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说罢喝酒,一口竹香叫人心瞬间静了几分,这是取竹叶并竹间露酿的酒。
谢明远听完以后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叹了口气可惜
老先生自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可惜如今上面那位不是淮王。说起来淮王爱民如子,体恤官员,公私分明,真正的帝王之相,若当皇帝,必定仁义公正,哪会像如今这样,四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就连老圣人也偏爱淮王,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初老圣人薨了,淮王进京,不想路上却被人暗害,丢了性命。
淮王还有一子,不过新皇即位以后就失踪了,下面不少人都猜叫那位给杀了可谁也没见着尸首不是,那孩子我也见过一面,亦是人中龙凤,若是若是
谢明远四处看了一眼,收了桌上的酒
先生您喝醉了,咱们切莫妄议朝政
何霜降心惊肉跳低听了一耳朵京中秘闻,此刻见人收了东西准备起身离开,又拿了抹布准备过去收拾。
谢明远将抹布接过来,老先生看了看两人,意味不明地笑
行,今儿怕是喝多了,上了年纪话也多,就先走了
先生可有去处?何霜降眼里,没的什么尊卑什么地位,这老先生这时候不是个什么高官大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罢了。
哈哈,丫头不必忧心我,我自有去处,如今来这清水城,就是寻找故旧的,那老家伙想必会舍我个住处
先生您那故旧在哪?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先送您过去谢明远扶着人起身。
我那老友姓周,孑然一人,原来当过老圣人的先生,后辞官归隐,来的就是清水城,具体在哪还得等我打听打听
何霜降愕然,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您说的莫非是周老先生?他如今就住在后头槐花巷子,门头上挂着周府的匾额说罢推了推谢明远你应当也知道,先前让你送过几回糕点,你快带这老先生过去罢
因着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谢明远将人送去以后赶紧回来继续算账,本以为何霜降在柜台后面待了那么久,算清了先前的账目,不想纸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堆小人,一点有用的都没。
何霜降悻悻地笑,她先前偷听的一头劲儿,手里乱涂乱画地,忘了还有算账这回事儿。
轻手轻脚溜到厨房,外头又有人点了拆烩鱼头,她还是先做饭吧。
饭馆里生意越来越好,喜鹊跟燕子俩人终究是忙不过来。点心铺子那头也缺人,张荣保将如意留下了,帮着干些杂活,或是给周围订了点心却没功夫来拿的人家送货,时不时还学二个字,也忙着哩。
饭馆里头还少个能洗碗洒扫的婶子,喜鹊跟燕子还小,手也嫩,不忍心叫磨粗了,还是得招个能干粗活的老妈妈,多添些银子也使得。
只是找到合心意的人却难,这几日不少婶子来问,不过一瞧都是张扬性子,她虽说开了铺子,去因年岁小,压不住那样的老油条,回头再找个祸害进来,生意也别做了。
下晌人渐少了,何霜降整治了四菜一汤,叫送到周老先生府上,他是石头师父,今儿府里来客,那做饭的婆娘偷懒耍滑惯了,不一定能做一桌菜,她添几个,只当替石头尽心。
说起那婆子,她去了好几回,这婆娘面上唯唯诺诺,等她走后,该吃烂菜还是吃烂菜,不知悔改。回头还得跟周老先生好好说道,无论是卖给人牙子还是打发走,总不能再叫这么个人待在府里了,什么都不干,净往自个儿荷包里搂钱了。
谢明远正好要再跟他先生好生聊聊,因此这两个食盒就交给他带过去。
何霜降冲了一碗桂花红糖藕粉送去嫂嫂屋里,嫂嫂这几日胃口不好,总睡不好也吃不下。
一进去就见她极不舒服地坐在桌边喝茶,眉头紧锁一脸愁云我这
话还没说出口,就疾步冲出门外,狠狠吐了一通这才舒服些。
这几日总犯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刚那一下我心里总算舒服些
何霜降有些担心要不着大夫过来瞧瞧,总这样也不是法子
没事儿,身上也不痛,何必糟蹋那个钱,许是前些日子大鱼大肉吃多了,一时吃岔了气
若不舒服,你可千万要说,大哥成日值守也不着家,爹娘不在边上,若遇着什么事儿,我只怕应付不来何霜降隐隐有些忧心,将藕粉往那边推了推你吃些,一整日都没怎么用饭
不不行说着又跑到屋外吐了一通。
我看明儿一早,我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没事儿,这几日兴许是着凉了,肚子总有些不对劲,这藕粉你端去给那两个小妹儿吃,我这吃不下黄氏脸上一丝颜色也无你去年拿盐渍的那青梅可用完了?给我拿二颗,许是嘴里没个滋味儿,才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何霜降去厨房里找,这玩意酸的紧,她向来添些蜂蜜冲水喝,或是舀些青梅汁给菜调味的。黄氏连着吃了两颗,这才好受些,许是有些累了,往常还缝缝补补,这会儿刚躺上床,眼一眯就睡着了。何霜降轻手轻脚关上门,明儿一早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看看。
藕粉给两个丫头一人分了一半,今年要多做些藕粉,去年想着一家人吃就够了,因此只洗了一些,今年开了铺子,往来人情,还要多做些。
第二日一早就去城里医馆请大夫,嫂嫂气色瞧着比昨儿还差些,她是片刻也等不得了。
那老大夫诊完脉,抚着胡须,笑了一声
你家中大人呢?
