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然敬立和尚身侧,静默悼念,莫忧全然不解,心道:“这等蠢笨和尚,死就死了,燕然哥哥何必如此矫情?”
过了片刻,归燕然道:“莫忧儿,走吧。”莫忧温柔一笑,牵住归燕然大手,跃过重重尸骸,朝万尘峰道观奔去。
来到道观之中,听四处喊杀震天,凄惨酷烈至极,道士和尚的尸首更是密密麻麻,遍地皆有。两人不愿敌人有了防备,趁着天黑,轻声而过,果然无人察觉。来到道观前庭,忽然杀声顿消,归燕然微觉奇怪,一来他伤势缠身,不可骤动,二来则怕那鬼面山神再来加害,更是小心谨慎。
他与莫忧飞身上树,以树叶遮挡,朝外张望,却见许多波斯明教教徒围着数十人,有僧有道,多半身负重伤。一青袍道人擒住一胡人女子,数剑指她要害,厉声骂道:“你们快些退开,不然我在这婆娘心口开个窟窿!”
领头的明教胡人喊道:“快些放了咱们的金莲使者,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忧见那首领神情惶恐,窃笑道:“那金莲使者定是这首领的情人,也难怪他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啦。燕然哥哥,我当时被那乌尔马打了一掌,你模样也与他差不多。”
归燕然心潮涌动,不由说道:“我比他着急千倍,恨不得那一掌打在我身上。”
莫忧听他语气诚挚,知他坦露心迹,并无虚假,甚是欢喜,与他靠的更紧密了些。
又有一胡人叫道:“你少林、全真两大派自称名门正派,却全无真实本领,咱们未出全力,便已将你们打得抱头鼠窜,似你们这等欺名盗世之徒,若尚有几分自知之明。为何不横剑自刎?这会儿非但有脸面活在世上,更做出这等劫持弱女的行径,与江湖上的强盗土匪有何分别?”
一老僧喝道:“忽布里教王,你卑鄙无耻。还有脸倒打一耙么?你挑拨我少林寺与全真教大打出手,又暗中埋伏咱们,若非如此,咱们又岂会落到如此境地?”
忽布里哈哈笑道:“兵不厌诈,你们两家自个儿没脑子。又能怨得谁来?”
那青袍老道乃是全真教位高权重的人物,道号东海真人,他听闻龙虎山万尘峰遭难,便率一百弟子来救,如今死伤惨重,十不存一,好不容易擒住敌方重要人物,方才缓解危机,他直恨得胆中生火,痛骂道:“好一个兵不厌诈。你们这些胡人奸诈无耻,那道爷我也不客气了,这便废了这女子一对招子!”
那胡人首脑忽然喊道:“住手!住手!不可伤她!”
忽布里教王道:“决胜长老,这些贼人被咱们所困,插翅难飞,他们绝不敢伤了金莲使者,你如此犹豫,若放他们跑了,教主怪罪起来,咱们各个儿要遭殃。”
那决胜长老急的满头大汗。胡须直翘,却想不出半点法子,却又见一翩翩少年慢悠悠走出人群,说了一通波斯话。那决胜长老思索片刻。咬牙道:“好,就依了海达圣虎王子,那就照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咱们较量一场,若你们赢了,咱们立即放你们离去。若你们输了。便放了咱们金莲使者。”
东海真人瞪大眼睛,望向少林老僧,请他示下,那老僧乃是少林寺无我禅师,武功极高,正是少林寺一等一的好手,之前虽遭明教伏击,但至今毫发未伤,东海真人自知远不及他。无我禅师稍稍沉吟,朗声道:“好,就由老衲接招,会会你们波斯高手。”
归燕然扫过众人,见那决胜长老身形沉稳,呼吸轻微,但身旁气息震荡,一身内力似惊世骇俗,他暗自诧异,低声道:“莫忧儿,我下去替他们挡招。”
莫忧扯住他耳朵,斥道:“你可真不长心眼,你若下去两三下将那长老打发了,显不出咱俩的本事来。都说救急不救穷,救危不救难,咱们等这些和尚道士死到临头之时,才出手解围,他们感激涕零,否则谁会放在心上?”
归燕然急道:“万一那老和尚被长老打伤....”
莫忧笑道:“死不了,咱们来得及相救,你怎地这般怕事?”
归燕然心想:“莫忧儿比我聪明得多,我听她的话多半没错,何况不知敌人底细,以我此刻状况,稍有闪失,可莫要连累了莫忧儿。”当即隐忍不动。莫忧见他听话,微觉歉疚,在他耳朵上轻轻一吻。归燕然欢喜不尽,也在她侧脸上亲了亲。
那决胜长老是波斯明教中精研武艺的大高手,他天赋秉异,生来经脉便异于常人,他习武天分不过平平,学起拳脚招式、刀剑本领,比常人尚要慢了半分。然而他修行内力却进境奇快,短短数年修习,抵得上旁人不眠不休苦练数十年,以此运用诸般武艺,真是得心应手,比常人威力大上百倍。而那金莲使者是他的女儿,如今被敌人俘获,他如何能够不急?当下脱去长袍,走到场中,喊道:“来吧!”
