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远果然靠谱,一手算盘打得行云流水,相貌也出色,引得不少大姑娘小嫂子都跟在后面排队,想知道这小郎君说起话来又是什么声音。
原以为前些日子屯的饼干能卖上两天,眼下瞅着铺子里头还剩的袋子,只怕今儿一日,就全卖光了。
先前铺子里吃食卖的贵,这唯一一样便宜且还好吃的,自然引了不少人过来,珍味坊虽说是新开的铺子,名头却是数一数二的,官家小姐,员外夫人,凡是家中富庶的,都爱在这小铺子中买点心。
如今他们也买了,过年回去摆在桌上给客人吃,再一说这是珍味坊的,可不就体面至极。
一整日下来累的腰酸背痛,看着匣子里的钱,瞬间一身轻松。
她料想的不错,还不到一天功夫,前几天烤得饼干都卖光了,除开本钱,拢共赚了七两银子,这可不少了,若能卖上一个月,就能赚二百多两,能买个大铺子开饭馆了!
何霜降数清了钱,一身的劲,又看向坐在柜台后头的谢明远
今儿可是谢谢你了,我去拿些糕点,年关了,你带回去分分
原是打算做两日卖的,既然今天一天卖光了,那明儿就关了铺子,早早回去过年。
谢明远也没推辞,接过点心。何霜降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人忙活了一下午,就给了这些,主要是银子她舍不得给而且年后才会重新开铺子,这么多糕点放久了不好
一整日没吃饭,猛地歇下来才觉得腹中饥饿,想着趁人走了,煎个荷包蛋下碗面条。谁知这人一直不走,还皱着眉,表情痛苦。
你没事吧?
谢明远故作无事,摆摆手许是没吃饭,一时有些晕
等两人坐在一起吃面条的时候,看着吃的正香的人,她才意识到有点不对,连吃了两碗面条,可不像是什么身子虚的人。
吃完末了还说了一句
小娘子恁抠,这回都没怎么放油
何霜降把碗筷一推,翻了个白眼上回瞧着你生辰才多搁了些,真照你这吃法,只怕赚的钱都不够祸祸的
谢明远自觉收了碗筷往厨房去,走着忽然回头铺子开这么久,买油的钱都还没有?
瘫在椅子上,懒得回话。
何霜降歇了一会儿,打算进去把碗洗了,然后赶紧回房休息。半天没声音,还以为人走了,没想到这男人竟在厨房忙活,挽着衣袖,碗洗好了不说,厨房竟也收拾干净了,一时有些惊讶。她爹性情好,却也同世上男子一般,轻易不肯进厨房,连吃饭都是要盛好端到桌子上的,别说把碗送到厨房这种顺手的活儿了。
怎么?
没什么正好给她省事了。
将人送到铺子门口,生意结束的早,外头天也还不算太晚。
关了门,落了栓,回去数钱!
铁匠娘子说她前街有个馆子年后要转手,二百两银子,两层。加上今儿卖的,她这还有七十八两银,眼神又看向那颗金色小马驹,旋即摇头,不行不行,人家才赎回来的,若是叫她再卖了,可就真没良心了。
那家饭馆要价高,一时半会儿应当也没人买,她再卖上一段时间,或者趁着年,再做些新鲜吃食,挣些钱也能买下来。
至于这小铺子,是不打算卖掉的,这年头买家铺子难,谁也不舍得卖,哪怕赁出去也比卖了划算。
七十八两银,又划出二十八两,这些是给爹娘的,她爹心疼她,家里一闲下来就往铺子里跑,回回都起早贪黑的,还有她娘,家里种些才也舍不得吃,总要送进城。
年三十人就少多了,大多上街的都是临到头发现忘了买东西。
何霜降今儿起得晚,好容易能歇息一天,她恨不得在床上歪一天,可马上还得回去,昨天她还没叫人呢。
昨天叫她娘将二两银子的红封交给嫂嫂,也不知道她娘说清楚了没有。
全都检查了一遍,又在大门上贴了春联,窗户上贴了福字,这才收拾去东西,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十足衣锦还乡的模样。
一打开门,又是谢明远站在门口,吓了她一跳。
谢明远刚收了伞,外头正下着雪,这是今年第二场雪。
你怎么又来了?何霜降大包小包正狼狈着的锁门,这人倒好,又是一副气派的模样,黑色大氅,头发用青簪束了,整个人看着挺拔俊朗。
再看她,娘给缝的厚袄子,拼了命的絮棉花,鼓囊囊的,头上还带着张氏做的红色玳瑁帽,保暖是保暖,跟他一比,也忒土了些。
今儿年三十,特地给你送压岁钱来了。压住邪祟,来年平平安安谢明远笑地温和,一个红封塞到何霜降手里,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就重新撑着伞走了,雪还不算大,刚刚才下的,地面都不曾湿。
原以为红封里头是两枚碎银子,打开看了一眼,才知道是两枚刻着平安的小金锞子。啊,这也太贵重了,她可不敢再收了。顺手装好,揣进兜里,回村!
