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1)

六月初八一早,何霜降将装好的十二坛酒送到知县府上,因着是去后宅,所以这一趟是她亲自送的。

何霜降听过这小姐,真见着还是头一回。原以为是个娇滴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不想真见着人了,同她想的样子毫不相干,那姑娘颇有气势,招呼丫头将车上梅花酒卸下来,又吩咐人将她的骡子牵到后院。

两人虽没见过,三句两句聊得却很投机,这知县小姐闺名唤周元沁,性格大方,带着何霜降往后厨去

我常差下人买小娘子家的饭食,味道自不必说,早想见识见识小娘子了。不过你家这酒还是头回喝。

今儿姑娘尝尝,我那还有些果子酒,若喜欢,得闲我再送些过来

那就多谢小娘子了,也好叫我解解馋。对了,今儿不如留下瞧瞧,厨房里请的师父是苏州来的厨子,也能学几样新鲜菜式

真的?何霜降眼睛一亮,自家馆子里菜色都是自己想的,北地菜式跟南方菜式结合,虽说味道也好,不过终究没有特定的风格,这会儿看看苏州菜式,也学着怎么将菜做成独门风味。

那大师傅掌勺,何霜降在一边帮忙打下手,丫头厨娘们都退到一边,她们插不上手,不敢耽误事。

这大师傅最拿手的便是一道松鼠桂鱼,选取重量适中的鲈鱼,肉质紧嫩且无刺。切花刀放香料,一举一动不曾背着人。何霜降心里清楚,这是对自个儿手艺很有把控,一颗盐一滴油都不会多放,旁人即使看见了,也学不出来,这就是本事。

这鱼一下锅便绽开了,等收拾好了才调酱汁,这酱汁他也不曾避着人,里头放了多少料只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最后淋汁摆盘,放些青红果子做陪衬,状似松鼠的鱼便一盘盘被端到前头去了。

南方菜偏甜,无论是后面的东坡肉,糖醋小排,糖都放的足。再有清淡些的盐水虾,清蒸甲鱼,春笋咸肉千张包。

何霜降自然不是来学人家手艺的,端上去的菜,每道都精致无匹。

她心里还是喜欢自家饭馆里的菜,虽说没什么山珍海味,燕窝鲍鱼,但菜蔬也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且菜品之中,浓酱重油,酸甜苦辣皆有。

等最后一道汤端上去,何霜降松了口气,今儿确实学到不少,最主要的是,她不必追求前人已经打下根基的菜系,自个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是最好的,反正生意也不差,怎么合适怎么来。

等这边席面结束,收拾好东西,准备牵了骡子回去,这会儿都快下晌了,今儿她没回去,她能做的那些菜,牌子应当都被谢明远卸下来,叹了口气,不知道耽误了多少生意。

那大师傅心思都在菜上,并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给他打下手的是何霜降,还奇怪今儿这府里支给他打下手的很是机灵。这时候见人要走,便问了一句

你这就走了?

嗯,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看铺子偏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何霜降尴尬地摸摸头。

刚好我也饿了,你等等

这厨子这会儿没用厨房的道具,反而从门口面拿出一个羊皮包,包里装着各式刀具,抽了一把,开始切菜。

好家伙,原来这么烧了半天菜,竟连自个儿看家玩意都还没拿出来。

我师傅传下来的

拢共十六把,每把都磨得亮堂堂地,这厨子切菜也随意至极,不过等人让开,再看那胡萝卜丁,黄瓜丁,整整齐齐码在一起,这怕是都一样大吧。

炒饭一出锅,何霜降肚子恰逢其时的叫了一声。

何霜降这才觉得,自个儿做的那都不叫炒饭,混在一起的杂烩罢了。

说是最考验一个人厨艺的,往往就是这些最简单的饭食,何霜降很是佩服。这师傅先前做的一桌子菜不必说,这会儿随意炒个饭都这般惊为天人,先她还颇为瞧不上,觉得这人只会些一成不变老掉牙的菜式,赶紧歇了先前轻慢的心思,转而佩服至极。

有两个丫头往这边走,最后在廊下停了,不一会儿何霜降就听见二人在外头窃窃私语,

那苏州来的几个姑娘,也忒不给咱家小姐脸面了

可不是,讲的那叫什么话,这烧菜的师傅可是咱老爷花二百两银子特地从苏州请来的。到她们嘴里,竟成了烧给狗吃的菜式

哼,这些人比狗还不如哩!说是大户人家,我瞧着还没我们做丫头的知礼数,还是个姑娘家,嘴恁毒唉,咱家小姐往后要真嫁到这家,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何霜降推开门,这俩丫头吓了一跳,连拍了几下胸口才冲她点点头。她们几个都是熟的,知县府里拢共就几个丫头,这二个都是周元沁身边伺候的,常去珍味坊买点心。

