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日,至第三天辰牌时分,便是李麟洪定下齐聚之时,江湖群雄,摩肩接踵,人如潮涌,纷纷朝大观峰走来,此地山石平整,十分广阔,这数千人聚在一块儿,也不见得如何拥挤。李麟洪早有准备,已搭了擂台,又依照各帮派江湖名望地位,令群雄分散而坐,他行军打仗也是一把好手,这等布置排列,有条不紊,丝毫不显杂乱。
待群雄坐定,他走上擂台,高声喊道:“诸位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今个儿大伙儿在此碰头,当真给足了我李麟洪面子。如今这山上,满是天下的精英人才,藏龙卧虎,隐仙匿神,如此场面,便是放眼百年,只怕也甚是少见。我老李瞧在眼里,打从心眼儿里高兴。咱们今日便要选出一位武林盟主,领着大伙儿行侠仗义,创出一番从古未有的局面。”
他内力虽平庸,但嗓门却极为响亮,如此叫喊,群雄尽皆听得清楚,私下里交谈几句,各有议论。
江龙帮中那位“神行太保”保行混在人群中喊道:“说得好!李帮主豪侠仁义,心系天下,这几句话可说到咱们心坎儿里去了。”
雪冰寒至今不见苍鹰踪影,一颗心七上八下,无片刻宁定,此时听保行鬼鬼祟祟,装神弄鬼,微觉好笑,心想:“李帮主怕无人捧场,在人群中尚有不少托儿?看来此次前来的江龙帮众,远不止那三百多人。”果然听四周掌声响起,虽有些零乱分散,但总好过无人理睬。
李麟洪道:“如今正值乱世,江湖上危机四伏,恶党横行,山雨欲来,纷争不断,而鞑子行径凶残,祸害天下百姓,凡我热血汉人。心怀良知,谁人不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这些恶鬼蛮子从咱们地头上赶走?我李麟洪为此发愁,愁得头昏脑涨。苦思整整数日,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今天推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盟主,正要与大伙儿同心协力,一同驱逐鞑靼。收服我汉人江山!”
群雄中不乏爱国志士、忧国忧民之人,听他这几句话说的慷慨激昂、英勇无畏,丝毫不怕有人向元人告密,受其鼓舞,敬重他的胆识,便一同替他喝彩,山上响起一通赞许之声,随风远远传了出去。
李麟洪道:“大伙儿都是直爽汉子,我便有话直说啦,我江龙帮这几年来势头不错。我身边聚着不少当世奇才,能人异士,嘿嘿,在江湖上名头极佳,不是我老李自夸自赞,这武林盟主之位,若由我李麟洪来当,大伙儿肯否跟从?”
群雄登时哗然,人人大声喊话,顷刻间仿佛云中霹雷一般吵耳。雪冰寒心想:“他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如此野心,自然惹人生厌。他为何不找其余江湖朋友推举于他?”
九婴站起身来,运气说道:“李帮主,你要推举武林盟主。咱们雪莲派也不反对,但你如此狂妄,自荐高位,说一句‘目中无人’,只怕也不算太重。”他内力深湛,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平静。并无勉强之处,但声如神龙低吟,压下喧嚣,如在众人耳畔说话一般清楚,群雄皆感震惊,无不敬佩,想到:“如今这九婴乃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显露这一手功力,果然名不虚传。”
李麟洪说道:“九门主,你不同意我老李来当这盟主么?”
九婴说道:“门主之位,并非儿戏,若非德才兼备,江湖上人人由衷崇敬的高人,就算真担上这名头,也不过是尸位素餐,徒有虚名罢了。昔日齐桓公九合诸侯,统领群豪,好生令人倾慕,然则桓公之才,古今罕有,李帮主纵有过人之能,与古之贤人相比,不及远矣,如此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岂不可笑?”
李麟洪肚里墨水有限,听九婴这般东拉西扯的讲了一堆典故,听得双耳嗡嗡,心头冒火,正不知该如何答话,却见莫忧走上前来,微笑道:“九婴公子,桓公大贤,我爹爹自不敢与之相比,但他若不挺身而出,替天下黎民百姓奔走,替世上苦难同胞解难,总是心中不安。在我看来,他这份担当勇气,更是难能可贵,正应了那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运劲儿说话,也是回荡群山,宛如仙语,群雄中无人不闻。
九婴哈哈笑道:“莫忧公子,这几句话说的甚好,当真令人茅塞顿开,心结顿消。其实我九婴亦有这等心思,在下虽自知学浅德薄,但比之李麟洪李帮主,只怕要稍胜一筹。这盟主之位,不如让我九婴暂摄,其中苦楚,也由我九婴承受吧。”
山上众好汉听得明白,登时轰然起哄,他人缘声望远胜过李麟洪,支持者众多,而且各个儿兴高采烈,由衷盼他能当上这盟主。
莫忧眉头一皱,又与九婴辩了几句,双方皆是伶牙俐齿,口才极佳之人,互不相让,言语渐渐咄咄逼人起来,数十回合之后,便有一位辈分极高的名家高手说道:“自来这等情形,总免不了‘比剑夺帅’四字,大伙儿在此徒呈口舌之快,岂不笑歪了天下好汉的嘴巴?”
