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陆学松夫妇俩听陆缄说最近曾孙女天天在家发奋苦读,心疼坏了,老两口准备好好给她补补身体。
所以,陆时语放学就去了隔壁太爷爷家。
一进院门,正在给白十八学士浇水的沈明绮立刻放下水壶,拉着陆时语的手,心疼地摸着曾孙女的小脸,“瞧瞧,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脸色还这么差。快进屋,你太爷爷下午专门去‘稻香村’买了你爱吃的山楂锅盔、黄油枣泥饼、牛舌饼。”
平时最喜欢的酸酸甜甜的山楂锅盔吃在嘴里都味同嚼蜡。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在陆学松眼里,以为她上学累了,催着老伴去做饭,“晚上早点吃,吃完让孩子早点回家睡觉,走,我给你打下手。”
沈明绮应了。
老两口去了厨房,留下陆时语在客厅。她坐立不安地一会儿看时间,一会儿支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潼潼。”陆时语无精打采地接起来。
“小语。”李怡潼的声音因为着急显得有些尖锐,“你妈妈刚来我家,她知道你在写小说了,还问我是在哪个网站。我不敢撒谎,于是就告诉她了。对不起啊,小语……”
啊?!
陆时语没想到苏亦动作这么快。
挂断电话,她开始后悔了。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她想着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在考试前突击一下也足够应付考试了。但是她没有料到,毕竟初二了,还有一年半就要中考。从老师到家长都格外严格起来。周围的同学都在拼命前进,只有她在原地踏步,所以名次下滑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回过神来,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来。
陆时钦一进客厅,就见她姐像是被抓了正着的小偷似的,杏眸闪烁着紧张兮兮的水光,他微微一愣。
陆时语一看不是爸爸妈妈,抹了把鼻尖冒出来的冷汗,大喘气似的深深呼出一口气。
“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陆时钦问。
陆时语见他没背着书包,“你回过家了?妈妈回来了吗?”
“回来了,她和爸一会儿就过来。”
“妈妈看上去生气吗?”陆时语声音紧绷的像是拉到极限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
陆时钦微眯了眼,姿态放松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鹌鹑一样缩在沙发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姐姐,“说吧,你又干了什么?”
陆时语瘪瘪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钦钦,一会儿妈妈要是打我,你一定要拦着呀。”
还真是又闯祸了?!
“你到底又做了什么?”
陆时语这会儿对弟弟也没什么好瞒的了,等她说完来龙去脉,陆时钦直接说了两个字:“活该。”
看了两本言情小说就妄想写小说?真以为会写字就会写小说?偷偷写就罢了,学习还退步了!他要是有这样的女儿,也得按着揍一顿。
“看我今天不揍她!”
一墙之隔的苏亦已经炸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还写什么小说,她怎么不上天?”
已经了解事情原委的陆缄连忙抱着她,把人强摁在沙发上,“你先别着急,冷静,冷静!”
“都是被你惯的!”苏亦把怒火首先撒到老公身上,“平时撒加个娇,你就心软给她偷偷增加零花钱,国庆竟然还同意让她去机场追星!”
陆缄见老婆正在气头上,只好捏着鼻子先认错,“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过一会儿去爷爷家吃晚饭,你先别发火,等回家了再说。”
苏亦没好气地翻他一眼,“我知道。今天我非要揍她不可,你别拦着,这孩子再不能惯了。”
“行行行,你先喝点热水消消气。”陆缄将水杯递了过去。
苏亦喝完水,就听陆缄说:“我觉得你今天不用打她了。”
“你别和稀泥。”
“你先听我说。”陆缄解释道:“我刚才随便搜了一下,这个晋江文学城,有作者专栏近两百万个,但签约作者只有四万。你算一算这个概率。”
“百分之二?”苏亦算得很快,“也就是说只有百分之二的几率能签上约?”
“对,就算专栏有一半都是死的,那概率也是百分之四。”陆缄点头。
苏亦倏地松了口气,她一下就想通了关键。去年全市中考的录取率为百分之八十五,而想成为真正的签约作者的几率连百分之五都不到!更何况网站是面向全国甚至所有华语地区,也就是说陆时语想签约,就要和比她大几岁,甚至十几岁、几十岁的所有人公平竞争。
她对亲生女儿非常有信心,这熊孩子不可能有这个能耐。
至少现阶段没这个能耐。
苏亦的一颗心一下放了大半。
“她今年才十四岁,如果真能从一百万人中脱颖而出,一本成名,那我就让她写。现在大学生毕业都找不到工作呢,她要是真是个天才,那我肯定支持。如果她扑腾几个月,自己知难而退,也省得我费口舌。”
等苏亦去隔壁吃晚饭,看到自家的倒霉孩子,她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陆时语心虚地偷偷觑着妈妈和太奶奶有说有笑的样子,也很纳闷。
这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陆时语更害怕了,向陆缄投去求助的目光,可爸爸也不看她。
呜呜呜……
风平浪静、和颜悦色地吃完饭,一家四口回了自己家。
“你已经十四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每个人都有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权利和自由,但,自由是有约束的。如果两个多月以后的期末考试,你能考进年级前五十,我们就给你一个寒假的时间,让你试试。”
做好准备今晚来一顿竹笋炒肉的陆时语都傻了,“爸,你真的同意?”
