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途中,香儿怨苍鹰对常轩刻薄无情,竟不来理睬他,只顾替常轩运功疗伤。苍鹰忍不住说道:“徒儿,此人装模作样,别有所图,你可别被他骗了。”
香儿怒道:“常轩哥哥舍命救我,挨了那恶人一掌,我亲眼所见,怎...怎会是装模作样?你对他这等处处刁难,到底有什么心思?”
苍鹰心情激荡,当即便想说出实情,但陡然间一阵晕眩,知道飞蝇起意干涉,不让自己感情用事。他望向常轩,察言观色,见他神情如常,并未起疑,便不再多言。
香儿一边担心常轩,一边神魂不宁,暗想:“师父他为何针对常轩哥哥?对他诸般偏见,毫不留情?莫非....莫非是因为我对常轩哥哥太好,他心生嫉恨么?嗯,对了,他将我视作女儿般疼爱,是以管我严厉了些,我欠他太多,自也不会怪他。但他....他对常轩哥哥不好,以至于是非不分,心性残忍,有违侠义之道,我可不能听之任之,就此向他道歉。”
师徒二人各怀心事,等到了皇宫,铁穆耳、南月娥等人急匆匆赶了过来,南月娥叱道:“香儿,你这丫头,怎地如此顽皮,竟不告而别,擅自出宫?你可是要吓死妈妈么?”
冬遥见南月娥神色慌张,发自肺腑,不禁有些凄苦,但随即平静如常。
常轩勉强说道:“是我....是我的不对,是我私自带香儿姑娘外出,不关...不关她的事。”
香儿听常轩兀自护着她,心中深情涌动,再难忍耐,说道:“是我自个儿想出去走走,常轩哥哥救我于危难之中,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于恶人之手了。”
铁穆耳见她平安,心中欢喜。忙道:“常轩护卫有功,我定要重重赏他。将来回到大都,我便举荐他进太医院办事。”命宫中仆役扶常轩回房歇息。
苍鹰说道:“启禀小王爷,属下追踪匪人下落。终于擒住三人,还请小王爷亲自发落。”
铁穆耳哈哈一笑,心想:“这鹏远果然好本事,短短几天功夫便有成效,比我手下那些脓包密探强上百倍。”说道:“鹏远大哥。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审问?”
苍鹰说道:“当将他们各自隔开,分别用刑,令他们相互猜疑,各生疑心。”
铁穆耳听得连连点头,又问细节,苍鹰说道:“他们藏身之处,离此往西南二十里,有一间大院,红楼玉宇。飞檐叠瓦,三层高矮,草木极为兴盛,院中一家老小几乎全数身死。”
特拉罕久居云南,也听闻过这处地方,说道:“这是渡松山庄,乃是昔日一位大理降臣隐居之地,想不到居然被中和会这群恶人占了。”
正说话间,烈武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跪倒在地。喊道:“启禀主人,属下密探已找到敌人下落。”
铁穆耳“哦”了一声,问道:“快快说来。”
烈武道:“他们藏身西南二十里处,名曰渡松山庄。这群恶党杀了山庄中住客,又劫了几位女眷。属下率兄弟杀入山庄之中,将一众匪人杀得干净,救出那些女眷,特来向主人报喜。”他其实何尝闯入山庄过了?那些被劫女子逃出山林,巧遇烈武手下密探。说出此事,烈武心知乃奇功一件,迫不及待便冲来邀功。
铁穆耳闻言大笑,说道:“你没留下些活口审问么?”
烈武一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忙道:“属下脾气暴躁,手脚生风,顾不得留情,已将贼人全数击毙了。”
铁穆耳道:“这可奇了。为何鹏远兄弟与香儿妹妹也去了那渡松山庄,带回来三位逆党呢?”
烈武吓了一跳,心中登时怯了,颤声道:“属下......属下也不...也不清楚,或许....”
铁穆耳大声道:“莫非你是说香儿妹妹出言欺瞒小王么?”
烈武惨叫一声,正要装死蒙混,苍鹰笑道:“说不定是咱们离开之后,又有匪人返回查看,被烈武老兄一网打尽,烈武老兄,实情可是如此?”
烈武大喜过望,说道:“没错,没错,正如鹏远老弟所言。那中和会匪人数不胜数,逃而复返,也是有的。”他吓得战战兢兢,一边说话,一边抹汗,但心中对苍鹰却颇为感激。
铁穆耳心如明镜,但也不想追究,说道:“既然如此,那三个人犯眼下正在天沐殿,你将他们带下去收押起来,小王过会儿再行审问。”思索片刻,又道:“与你一道出力的兄弟,每人赏钱五十贯,以资嘉奖。”
烈武逃过一劫,正暗自庆幸,又得赏赐,也顾不得多少,连连谢恩,退了下去。
苍鹰说道:“启禀小王爷,那万兽堂与中和会勾结之事,已是铁证如山。属下所擒三人,那长须之人使九节鞭,定然是中和会‘段王鞭’旗光;那光头胖子使铁掌功夫,则是中和会‘平南铁掌’南道;而那消瘦短须之人使两柄弯刀,则是中和会‘驱邪刀’武七波,这三人使得都是中和会武学,火候老到,万万不会弄错。”
铁穆耳甚是机灵,登时心领神会,说道:“届时我只要向其中一人点破身份,他们便知同伙已招,就此松了口,对么?”
