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重病缠身、毒药摧残,心神衰弱至极,只是偶然想到:“想不到我苍鹰死于此地?死后回到山海门,不知下场如何?”对此万分恐惧,犹胜过身死之苦,可太乙手段太过猛烈,唯有勉力支撑,却化解不得。
冯叶华怀揣药丸,也不逼苍鹰服下,几位下属问道:“冯护法,九狐右使吩咐,这药丸.。。”冯叶华总是笑道:“此人死气活样,又被麻绳绑着,铁笼关着,怕他作甚?万一咱们进去喂药,他反胃呕出,我可没带其余衣裳,岂不麻烦透顶?总得等此人昏厥之后,再行喂服。”
那些下属皆觉有理,也不来督促,冯叶华毫不急促,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到了半夜,忽听一看守喊道:“水莲护法?你来做什么?”
鬼魅说道:“九狐姐姐让我来瞧瞧,可喂此人吃药了么?”
冯叶华睁开眼来,说道:“又不忙于一时,你们怎地对此如此心急?对他怕成这幅模样?别看你们这俩丫头灵活机智,但毕竟年纪太轻,沉不住气。”
鬼魅格格一笑,凑到冯叶华身边,柔声道:“我胆子小的紧,没用的紧,有冯大哥罩着我,那我可放心多啦。”说罢在冯叶华胸口轻轻摸了摸,肩上稍稍按了按,举止甚是亲昵。
冯叶华不动声色,突然手掌一翻,拉住鬼魅手腕,说道:“鬼魅,你为何盗那药丸?”
鬼魅脸色惨白,低叱一声,运力挣脱,但两人内功旗鼓相当,互相较劲儿,但听一声闷响,冯叶华身子一震,鬼魅倒退半步,手中落下一枚药丸来。冯叶华顺手一抄,将药丸拾起。
鬼魅急道:“是九狐姐姐善心发作,要我取回药丸,但又不便明说。这才嘱咐我暗盗。此人于我和姐姐都有大恩,咱们可以囚他关他,但不能害他一生。”
苍鹰顿觉感动,暗想:“她骨子里是个善良姑娘,颇有侠义心肠。但久与杀手为伍,这才看似奸猾放·荡,实则与九狐大为不同。九狐行事果决,从无反悔动摇之理,又怎会饶我?”
冯叶华凝视鬼魅,过了良久,喟然长叹,说道:“冯某.。冯某自有打算,你走吧,我当你没来过此处。绝不会对九狐说起此事。我这几位兄弟,也会守口如瓶。”
鬼魅咬咬牙,她性命系于九狐之手,不敢当真与她决裂,虽有救助苍鹰之心,但却抹不去求生之念,呆了片刻,匆匆离去。
冯叶华笑道:“经过这么一闹,老子可半点睡不着啦。大伙儿都给我精神着点儿。”
众下属齐声道:“可不是吗?想不到鬼魅护法竟有相助敌人之意。”
苍鹰听屋顶上有轻微声响,似是有人奔向远方。轻功极为了得,他暗忖:“这.。这人是什么人?他潜伏在上头,是为了防我逃跑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冯叶华道:“将这小子架起来。咱们把药喂了得了。你们给我摁住他,莫让他挣扎!”
那四个护卫走入牢笼,死死掐住苍鹰四肢,苍鹰蓦然想到:“冯叶华武功何等深湛,这等点穴止颤的功夫,却也难不倒他。他为何非要旁人相助?”
这念头刚一闪过,冯叶华斩出四刀,刷刷轻声之中,那四人哼也不哼,立时倒毙。
冯叶华将苍鹰扶起,握住麻绳,内力一振,麻绳登时断裂,他低声道:“莫发出半点声响。我送你回江龙帮。”
苍鹰心想:“他对九狐忠心耿耿,痴迷无比,为何起意相助于我?那先前为何又将鬼魅逐走?”但他何等机警,稍稍转念,便已了然:先前屋顶上伏着九狐的探子,监视冯叶华,只要他稍有异动,立时知会九狐。而鬼魅前来相助自己,冯叶华将计就计,将她迫退,恰好消了那密探疑心,他这才找到空隙,将自己救走。如此说来,九狐对冯叶华也有极大疑心么?
他不知雪莲派高层情形,回思往事,感触万千,冯叶华将苍鹰扛在肩上,使出“披云步法”,悄无声息,瞬间远遁,身法之快,极为惊人。
黑夜之中,冯叶华足下不停,一直奔到天明时分,来到一处山谷之中,方才将苍鹰放下。苍鹰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禁佩服:“冯大哥内力又有进展,无怪乎当年能与君宝大哥相提并论。南冯北张,名不虚传,若他不经历挫折,一直勤恳用功,此刻武功之高,绝不弱于九婴。”
冯叶华解开苍鹰身上穴道,说道:“到了江龙帮中,劳烦兄弟替我说几句好话,我绝非两面三刀、心怀叵测之辈,乃是诚心投靠,绝无虚假。”
苍鹰身子发颤,重病未愈,但仍笑道:“冯大哥救我一命,无论有何吩咐,我定当从命。只不知冯大哥为何突然叛出雪莲派?”