李麟洪一听,正合心意,说道:“老先生说的极是,咱们江湖武人,嘴上功夫再强,到头来还不得以真本事相拼么?”
莫忧点点头,说道:“所谓大厦之才,非一丘之木,咱们江龙帮在爹爹带领之下,可谓人才鼎盛,好手无穷,而山上各门各派之中,也皆有精兵强将,依我之见,如有意争夺这盟主之位的门派,可从门中挑出六位高手,站上擂台,手底下见个真章。”
群雄听九婴与莫忧之乎者也的唠叨半天,大多迷迷糊糊,早不耐烦,听莫忧这么一说,这才来了精神,叫好声如山呼海啸,比先前更响亮了些。
九婴说道:“莫忧公子,你说你们江龙帮中六位高手?不知是哪六位?”
莫忧笑道:“本来嘛,单凭我江龙帮一帮之力,只怕大伙儿难免稍有不服,但自来咱们江龙帮与逍遥宫共同进退,交情深厚,因而咱们两派此次联手,这六位高手,自然出自咱们两派之中。”
九婴蓦地仰天大笑,似乎听见荒谬绝伦之事,莫忧心下着恼,咬牙说道:“九婴公子缘何发笑?”
九婴说道:“既然你自称门下‘人才鼎盛,好手无穷’,又是两派合力,为何只找得出六位高手?如此前后矛盾,岂不可笑么?要我说,真要当这武林盟主,麾下当世英雄,决不可少于十人,否则便是欺名盗世、妄自尊大的狂徒。”
众好汉听在耳中,心中雀跃,心想:“这九婴手下有这么多强手么?这可有一场好戏可瞧啦。”
李麟洪听九婴说的严厉,将自己斥为骗徒,气往上冲,说道:“你胡吹大气,就凭你区区雪莲派,又能找得出十位上得了台面的高手么?可别滥竽充数,鱼目混珠。”
九婴笑道:“若我能找得出来,你敢不敢与咱们以十对十,轮番比武?”
李麟洪心想:“此人虚张声势,他雪莲派虽有不少人才,但怎及得上咱们江龙帮与逍遥宫?”当即说道:“好,那咱们便各出十人,斗上十场。”
九婴摇头道:“李帮主,我手下之人,各个儿武勇不惧,恨不得战死沙场,纵使胜了,也不愿轻易下场,总得他遇上高手,心服口服,方才罢斗认输。”
李麟洪干笑道:“好啊,江湖规矩,历来如此,咱们江龙帮与逍遥宫也不能退缩,获胜之人,便留在擂台之上,直至服输。”
他与九婴又问答几句,定下比武规矩,又面向群雄,高声相问道:“还有哪家高人,想要与咱们争一争这门主之位的?眼下不出声,那可过时不候啦。”
众人都想:“我门下纵有好手,可决计挑不出十人来,也远不是这两派的对手,就算上场,难以取胜,反而得罪他们,何必多此一举?”也是此刻两雄相争,余人尽数沦为看客,再无参与之力。
李麟洪问了几遍,无人接口,连万兽堂、仙剑派也一片沉寂,显有怯意,他暗自松了口气,说道:“九门主,咱们眼下便派人上场么?”
九婴摇头道:“咱们且歇上一顿饭功夫,待准备妥当,再遣上高手,此乃大事,我九婴可不敢轻忽。”
李麟洪笑了一声,与莫忧走回座位,雪冰寒急道:“帮主,此事有异,这九婴显然谋划已久,听你提议比武,反而正中他下怀。”
莫忧笑道:“那是他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他区区雪莲派,纵有深藏不露的高人,不足以与我两派协力相抗。”
雪冰寒道:“他孤掌难鸣,但自也能找帮手。若他与万兽堂、仙剑派、蛊毒教结盟....”
李麟洪哄笑道:“道长,雪莲派纵与咱们作对,但也一心抗元,不会与仙剑派这元人走狗为伍,万兽堂主人是朝廷钦犯,更是对仙剑派防范戒备。我听说你这丫头很是聪明,怎地这会儿变得糊涂起来了?”
他一通长篇大论,众人皆深以为然,雪冰寒想要剖析利害,但时间紧迫,李麟洪也不再理睬她,众人议论许久,决定由归燕然、李若兰、莫忧、夺魂、章斧山、段玉水、赵风、陶蛇、吴陵与廉极出战。玄秦、鹏远不在此处,自不能上场,而雪冰寒功夫不为众人所知,李麟洪也不想让她出手。
雪冰寒惴惴不安,甚是惶急,一会儿担心此刻形势,一会儿又想念苍鹰,李若兰见她模样,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放心吧,其中纵有阴谋,燕然哥哥在此,一切难事,都可迎刃而解。”
雪冰寒点了点头,却又暗叹一声,悄悄卜卦,凶吉难辨,一时愈发茫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