何大牛还以为她下午才回来,见这一早就回来了,赶紧开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你娘早上下了鸡汤面,快去吃些!
外头雪渐渐下大了,她一回来,帽子上都堆了一层薄雪。年底下了一场雪,似乎昭示着明年又是丰年。
黄家姑娘闺名黄香玉,性子也温和,一早起来就帮着张氏收拾。张氏直说自个儿年轻,不要她插手,二人推来推去,颇为好笑。
张氏见到她,赶紧瞪了一眼
昨儿没见,这是你嫂嫂,快叫人
何霜降笑嘻嘻的喊了一声,这新嫂嫂也不好意思的笑,摸了个小荷包,递给何霜降
昨儿你叫娘那给我的红封原本应当是我给你的才是
何霜降不肯收今儿过年呢,可别拉拉扯扯的,这是我心意罢了,嫂嫂可是嫌我?
大哥从外面进来,揽着自家媳妇
你嫂嫂面皮薄,你可别欺负她说着接过黄香玉手里的荷包,递给何霜降你如今虽说开着铺子,有些银钱,可这钱不能乱花,自个儿收好,留个心眼儿,攒嫁妆哩!
大哥你瞧你!这是我给嫂嫂的心意
小荷包推来推去,又到了嫂嫂手里。
何大郎突然摸了一下她带着帽子的头,终究没再推拒,又回头跟爹娘说笑咱家小丫头,长大了呢。
何霜降切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我不光长大了,以后还要去府城开饭馆,开酒楼的
管你开饭馆还是酒楼,你都是咱家小丫头
一家人说说笑笑,外头泉姐儿听见声音,狠狠跺了一脚,面上尽是不屑和讥讽。石头从后面出来,将她吓了一跳,瞬间又换了脸色,泪盈盈,一脸羡慕地指着里面
哥哥,你一家人过的可真好,我不知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哩
石头冷眼瞅着,绕过她去找何霜降了,刚就听见阿姐声音了,还以为听岔了呢。
后面泉姐儿一甩手,轻哼一声,眼珠子转了两圈,又出门了。
贺三郎近来也十分头疼,他一出门,不出一会儿,就要遇上霜降那妹妹。这不,去河对面人家借个浆糊的功夫,这姑娘又黏上来了,年岁不大,看着比石头还小些,他又不好说什么。
听说三哥哥是举人老爷,也不知举人老爷是个什么身份?跟咱县令比起来如何?
贺三郎扶额,抖了一地鸡皮疙瘩,都是三哥哥,自家亲妹还有霜降,叫着就不让人头皮发麻。且每回都要抓着他问些有的没得,着实烦人。
原本不想说话,边上也没个人,两人攀谈这么久,委实不太好。
谁知泉姐儿又喊了一声三哥哥,你还没说话哩!
贺三郎无奈回头县令大人学识过人,岂是我比得上的
泉姐儿干笑两声,又追上去想问什么,贺三郎干脆一路小跑,过河走了。
任是傻子也知道这举人老爷懒得理她,泉姐儿握了握拳,不再追,转身回了何家。
还没进大门,就听张氏扬声问何霜降
那泉姐儿什么时候走啊,先不是说过几日她那哥哥就来接她嘛?怎地到现在都没过来?
我那铺子忙着,还真没去问过何霜降一边嗑瓜子,伸脚踢了踢坐在一边的石头你不是成日在周老先生那念书嘛?见到那何守文没有?
我没见过几回,不过那天跟周老先生提了一嘴。他若是真想走,周老先生不会拦着的,许是也在筹备吧
张氏听此,压低了声音那泉姐儿再不走,贺家婶子都可都怪我了,村里不少人都在讲闲话哩
可不是,贺三郎如今就是桃花村的一块大肥肉,才二十出头就中了举,往后那还得了,大家都等着看老贺家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泉姐儿故作无事的推开门,几人见她回来,也没理会,继续议论贺三郎。
吃过中午饭,就开始张罗贴对联了,这有石头跟大哥,俩人还特地给她选了个最好看的窗花。
何霜降领着她娘跟嫂嫂在厨房忙活,晚上得吃顿好的。至于泉姐儿,谁都不想提,只盼着年后何守文能将人尽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