常,一起讲讲题,打个游戏,都正常。
正常个屁。
男生看男生,有时候,某些意图根本掩盖不了,很容易被发现。可陆时语这个傻子,还天真地以为人家真有那么多闲暇时间带她上分呢?!
本来想发个脾气,结果这傻子脾气还贼大,压根不惯着他。如果他不把人哄回来,没准她和那个居心叵测的夏亦辰走得更近了。
那他来上补习班图个啥?
想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
他一直是个活得很清醒的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面对任何人和物,他都下意识地在心里划了一道线。
但这个“任何人”从来不包括陆时语。
他的这条线,只要碰到她,就像是沙画出来的,风一吹就散了。
好气哦!
魏郯伸长手臂,去拿那袋豆浆。
陆时语啪地按住,回头,好看的杏眼凶巴巴地瞪他:“不问自取是什么?”
魏郯厚着脸皮道:“你刚才就给我了的。”
少年的声音比起同龄人偏低,有种别样的好听。
“你不怕被门夹过的核桃伤了您那绝顶聪明的脑子?”
“不怕呀。”魏郯勾唇,笑得有点痞,像个斯文败类。
陆时语:“……”
她翻了个白眼,正好这时老师走了进来,大家继续上课。
午饭时间,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陆时语用笔帽戳着下巴,还在跟老师讲的最后一题较劲。
孙博彦叫她和魏郯一起去吃饭。
陆时语头也没抬:“嗯嗯,你们先去吧,我要把这道题做完。”
魏郯也说等会儿。
夏亦辰想和陆时语说什么,看到大爷似的敞着腿坐着的魏郯,微仰着头面色无波地与他对视。
少年神情寡淡,但眼中的霸道锐利却丝毫也不遮掩,宣示主权一般,刀锋般射向他,让他头皮发麻。
夏亦辰:“……”老子挖你家祖坟了?
陆时语写到一半,突然一根修长的食指在她的笔记本上点了点,“这里错了。”
陆时语顿了顿,不睬他,还赌气似的将本子往另一侧挪了挪,用胳膊挡住不让他看。
魏郯笑了笑,干脆在夏亦辰的位子上坐下,整个人转过来单手撑着脸,看她。
小姑娘嘴唇紧紧抿着,鸦羽似的睫毛密密垂下,划出一道弧形阴影。
“还生气呢,嗯?”
陆时语哼哼一声,没说话,却伸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出气没?如果没有,让你再掐一下。”魏郯主动将手伸过来。
陆时语不理他,提笔唰唰唰写了三四行,然后得出了正确答案。她开心地伸了个懒腰。
魏郯无声勾起唇角。
等陆时语收拾好书包,他站起来,无比自然地接过来,把两根带子并在一起,挂在一侧的肩上,“中午想吃什么?”
陆时语费了一上午的脑,留着加餐的豆浆还给魏郯喝了,这会儿真是饿的前心贴后背。
“昨天我吃的炒河粉,不太好吃。今天咱们换一家,你吃水饺吗?”
“我都行。”魏郯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气透着轻松。
他们去了家东北饺子馆。中午人有点多,好容易等到个位置,两人面对面坐着。
陆时语摸着饿瘪的肚子,懒懒地趴在桌上。
魏郯突然站起来朝收银台走去,等他回来,手里多了一盘大酱骨。他刚才就注意到,大酱骨是提前做好的,就放在收银台后边的一口超大的电饭煲里,有客人要就盛一盘,不用等。
陆时语看到肉两眼放光,她一下坐直身体,戴着手套抱着一块骨头“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小心烫。”魏郯急忙道。
“唔,嘶,呼呼呼。”
陆时语张嘴不停呼气,眼睛都红了,却舍不得把肉吐出来。
“你饿鬼投胎?”
陆时语摇头,含糊不清地说:“太好吃了。”
魏郯好笑地将他刚买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大酱骨是这家的特色招牌,肉质软烂,酱汁入味。咬了一大口糯糯的肉筋,陆时语满足地眯了眯眼。
“你不吃吗?”她问。
魏郯摇头:“我不喜欢啃骨头。”
陆时惊奇地看着他,“啊?可是我觉得骨头上的肉最香了,猪蹄花、鸡爪子啦,我都特爱吃。”
说着,她挑了个最大个的棒骨,亲自撕下一大块肉来,放到魏郯面前的碟子里,“你尝尝,我不骗你的,这个骨髓也特香。而且这么大一份,我自己也吃不完。”这家店老板很实在,肉给得超级多。
魏郯有种被投喂的感觉。他用筷子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吃了,“还不错。”
“对吧,我没骗你哦。”陆时语继续给他撕肉,“你别动手了,我给你弄。”
“行。”
“以后我帮你剔肉,你给我剥虾?”
魏郯轻笑了声,“好,就依你。”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魏郯不动声色地看着陆时语,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夏亦辰帅不帅?”
“还可以,属于阳光大男孩那一卦。不过他没你帅!”陆时语答得飞快,几乎没有犹豫。
魏郯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眼光不错。”
陆时语啧了一声,“魏十三,我发现你挺自恋啊。”
魏郯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