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会议似乎进行得不是很顺利。”老人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圆桌上摊开的北境地图。他扫了两眼,很快皱起了眉:“这些红色的交叉线是怎么回事?去往波因布鲁的要道什么时候被封锁得这么彻底?”
“预兆之狼的手笔,我们被阴了。”亚历克西斯公爵言简意赅,他唇边的弧度已经消失,嘴角平整地折起,仿佛刚才的笑意不过是个假象。他坐回圆桌,示意伊凡勒斯子爵就座:“有事?”
“芬布雷堡的斥候跟我汇报了一件事,说北境大部分的异端祭坛突然都被废弃,祭司、护卫部队甚至大批的狂信徒都不知所踪。阿斯卢姆附近有村民看到一队死亡骑士护送着一个祈求者往希格沃诺夫山上去了。而有资格被死亡骑士护送的祈求者,除了异端的北境主祭提尔佛洛·麦尔德雷之外再无他人。”
“他?”亚历克西斯公爵抬头看了眼伊凡勒斯子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很多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提尔弗洛·麦尔德雷,这个名字在北境领主不受欢迎的名单上高居榜,而且把持了三十多年。他曾经是自由城最强盛的家族的领袖,如果不是3o2年马里廷先遣军攻破了塔里伯尼的城门,或许麦尔德雷现在正在豪华的府邸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家破人亡的麦尔德雷在流浪途中成为了邪神艾瑞达的狂热信徒,凭借着曾经将偌大的麦尔德雷家族整治得服服帖帖的铁血手腕,他在异端中飞崛起,仅用了十年时间就成为了北境主祭。瑞文斯顿虽然不像萨里昂那样仇视异教徒,但也绝不会纵容麦尔德雷在北境传播邪神血腥残忍的教义。只是相比起麦尔德雷,几乎杀不尽的迷雾山部落是北境更大的心头之患,此外,瑞文斯顿也深陷于两次龙狮战役的泥潭之中无暇他顾,所以麦尔德雷才能安安稳稳地在北境扎下根来。他谨小慎微地在北境展,就像是一头蛰伏在雪域中的诡狐,从来不暴露自己锋利的爪牙,只是从战争带给北境的伤痕中吸血。在他的低调经营下,北境里艾瑞达邪神的信者就像是雪原中的雪坑一样遍地都是却又深藏不露。而且麦尔德雷也很狡猾——或者说是明智,第二次龙狮战役尘埃落定后,已经颇具规模的北境异端从来不去刻意地撩拨瑞文斯顿领主们的底线,他们不会像西境的同僚一样大肆举办活人献祭的仪式,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冲进村落劫走儿童,更不会组织浩浩荡荡的狂信徒军队。然而麦尔德雷越是谨小慎微,就越是让北境的领主们寝食难安。在北方人的逻辑里,眼中钉肉中刺并不是什么值得去记挂的对象,忍着点痛,拔掉就是了,大不了流点血;反倒是麦尔德雷这种跗骨之蛆才是真正的威胁,你能感觉得出他就潜伏在你的皮肉之下,骨血之中,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钻进你的心脏。就好比瑞文斯顿流传了很久的一句谚语:出鞘的刀剑只会砍掉你的手,藏在袖子的匕却会要了你的命。
“你是在怀疑麦尔德雷跟迷雾山部落——或者说是预兆之狼有所勾结?”伊凡勒斯子爵问。
“很有可能是他在给预兆之狼出谋划策。早知道如此,当初第一次龙狮战役结束后就应该顺手灭了他。”亚历克西斯公爵冷冷地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糟。达隆卡拉堡到波因布鲁的路径随处都是劫掠小队,商队——尤其是我们的运粮队都无法到达波因布鲁。我们在军力上也处于绝对的劣势。之前的圆桌会议,有人提出放弃波因布鲁。”
“这么蠢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要放弃也是要放弃西线。我们与菲尔兹威之间的战争跟与迷雾山之间的战争并不是一个性质。前者是国与国之间的冲突,一纸休战协议书就能终结。后者则是种族与种族的倾轧,不死不休!”伊凡勒斯子爵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圆桌另一侧的亚历克西斯公爵,“凛鸦城落入菲尔兹威人手中尚有夺回来的可能,因为那里依然生活着瑞文斯顿的子民,但是波因布鲁一旦陷落,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屠城!”
“你觉得怎么办?”亚历克西斯公爵不置可否。
“集中所有一切可以集中的军队,跟预兆之狼正面对决!哪怕是将西线全境的驻军调离,也一定要在兵力上取得优势!”
“国王陛下强制中断了圆桌会议。他让领主们自行思虑,明天还会再召开一次。”
“放弃波因布鲁这个主意,是克里诺提出来的吧。”
“……没错。”
“我去跟他聊聊。他是我当年的学生,应该能听得进去。其他人呢?”
“基本都持反对意见。”
“那就好,我该走了。”老人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国王陛下的眼光应该不会短浅到不分利害,不过如果他举棋不定,还得你来作出决定。”
“一直如此,不牢挂心。”亚历克西斯公爵淡淡地说。
年龄悬殊,地位也悬殊的两人在圆桌上自如地交流着。利斯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本应该势如水火的两人,他们之间的交流更像是同袍而非政敌。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伊凡勒斯子爵带来的消息。异教徒居然跟迷雾山部落勾结在一起?麦尔德雷那头老狐狸,终于要窜出来了吗?不过这时机……对瑞文斯顿来说可真是糟糕透顶。
伊凡勒斯子爵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又转过头来:“对了,别再跟个疯子一样四处树敌了。亚历克西斯家族就只剩下你这么个独苗,加斯托夫又只是你的养子,而且他那德性也不可能挑起龙骑士团的大梁。自己要保重。”
“都是没几年好活的人了,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亚历克西斯公爵摆了摆手,“比如说你前几天接纳的那个猎鹰骑士团的余孽,是不是叫雷恩·里奥德雷·奥迪尔?”
老人深邃的眼神里仿佛有暗流奔涌,他死死地盯着亚历克西斯公爵,思考着是谁走漏了消息。良久,老人苦涩地开口:“盖尔博德?”
“有时候你关心我不如多多关心你的儿子。你可以忍受被排挤在政坛边缘的孤独,但是他那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可没有父亲那样的修养。”亚历克西斯公爵面无表情地说,算是变相承认。“好在你也没有把那个余孽留在你的部队里,我就暂时记下他的头颅。要是他在北境里闹事,说了些不该说的东西,我会亲自登门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