苍鹰笑道:“小王爷果然聪明。”心想:“糟了,我教小鞑子这招‘各个击破’,将来他若以老子之道,还施老子之身,那滋味儿可不怎么好受。”
铁穆耳举一反三,登时又想出不少离间法门,当即传令下去,告知审讯官吏、宫中侍卫带出人犯,他亲自压阵,前去审讯,软硬兼施,穷追猛打。
如此过了半天,他找到苍鹰,精神大振,满脸兴奋,说道:“鹏远大哥,你那法子果然好用。这三人身份果然如你所料。我又命人装腔作势,神神秘秘的说出他们与万兽堂结盟之事,他们互生疑心,什么都招了。”
苍鹰心想:“老子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下子可走上邪路了。”但瞧那中和会与万兽堂的做派,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并不在意。
他问道:“小王爷,可知道段兴智的下落了?”
铁穆耳笑道:“自然,自然,他们眼下躲在剑江镇上,那地方离此约有一天半路程,此时天色已晚,行军不便,明天一早,我便整备军马,出兵剿匪。”
苍鹰自己便是抗元人士,知道不少伎俩,闻言皱眉道:“小王爷,如中和会这等反贼逆党,最是惊动敏锐,各个儿藏身之处间,往往一天一信,若无回应,便会派人查探,只要稍不对劲儿,立时便得到风声。你若要捉拿他们,可得兵贵神速,拖延不得。”
铁穆耳恍然大悟,连忙唤来特拉罕、腾达等文臣武将,喊道:“咱们眼下已知段兴智此贼藏身之处,敌人拥兵两千,屯于剑江镇上,咱们趁着天黑,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将过去,务必将敌人一网打尽。”
特拉罕喜道:“小王爷英明神武,如有天助,用兵果决,大有乃祖之风,实乃咱们蒙人之福。”
其时蒙古精兵,冠绝天下,横扫欧亚,无人能敌,这等兵行诡道,长途奔袭,夤夜行军,也是家常便饭,当年忽必烈灭亡大理,便是攀岩山路,从意料不到之地发动猛攻,领军诸将,于此也往往津津乐道。
铁穆耳深知这些蒙将脾性,又道:“父王常常深念昔日行军杀戮过重,黎民百姓深受其害,今日奔袭剑江,不得滥杀平民,屠城抢掠,若有违军令者,杀无赦。”真金太子为人心善,笃信佛教,教导子嗣之时,也常常说起仁政之道,铁穆耳受其熏陶,无论对汉人、蒙人,都有宽恕之心。
腾达领命,点了两万兵马,半炷香功夫内便整合完毕,秘密出城,发兵剑江,果然军纪严明,毫无惊扰。
苍鹰肃然起敬,对铁穆耳说道:“小王爷方才那几句话,着实宅心仁厚,有菩萨心肠,只此一令,便救了万千百姓,鹏远对小王爷敬佩万分,深感大恩。”
铁穆耳少年心性,听他夸赞,自也开心,说道:“这是为人的基本道理,人非禽.兽,岂无恻隐之心?往日我蒙人作孽太深,无论我怎样补过,只怕也无济于事。”
苍鹰本在心中骂他小鞑子、小混球,但听了铁穆耳这几句话,对他大为改观,竟真涌起些相护之意来。他又说道:“中和会根本之地离羊苴咩城如此之近,想来必有重大图谋,小王爷可要小心防范,万一敌人来一招‘围魏救赵’之计,那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铁穆耳说道:“鹏远大哥所言极是,你武功这般高强,又有料事如神之能,真乃天下奇才,我铁穆耳有你相助,真是如鱼得水。”
苍鹰听得老脸发烧,暗想:“老子是个大反贼,你这般看重老子,都说投桃报李,老子还怎能有脸反你?罢了,罢了。老子看在香儿的份上,两年之内,都不与你作对。”
铁穆耳当即命人斟酒上菜,与苍鹰赏月对饮,谈起天下局面,请教处事窍门,苍鹰告知他些许感悟,生平遭遇故事,不过是随口闲聊,但飞蝇数百年的阅历,自然非同小可,随口攀谈,都令铁穆耳获益匪浅,偶有所悟。两人喝到深夜,铁穆耳酩酊大醉,被下人扶了下去。
苍鹰总觉得惶恐不安,自打当上侍卫以来,头一次守在铁穆耳宫殿门外,直至黎明将至,他才回房稍稍休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