陆缄点头,“你妈也同意。但是如果一个寒假之后,你不能签约,达不到上架标准,那你就收心吧。”
陆家氛围一向宽松开明,爸妈基本不对他们的学习提出超过他们自身能力的要求。陆时语觉得自己努努力考个年级前五十,应该不是特别困难的事,而且自家爸妈从来说话算数,她略微沉思了一下,答应了。
星期一早读课,强哥特地占用了五分钟时间,给家长会后变成了一颗颗脱水小油菜的同学们猛灌心灵鸡汤。说到最后激动处,还声情并茂地即兴赋打油诗一首。
“成绩不理想不可怕,最怕少壮不努力。时间如白驹过隙,中考眨眼就来到。披荆斩棘须自强,瘦上几斤又何妨?”
一教数学的老师被生生逼得作诗鼓励学生,也真是难为人了。大家忍者笑,噼里啪啦地给认真负责的强哥鼓掌。
最后,强哥提起换座位的事。他们班的座位从初一下学期就没调整过。平时换座位呢,也是一排排或者一大组地动,同桌是不变的。
“我的意思呢,就不安排座位大调了。不愿意换的可以不动,有意愿换的可以到魏郯那里先做统计,然后我再来安排。好,就这样,你们早读吧。”
强哥说完,就夹着教案走了。
陆时语怔了好一会儿,才翻开书。
她和魏郯已经有两个礼拜没说过话了?他会不会调座位呢?
说到底,那天她也有错。魏郯虽然不应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翻看她很私密的东西。可他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好。况且正如他所说,她的期中考试成绩的确下滑得厉害。
而她也因一时生气,说了很伤人的话。换位思考,如果魏郯那样说,她肯定要气死了,何止不会理他,她还要删掉他的一切联系方式,拉黑他。
所以,她要不要先道歉呢?
放学后,魏郯去强哥办公室,将统计好的座位调整意向表交给他。陆时语盯着他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字,写了一句【对不起】
想了想,又删掉。
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用水性笔认认真真写下“对不起啦”四个字。在落款处还画了一个“求原谅”的表情包。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折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塞进魏郯的书包里。
从学校出来,陆时语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瓶蔓越莓酸奶。
付完款,便利店门口站了好几个穿着十七中校服的男生,嘴里都叼着烟。校服拉链也不拉,裤脚一高一低,就差把“我不是好学生”写在脸上了。
其中为首的一人至少180,高高壮壮,校服里面直接是件黑背心,看人的时候有一股狠劲,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校霸款。
只是这校霸的发型有点搞笑,像扣了个西瓜皮。
就在她与这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脏辫拖把头一身腱子肉的成年男人,西瓜皮立刻迎上去,“浩哥,这里!”
浩哥穿着黑色紧身T恤,袖子撸到了胳膊肘,前胸、手臂只要露出来的地方,统统纹着青龙刺青,气势汹汹,很有社会哥的架势。
“要收拾的那小子呢?”浩哥问。
“应该还没放学。那个姓魏的小子是好学生。”西瓜皮点头哈腰地从烟盒里敲了支烟递上去。
浩哥接过来,训儿子似的训道:“你丫也太熊了,五六个人干不过一个初中生,还要叫老子来镇场子?”
“浩哥,你不知道,那个叫魏郯的小子会功夫,我们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下手太狠了……”
浩哥直接打断了西瓜皮的解释,“行了行了,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一会儿我让他叫我爷爷。”
“是是,那是必须的。”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被陆时语听了个全。听到最后,她的眉毛已经高高挑起。
初中、姓魏、学习好、打架厉害……
这些人是来找魏郯的?他什么时候和人结了梁子?!
还是外校的,中间还有个社会哥。
她不动声色站到一棵树后,从书包翻出手机,不管怎么样,先联系魏郯再说。她直接按下快速拨号键,等了几秒,却只等到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对方已关机。
偏偏这个时候关机?!
陆时语默了默,又打了两遍,依然是关机。
刚把手机收起来,忽听身后有陌生的轻佻声音叫:“喂,美女。”
她回头,就见那群人中有个瘦小男生叼着烟追了上来。
“你是不是附中的?你们初中一般几点放学?”
陆时语抬手将几缕碎发别在耳后,慢悠悠喝了口酸奶,笑了。
她长得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颊边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看着很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