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川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天台栏杆,他单手紧紧攥住林韵的手腕,那下坠的重量,要他那只手臂脱臼了一般疼,可他死死咬着牙关不松手。
只是,林韵显然存了必死之心,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竟然没有因为求生的本能去抓住萧靖川的手,反而松开手指,想要挣开。
“林韵……”
萧靖川只觉得那条手臂快要断掉了,林韵就算再瘦,但也是一个成年人,单手抓住一个悬空的成年人,可想有多难。
“放手吧靖川……”
林韵别过脸,咬紧了牙关,想要甩开萧靖川的手,但此时救援人员已经翻出天台,也抓住了她另外一条手臂。
林韵似是知道自己求死无望,她张大眼,只是平静却又哀戚的望着萧靖川。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落泪,也许她哭了,但被这凌冽的风瞬息吹散,可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得救而落泪呢。
臂上撕扯一样的力道骤然一松,萧靖川已经被人拉了回来。
“三哥,没事儿吧?”江与安几人都焦灼的围了过去。
萧靖川虚脱了一般,靠着栏杆剧烈喘息,直到林韵被人救上来,他方才骤然的松了一口气,脱力瘫坐在了地上。
林韵很快被抬上了担架,辛未扑过去,哭的撕心裂肺。
她方才,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没想到林韵竟然会松手,她真的没想到!
就那样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啊,如果萧靖川没有抓到她……
辛未不敢去想这种可能。
林韵躺在那里,却没有半点反应,辛未的哭,好似也触动不到她半分。
直到担架被抬起,经过许菀的身边。
她忽然转了转眼珠,望向许菀的方向,声音很小的说了一句:“萧太太……我现在,可以证明我的话了吗?”
许菀站在冷风里,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可更疼的却是心。
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林韵闭上了眼,许菀只觉得两条腿像是被人猛地打断了一样,差点摔倒在地。
世媛和迦南忙扶住了她。
迦南红着眼没说话,世媛却叹了一声:“菀菀……”
江与安和顾唯森看了一眼许菀,都移开了视线。
只有迦南和世媛,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许菀只看向萧靖川。
可萧靖川就那样落拓的坐在地上,垂着眼眸,直到呼吸渐渐平稳,他都没有看她一眼。
许菀没忍住,低低喊了一声:“三哥……”
萧靖川忽然抬起眼帘,他看着许菀,眼底没有丁点的温度。
“三哥,我们走吧……”
江与安低低说了一句。
萧靖川缓缓站起身来,江与安和顾唯森忙扶住了他,萧靖川却推开了两人的手,向前走了几步。
许菀眼中的泪,摇摇欲坠,她再一次轻喃:“三哥。”
萧靖川却忽然抬起手,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那一巴掌,就这样落在了许菀的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江与安几人也有些瞠目。
萧靖川从未曾对女人动过手,这是第一次,他动手打了人,打的,却还是他的妻子。
“萧靖川!”世媛又气又心疼,一把将许菀拽到了身后护着,迦南也红着眼上前,挡在了许菀身前。
萧靖川垂眸,手指蜷缩握紧,他没有回头,哑声对江与安几人道:“走了。”
那一耳光其实不算重。
许菀的脸,也只是微微发红。
比起林韵所遭受的一切,她这一耳光看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只有许菀自己知道。
这轻轻的一耳光,她和萧靖川之间的一切,就在这一刻,结束了。
她甚至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多难堪。
他走过她身边,走到天台的入口处,很快,他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天台上只余下许菀三人。
迦南站在一边,低着头默默的落泪。
世媛面上的怒色许久未散,只是到最后,却都化作了心疼的怜惜。
“菀菀,你真的不该……”
世媛说了一半,又摇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毕竟,谁能想到,那女人真的不要命了。
这不是几层楼的高度,这是京都最高的摩天大厦啊。
摔下去,怕是会成为一滩烂泥。
“我没想让她死。”许菀轻轻喃了一句。
“我们当然知道。”
世媛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她摸了摸许菀微红的脸:“可是现在,菀菀,我们说不清了……”
许菀却笑了,笑到最后,泪悬在睫毛上,却不肯落下来,她呆呆的望着世媛:“世媛,我从来都没能说清过啊。”
是啊,从始至终,她身上的每一桩委屈,冤屈,她从来都没能,也没机会,没办法,去说清楚。
再怎么糟糕,也不过就这样了。
就算失去一切,她也不过是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原点而已。
“世媛,现在怎么办啊,菀菀怎么办?”
迦南和云嬗,因着出身的缘故,可谓是心思最单纯的人。
但今日这样的局面,迦南也瞧得出来,许菀的处境有多尴尬多难堪。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和世媛,余下的所有人,大概都会认定了许菀的咄咄逼人害的人家林韵差点丧命。
而且林韵,也用自己这孤注一掷,将许菀钉死在了罪魁祸首的位子上。
除非,她们能拿到证据,证明许菀真的没有做这些。
但更可悲的是,就算证明了许菀是无辜的,但今日她‘逼着’林韵跳楼这件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
而最重要的是,萧靖川当下的态度,还有那一耳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迦南都替许菀委屈,替许菀伤心。
哪怕是大骂她一顿,或者不理她,都好过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她一巴掌十倍百倍。
菀菀该多难堪多伤心啊。
“走吧。”
许菀却平静开了口,事已至此,她又能做什么?难不成也学着林韵,去跳一次楼?
“去哪啊菀菀。”
许菀望着迦南,却有些失神,是啊,去哪?回家吗?
她曾经以为她终于又有个家了,但如今看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失去一切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