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天外是一片空茫,这里保持着世界最初的模样,只有永恒不变的光明与一块块悬浮在空中镌刻着古老法阵的石板。
若放到下界,每一块石板蕴含的力量都会引起争夺甚至是战争。然而在这里,它们就像空气中最普通不过的灰尘,和着成千上万的碎石块一起漂浮着。
在层层尘埃的中心,精致的白色椅子如同王座般悬浮在空中,一个男人慵懒地靠在身后柔软的椅背,脚下踏着满天星辰。
他半阖着眼,百无聊赖地注视着脚下星辰旋转的轨迹,纤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斑斓的星海在脚下周而复始,诞生、毁灭,却无法引起他丝毫注意。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如同冷月的光辉。绣有繁复花纹的白色长袍仿佛泛着柔和的光晕,白皙的皮肤像是无暇的美玉,面上的五官精致到每一寸都经过了顶级雕刻师对完美的考量般。
——束星所见的神像未描绘出他十分之一的样貌。
忽然一声少年特有的柔软声音出现在空间中,那声音颤抖着,带着甜蜜与依赖,全身心地向他诉说。神明抬了抬眼,像是看了一眼前方的尘埃,那银灰色的眼瞳却并未聚焦。
距人类被魔族侵略的黑暗时代,已过了几千年了。
只有最纯正信仰者的声音可以传达到他的耳边,千年前也不过寥寥数百人,人总是有太多的欲丨望。每一个人类都绝望地向他求救,他嫌那些声音聒噪,把魔族解决后便不再插手人间。
但在千年后,在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传说时,却出现了一个人向他祷告。
——是那个孩子。
想到会来的人,神明银灰色眼中不自觉带了丝温度。
他记得那个孩子,总是喜欢往他的神殿跑,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不停说着话,待到累了就蜷缩在神像脚旁依偎着,喃喃着梦语。
那是皇家的孩子,却未沾染上丝毫欲丨望,带着最初的纯真。
束星当然不会带上欲丨望,这个世界除了吃,剩下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要说这个世界能挑起他欲丨望的,唯独这位神明了。
而这刚好被认定为对父神的虔诚,束星觉得这个世界的判定机制对他真是友好。
最开始,这小孩儿第一次闯进他的神殿时还不怎么识字,一字一顿地艰难读着不知是谁遗落在长椅上的祷告书。
他被从长眠中唤醒,百无聊赖地面对着虚空,听着小孩儿时不时到他神殿玩耍的声音。
——这小孩儿似乎很寂寞,永远是一个人。
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光是听声音已经无法满足。他想要见一见那孩子。
水镜上的小少年已初见日后的绝代风华,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少年纤细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细链,坠着一片小小的金叶子,彰示着少年身份的不凡。
神明银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光彩。
这样的少年被养在深宫中,代表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水镜的范围仅限于神殿内,规则限制了他使用神力的范围。
规则由他创造,如今他沉睡太久,规则却反倒倾向人类那边。然而他也懒得去打破重新建立新的规则,只是等着什么时候少年再来神殿,他便再唤出水镜。
水镜中,神殿外虽有暖阳,树叶却泛着干枯的黄丨色。想必再过不久,便会风干萎缩,随着风碎落满地。
已是快入秋的季节,少年却还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袍。他似乎是急急赶来,连鞋也没穿,柔软的脚掌被路上的碎石子划出几道细细的血丝,脚底沾满灰尘。
少年跪坐在神像的脚边,在台阶上磕伤的膝盖已经变得乌青,被娇养着长大的小王子此刻却浑然不觉。
他紧攥着兄长给他带回的礼物,匕首上镶嵌的宝石在手心硌出深深的印记。
少年低低哭泣着,声音带着小孩子的依赖与眷恋,虔诚到不可思议,几乎让人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对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如此着迷。
“父神啊,我感谢您赞美您,我沐浴于您的荣光之下,我感恩于您的赐予。
您赐予我生命,让我诞生;您赐予我土地,让我生活;您赐予我王冠,让我衣食无忧。
我的一切都是您的馈赠,于是我理应把自己的身心献回给您。”
少年背诵着属于王室的祷告词,漂亮的小脸上此时已挂满泪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一晃,砸落在地上,看得神明心头微动。
——小孩儿从未在他面前哭的如此伤心。
搭在椅边如白玉般的指尖颤了颤,似乎想抹去少年脸上的眼泪。
束星原本不叫束星,那时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熊孩子,不知从哪儿看来古华夏的一句话:正束星皎月,灿然而生。
熊孩子觉得好,就给自己改名叫了束星,反正他没爹没娘,也没人管他。
人都有黑暗面。
大约束星天生就是这样的体质,净招惹疯子,那张艳丽的小脸不知拖了多少人滚下深渊。
黑暗面越大,便越无法放手,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唯一的那棵羸弱的稻草。