只怪她耳朵好,听了不少小话,她本来听到声音是想着出来叫她们带她去找骡子了。

这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带她往马厩那边去,这里宽敞。马厩边上围了一圈人,站在中间的几个姑娘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的她牙痒痒。

一伙人挡着她的路,她也不好莽兮兮地往里冲,只能等人走了再过去。马厩里的骡子感受到她来了,却被这群人挡着视线,烦躁地撂了撂蹄子,喷了几口热气。

眨着眼背过身,甩了两下尾巴,就见两坨热腾腾地玩意儿掉下来。

那几个姑娘脸都绿了,周元沁险些笑出声,一回头,见何霜降在后面,又朝她轻轻点头,招呼那几个姑娘

我都说了我们清水城的马儿不及苏州风水好,养出来的马儿不像样,你们偏不信非要拽着我来瞧瞧,这回见着了,也快些走吧,这畜生不懂事,别再污了姑娘们的眼

哼,不愧是乡下地方说话的是顶头前面那位姑娘,瞧着就十分不好惹,头上戴着金簪,脸上扑了一层香粉,这会儿天热,已经被汗浸出一道道白痕了。

姑娘咱们去前头亭子吧,这会儿太阳正大后头有个姑娘出声提醒,她穿戴稍微次一些,不过腕间也是绞丝银镯,头上别着粉色绢花。

周元沁听此,将苏州来的那几位带到凉亭,剩下那些都说有事,各自家去了。

何霜降也准备告辞,周元沁将她拉到一边今儿你家馆子里的果子汁果子酒可还有?这几位姑娘今儿中午没怎么吃,不过你家那梅花酒倒是喝了几盏

有的,我回去带些过来?那几个姑娘瞧着不是来做客的,反倒想来找茬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周元沁聪明,自然猜出她在想什么,也不遮掩,快言快语这都是苏州同我定亲那户人家家中的闺秀,那家乱着呢,这回这几个姑娘来,怕是给我下脸子的

还有这种人家?何霜降撇嘴,这还叫闺秀,那嘴比桃花村最碎嘴的婆子还刻薄,那大厨做的饭菜,她这么挑的嘴都吃不出一点毛病,偏那几个人自以为是。

你先回去拿果子酒,顺道再带些冰块过来那戴金簪的姑娘看着这边,周元沁不再耽搁,赶紧叫她先回去。

也不知那戴银丝绞镯的说了什么话,被边上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姑娘慌里慌张地跪下连声告饶。

何霜降听着不对劲儿,听这人话里意思,那带绞丝银镯的,竟是个丫头,先前那派头,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小姐呢。

再看周元沁脸都黑了。她只当这是正经小姐才好吃好喝伺候她上座,还吩咐咱家丫头布菜。这几位先前说厨子做的菜式是给狗吃的,她们不吃。哪怕心里不痛快,终究不想惹事,只认为那菜兴许不合口味,也就忍了。这会儿才知道,这些人竟叫个丫头上桌,她还跟这丫头姐姐妹妹称呼半天。

心头火起,攥紧了拳头,何霜降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告辞,说自个儿先回去拿东西。

周元沁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小丫头脸上挨的一巴掌,就好似扇在她脸上一样,火辣辣的。

元沁姐姐,我回去一趟,一会儿再过来,这几个贵客你好生招待着

那边所谓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是一脸鄙夷,这就是即将同她们家攀上亲的人家,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同个烧火丫头好的跟姊妹似的。

那不知说错什么话的丫头没敢站到前面,这会儿身份揭了,在这几个姑娘眼里,她自然不配站到前头来,只能在后头等着伺候。

周元沁送走何霜降,笑着回去,她声音大,隔着远也能听见,何霜降耳朵好,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话。

我爹向来心善,也不苛待下人,因此我们府里下人没大没小惯了,原以为像几位姑娘似的大户人家规矩多呢,不想比我家还心善,丫头也能同姑娘们坐上首这几位姑娘不喜她,她索性也不装了,横竖以后也不同她们过日子,面子情罢了。

你!那戴金簪的一看就没什么脑子,心里想什么面上都显出来了,被她的话气到了,伸手想上前推搡,这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倒是边上这位一直不露声色的姑娘,将人拉住了。

是我的不是,只是在府里单跟这丫头关系好,这回竟忘了提,倒叫姐姐你误会了这姑娘不似前头那个,看着有些本事,心思也重。

姑娘说哪里的话周元沁唤丫头们摆好茶,自然而然揭过这桩事。

大中午正热着呢,何霜降坐在骡车上,热的一头汗,本想回去拿东西,想了想,转了个头,往药馆去了。

谢明远看她送个东西送一上午都不见人影,这会儿人回来了,还没问出了什么事,却被这丫头拉到骡车边上

你说这巴豆人吃一些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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