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岁的老男人,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可以说为所欲为,比起那些一无所有的小年轻,又差在哪里?
沈从诫侧脸看向镜中,三百六十度打量自己。
他这张脸,算不得多英俊,但用年轻人的说法,也极其有型,因着常年健身,身材亦是保持的极好,站在二十岁出头活色生香娇艳无比的周世媛身边,也能……算得上相得益彰吧。
只是,真是见了鬼了,他何时会考虑这些肤浅的玩意儿?
沈从诫有些怄火,一把扯下了袖扣扔在一边,然后,又换回了自己常穿的那些老成持重的高定西装。
从来只有别人迎合他的喜好,他什么时候会去考虑自己的穿衣打扮是不是和身边人匹配?
出了衣帽间,沙发上已不见周世媛的身影,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
沈从诫走到沙发边,拾起茶几上周世媛的手机。
有几通未接来电,都是言默的。
只是那名字,有点刺眼,周世媛给言默备注的竟然是:言默哥哥。
沈从诫觉得有点牙酸,顺手开了手机,点开言默发来的微信。
“世媛,我答应分手,但是,我们可不可以像以前小时候那样,我继续做你的言默哥哥,你还是我的世媛妹妹?”
“世媛,你让我不要联系你,我可能没办法做到。”
“让我知道你的消息,仅此而已,好不好?”
“世媛……”
“世媛,你要好好的,要幸福。”
沈从诫面无表情的将手机丢在茶几上,他点了支烟,等着周世媛洗完澡出来。
……
许菀接了周世媛的电话,虽心中仍无比担心,但至少知道她没有惹上牢狱之灾,这颗心还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她坐在车内,看着远处耸入云端的承玦集团大厦的尖顶。
萧靖川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一定是对她深恶痛绝,厌恶透顶了吧。
许菀没有再驱车去找萧靖川,她调转车头往月泮而去。
心里太乱了,不知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从前遇到没有头绪的事情时,她喜欢一个人在月泮的船坞里待着,听听风声水声,看看花开花落,心也能跟着静下来。
车子停在月泮大门外。
许菀望着紧闭的大门,一时之间百般思绪齐齐涌上心头。
不过一个多月不曾住人,宅子却好似都有了荒凉的痕迹。
大门两侧的杂草冒出来很多,原本热闹的,花团锦簇的月泮,此时看着却死气沉沉。
许菀下车,走到大门口,按了门铃。
好一会儿,才有佣人走到门边,月泮卖给萧靖川后,许菀带着许茶搬走,并未过问过余下的事。
原来的佣人,许菀都给了双倍的薪酬遣散。
但此时来开门的,却仍是月泮从前守门的那一对老夫妻。
许菀一时有些怔怔,那老夫妻却很开心的样子,忙打开门张罗着请她进来:“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快,快进来……”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许菀走进大门,又一眼看到不远处花园里正忙碌的园丁,却还是从前许家的那个。
“萧先生说了,我们愿意留下来的,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工作,大小姐,我们在这里十来年,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啊……”
“大家,都没走吗?”
“也有人离开了,但是,咱们这些老人儿都没走。”
许菀眼眶有些潮,她一边听着两位老人絮絮的说着话,一边向船坞那里走去。
“大小姐,您有空也回来看看……咱们都很想你呢。”
许菀点头,声音有些暗哑:“好。”
“我想去船坞坐一会儿。”
“大小姐尽管去,我们就不打扰大小姐了……”
老夫妻站在原地,看着许菀走去船坞,忽然那位老妇却抹了抹泪,小声对老伴说了一句:“大小姐过的不好。”
“咱们把月泮守好,说不定将来,将来大小姐还要回来的。”
“会吗?”
“一定会的,大小姐人好,心好,会有好报的。”
“谁把大小姐的脸打伤了,真是杀千刀的……”
“小声点,也别在大小姐跟前哭,让她看了伤心。”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去让厨房给大小姐准备点点心去,大小姐从小就喜欢吃郑大厨做的芙蓉糕和银鱼羹,好在这人还有良心,没有走……”
“快去吧,都快中午了,大小姐肯定没吃饭。”
“哎,这就去了。”
……
许菀走到船坞,岸边还系着一条乌篷船,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弯腰走进船里坐下来。
很安静,显然每天都有人打扫布置,甚至她从前喝茶的茶具都还在,一尘不染,还有她的点心盒子,也放在老地方。
就像是,她仍会时不时过来小坐,她仍是许家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一样。
许菀轻轻摩挲着盒盖,有些失神的在她最喜欢的那把摇椅上坐下来。
阳光从船蓬顶的缝隙筛落下来,斑驳落在她及踝的长裙上。
许菀轻轻摇着摇椅,闭了眼。
水面吹来轻柔的风,半梦半醒之间,许菀好似回到了少年时,一切都没有发生,父母仍在,她无需为任何事焦虑,大约,偶有的落寞,也都源自那不敢言说的少女心事。
再后来,听父亲的话和宋凌墨在一起,父亲问她意见时,她犹豫了片刻,就点了头。
那个人是遥远的云端不可触摸的风,是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存在。
许菀羡慕过他昔年那位女友,但她也知道,她永远都变不成那样的女人。
所以,他也永远不会喜欢这样平淡的她。
所以,除了他,这世上的其他一切,就没有任何的分别。
是宋凌墨也好,赵凌墨也罢,有什么关系呢?
她学会了温婉的笑,学会了落落大方做一个名媛,学会了他说过的所有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没有期待的学会这一切,却没想过,会和他再有这样的交集。
许菀不知自己会不会后悔,这样愚蠢的算计他。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若是一切再来一次,她大约还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