无我禅师见这波斯长老身形稳重,有如山岳,不敢怠慢,向他打出一拳,决胜长老蓦然探手来抓,无我立时便拳为掌,砰地一声,正中波斯胸口,他这一拳一掌,叫做精进善佛拳,虽变招奇速,但威力不减,而他习练的般若内劲也是非同小可。这一掌内外兼修,大巧若拙,与人对敌,若不留情面,往往将敌人打得重伤而死,他慈悲为怀,自来不愿使用,但危难当头,不得已一出手便是绝招。
岂料掌力加身,如中岩石,决胜微微一晃,已扯住无我禅师肩膀,无我心头大震,暗想:“我凝聚全力一击,为何对他无效?”用力一挣,敌人手掌如铁铐,纹丝不动,无我暴喝一声,使一招“极乐世界”,左右手分切决胜长老双臂,正是少林外功中的手刀功夫,平素修炼之时,双手如刀,能瞬间劈碎两堆各七块青砖,也极尽人体潜能。
决胜见状,手臂加劲,内力暴涨,无我劈中决胜双臂,决胜闷哼一声,稍觉疼痛,将无我高高举起。无我双足飞踢,乒乒乓乓,往决胜长老胸口招呼,决胜更不理会,将无我往地上一摔,无我在空中翻身,双臂支撑,只觉浑身无力,自知乃是敌人真气入侵之效,喀拉一声,双臂折断,脑袋直撞地面。众道士和尚吓得面无人色,纷纷惨叫起来。
眼见他就要摔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忽然一道人影闪过,身上红光浮动,抓住无我左脚,已将决胜长老内劲消去,倒提而起,又将无我禅师扶正,令他免于惨死。无我喘息片刻,看清来人面貌,大喜过望,喊道:“你是....逍遥宫的归教主?是你救我一命。”
归燕然道:“晚辈姗姗来迟,愧对诸位大师、道长。”手掌灵巧如风,顷刻间替无我接上断骨。一转身,见莫忧也轻飘飘的从树上飞下,落在他身边,她说道:“大师,咱们刚刚赶到,好在不算太晚。我乃江龙帮莫忧。”
东海道人喜道:“原来是江龙帮、逍遥宫的两位首脑人物到了,咱们...咱们这下可有救啦。”归燕然与莫忧名头响彻大江南北,众人虽仍觉忐忑,但心生期望,不禁皆露笑颜。
决胜见归燕然刚刚救人手段神乎其技,非但内力浑厚,而且轻柔巧妙,微觉惊讶,点头道:“你练得是什么功夫?内力大有门道。”他自身内力雄浑,因而最喜遇上这等精通内劲的高手,便如画师遇上美景美人儿,酒鬼遇上美酒佳酿一般。
归燕然恨这些胡人作恶多端,也不客套,说道:“你们罪行累累,若不知好歹,速速离去,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其余胡人不知归燕然厉害,哄堂大笑,嘻哈嘲弄,决胜却大声道:“你们中原人说话有如放屁!刚刚那一战是谁赢了?你们答应放人,如今难道要食言么?”
莫忧扯过那金莲使者,说道:“你们这些胡人,这些日子来侮辱我汉人女子无数,咱们和你们讲什么江湖道义?这女子自然要留在中原,你们所犯罪过,我要千百倍的加在她身上。”
决胜大怒欲狂,一掌推出,掌风如狂潮般涌向莫忧,莫忧不想此人劈空掌有如此威力,惊呼一声,出掌一挡,脚步倒退,直飞出三、四丈远,方才消去决胜长老的内劲。决胜又凌空一抓,那金莲使者如被绳线扯住一般,瞬间回到决胜身旁。决胜长老出手之际,也没料到能轻易救出女儿,此时得手,大觉惊喜,顺手将女儿交给随从,说道:“好生照顾,莫再让奸贼抢走。”
无我瞧得目瞪口呆,暗想:“难怪我的铁拳踢腿对他全无效用,他这等浩浩荡荡的内劲,当真如护体宝衣,世上有谁能伤的了他?”
归燕然道:“莫忧儿,你不要紧么?”
莫忧呼出一口气,说道:“这波斯老头内力强悍至极,但掌法却稀松平常。”
归燕然点点头,对决胜说道:“咱们中原人行事光明磊落,不愿以女子为质,因而故意将她送还,绝非敌不过你们。”
决胜见女儿脱险,再无顾忌,他本是行事残忍之人,早已起了杀心,此刻听归燕然出言轻蔑,如何忍耐得住?大吼一声,一掌朝归燕然头上劈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