家里就我在,您给看看,我嫂嫂如何?可需开什么方子?
小娘子别慌,你家没个大人在,也难怪不知道,你嫂嫂这是有了身子,我观脉相,应当是两月有余了
何霜降眼睛一亮真的?黄氏想坐起来,却被她拦住了。
大夫,那我嫂嫂身子怎么样?这几日可受了不少罪,饭也吃不下,天可怜见,瘦了许多哩
无事,我诊过了,脉象有力。若不放心,便随我去医馆开几副安胎药
那就好那就好,我随您去开药又进屋拿了银子,递给大夫今儿可得好生谢您
出门碰见谢明远回来,眼圈乌黑,估计一夜未睡。
抓了两幅药,大夫说嫂嫂身子壮实,不用太过忧心。切勿伤神,好生将养着就没什么事儿。
这是大事,还得回去跟爹娘知会一声,石头上学,大哥值守,谁也不得空,她这饭馆还得照常开。
黄氏趁她出门的功夫起来了,见她为这事儿纠结,便说自己回去。何霜降自然不放心,于是卸了墙上的招牌菜,拉了骡子家去了。她没什么经验,嫂嫂自个儿也是头胎,原先贺家嫂嫂生产时险些要了半条命,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回必定得让她娘来看着。
至于地里的收成先让爹在家吧,大不了忙时请两个人,也还轻省。
想想心里还有些恍惚,她马上就要多个小侄儿了。不过嫂嫂这一怀孕,珍味坊那头势必顾及不到了,找个放心的人教她点心方子只怕有些困难,要知道,她想找个洒扫的婆子都还没找到哩。
张氏乍一听黄氏有喜的消息,连手里猪食都不顾了,撂了瓢,回屋收拾衣裳。这可是大喜事儿,回头还得去靠山村报喜。
原来一直嚷嚷着再多钱也不如地里粮食靠谱的亲娘,头回连地里粮食都不要了,何霜降面上开心,心里却有些吃味。
中午在家吃过饭,同何大牛也说了一声,何大牛念叨要再去拜拜祖宗。
娘俩下半晌带上东西,就赶着骡子回清水城了。
黄氏在小厨房捏点心,张氏一来就夺了她手里的活计,赶着人回屋歇息。黄氏言语半天,只说心里烦闷,不想待在屋里,而且这活儿不累,点心铺子的生意不能歇了,这才劝住张氏。
饭馆今儿生意依旧不错,坐的满满当当,只不过看没有她能做的几道菜,有些兴致缺缺。
赵二一手厨艺很是不错,一般人吃不出来,只有一些口味挑的老饕才品的出来,赵二烧出来的菜中没有灵气,这就是他们二人的差别。
重新挂了牌子,不少常来吃的人又点了菜。
上回遭偷的那员外郎今儿也在,将新挂上去的菜单子全点了一遍,还给各个桌子都添了壶酒,来来回回跟众人说车轱辘话,左右都是夸这清和饭馆的,幸而这家店里菜品味道好,绊住那偷儿,这才让那偷儿落了马。
清水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这事儿就这么宣扬出去了,引得不少人都想来瞧瞧,连偷儿都吃的舍不得走的馆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谢明远自那日回来就有些怏怏,打不起精神似的,虽说账一笔都没算错,不过总这样叫人颇为担心。
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不过有些事儿想不通罢了看她过来,谢明远自觉放慢步子。
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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