——就算是死,也要拖这个人一起。
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对光明反而厌恶起来,太炽热的光会灼伤自身。
然而束星的光却像靠近黑洞的恒星,黑暗的、甜蜜的,想让人把这颗濒临毁灭的星牢牢束缚在自己身边,让他只能温暖自己一人。
人的黑暗面是世俗的:金钱、权利、肉丨欲。
而神的黑暗面,是整个世界。
彼时束星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怎样恐怖的存在。
头一次见到这神像时,束星问系统:【这神真的存在?】
【你说呢?】隔着一层电子音都能听到系统对他智商的鄙夷。
束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毕竟系统给的任务里就有一条:让神明堕落为魔。
但这位神明已经几千年没有出现过了,他上哪儿找去?思来想去,束星还是决定向书中所写的那样,“虔诚”地向父神祷告。
这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束星知道自己这八年对神明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
可是——再等下去他就要被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和哥哥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好吗!
国王快满三十,俊美成熟且后位一直空缺,是帝国绝大部分少女幻想对象。但他却像已经年迈知天命之年,把绝大部分权利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无非是因着深宫中关着的那艳丽的少年。
然而他却逐渐发现那两个儿子和自己存着同样的心思,于是他紧紧握住王位与仅剩的权利。
但还是有些迟了,束星能肯定二殿下在此时带着军队回来,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帝国的二殿下掌握着在边疆的军队,大殿下则执掌王宫内务,想必禁卫军已被他收在手中。
束星那被架空的父亲快护不住他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想见这个世界的神,从身体到心灵都想,想得骨头都疼了。
有时睡在神殿,他能感觉到附着到身上那温暖的力量,就像是书中描写的那样,纯粹的光明之力。
所以说这神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嘛~
这也是束星能坚持这么多年的原因,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勾引一块石头,而是在和天上的神明玩着柏拉图关系。
此时束星却等不下去了,他想方设法躲了那么多年已经让他两个好哥哥憋急了。再等下去等国王死了,他肯定要被他两个哥哥玩死,在床上。
他们会让这漂亮的少年雌伏在身下,一双美目泛着水汽,口中哀哀哭叫着哥哥。
【比起他们,我更想被神大人按在床上嘛~】少年脸上纯真的表情却和他黄丨暴的想法毫不相搭。
系统用沉默表示了它对此不予评价。
神明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小孩儿举起匕首,闪烁着冷光的刀刃对准了那纤细的脖颈,仅仅是轻轻按上去,那娇嫩的皮肤也被磨出了血丝。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中滚落,如鲜血般艳丽的唇颤抖着亲吻石像,“父神,二哥回来了,我很怕他……”
“要是没有他们就好了,要是我是国王就好了……”少年一面哭一面说,话语中不带丝毫对权利的欲望,只是恐惧着未来自身的命运。
这小孩儿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那些人对他的心思。
按在水镜上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隔着水镜也被那泪水的温度灼伤。
少年忽地仰起头,注视着神像的脸,“父神,我把自己献给您,带我走好不好?”
坐在王座的神明一怔,五指指尖紧紧按在水镜之上,远远看去像是掐住了少年纤细的脖颈。
他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银灰色的眼眸中满是暗色。
恐怖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全身,束星却像毫无所觉般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得逞般的笑。
那浅淡的笑意转瞬而逝,小孩儿脸上复又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的模样,撅着唇显得那孩子气的脸有些倔强。
他低声诱惑着高高在上的神明,扬着脖子宛如献祭般。
“父神,我是您这次的祭品。”
遥远的记忆中,潜意识里,似乎也有个甜蜜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咔”的一声,神明捏碎了洁白的扶手,偏偏那漂亮的少年依旧在撩拨着他岌岌可危的自制力。
“我把自己献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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