冯叶华虎躯一震,沉默片刻,说道:“他们.。他们投靠了鞑子,鞑子杀我全家,害我心力交瘁,远走大漠,我.我岂能再为他们效力?”
苍鹰怒道:“九婴他.他们降了鞑子?他为何要这般做?”他虽与九婴有仇,但念及九婴一心解救众生,光复汉室,心中总对他有几分故人之情,敬佩之意,此刻听冯叶华说的坚决惆怅,心中惊怒,委实非同小可。
冯叶华道:“他为何突然转变心意,我却不知。但此次泰山大会,他与鞑子暗中联手,要将山上江龙帮众人杀戮殆尽,江龙帮虽然名声不佳,为祸不小,但他们为国为民之心,我一直好生钦佩。九婴与鞑子有此约定,我不能不管。”
苍鹰说道:“我江龙帮虽非天下无敌的帮派,但也非易与之辈,我义弟归燕然更是了得,单凭雪莲派、仙剑派,即便他们联合发难,也未必是江龙、逍遥之敌。而元军来的少了,也无半点用处,若来得多了,咱们岂能不知?他们如此图谋,岂非自不量力、鲁莽急躁了些么?”
冯叶华道:“我听说万兽堂又与鞑子重修旧好,那明思奇此番也会上山。此人神功非凡,未必在那位归教主之下。”
苍鹰大惊失色,脑中一乱,说道:“万万不会,明思奇与鞑子结怨已深,他参与云南叛军,身怀重罪,怎会.。怎会.。”话说一半,他幡然醒悟:朝廷定是宽赦了明思奇之罪,重新重用于他,这明思奇并非汉人,武功又高,仅稍逊于段隐豹,鞑子中定有明智之士,不计仇怨,反将他招致麾下。那明思奇原本是各汗国殿上上宾,此刻却专为元朝效力。苍鹰一直以为此人与鞑子反目,却料不到此节。
冯叶华又道:“而神剑宗也会派人相助仙剑派,我不知那几位神剑宗的高手武功如何,但想来比冯某更强。如今泰山脚下,雪莲派、仙剑派、蛊毒教、鬼剑门、万兽堂五派联手,假借侠义之名,以江湖仇怨的因头向江龙帮发难,名正言顺之至,山上其余江湖人士,任谁也不会怀疑鞑子牵涉其中。归教主即便天下无敌,但在明思奇、九婴、神剑宗高手围攻之下,只怕也孤掌难鸣。”
苍鹰冷汗涔涔而下,才知如今局面恶劣,远超想象。而他偏偏受太乙恶疾困扰,一身功夫,百不存一,更是心神大乱,有失分寸,如今之计,唯有尽快上山,知会众人逃亡。
冯叶华道:“事不宜迟,咱们趁无人追来,再多赶些路,只要再过半天,咱们便能抵达泰山了。”
苍鹰听他语气萧索,似无限感伤,心头感动,说道:“若.若真能救大伙儿性命,冯大哥的恩情,大伙儿定会铭记终生。”
冯叶华点了点头,又要将苍鹰背起,突然间神情剧变,将苍鹰往旁一推,自己反向躲闪,避开数枚金针,身在半空,披云刀化作银光,闪亮耀眼,如同光球般罩在身前,铛铛几声,又将敌手暗器尽数击飞。
他落在地上,望着眼前女子,目光悲凉,说道:“九狐妹妹,你还是追来了。”
朝阳之下,只见九狐俏脸上神色冰冷,眼神有几分凶恶,她说道:“我险些棋差一招,让你二人逃了。”
冯叶华道:“你.。你怎知我走的方位?我明明绕了远路,想不到还是被你追上。”
九狐冷冷道:“你心思不算难猜,从镇上到泰山,路线不多,九婴追一路,我追一路,总不至于全数落空。”
冯叶华听到九婴名头,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再也忍耐不住心头怒火,喝道:“九狐!你可知我为何要反你?”
九狐说道:“你心中怎么想的,我半点不知,但九婴瞧出你心思有异,让我多提防着些。我初时还不信他,想不到稍有松懈,便被你.你这骗子欺侮。”
苍鹰听她语气哀怨,暗含哭音,似在对负心的丈夫哭诉,心想:“这女子想要迷住冯大哥的心,让他麻痹大意么?”
冯叶华苦笑几声,说道:“九狐啊九狐,若在以往,你这般对我说话,我当真连心都舍得掏给你,但那夜我碰巧偷听倒你与九婴谈话,我.。我霎时清醒过来,对你们这对丧尽天良、不顾廉耻的狗男女,我唯有憎恨之意,再无半分留恋。”
九狐厉声尖叫,声音恼怒已极,她骂道:“你说我们是什么?你满口胡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她怒气勃发,身形一晃,已朝冯叶华扑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