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度求见陆宁,却是说,大理国主段思聪希望遣使前往汴京朝贡,望文总院知会川蜀官员,能给予放行。
说起来,从磨弥部所在的滞那甸到大理国都羊苴咩城,直线距离也有八百多里,加之山高岭深,河宽水急,很多道路不太通畅,是以,不可能十几日间,就有信使走个往返。
显然是,段思聪早就有了这个心思,现今有机会,杨克度和石城郡守议过,正式向齐国官员提出了请求。
大理国前去汴京的话,当然是走川蜀更快,横穿贵州的话,不但道路艰难,还容易被蛮部劫掠,毕竟,使团在贵州境内消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蛮部将其杀了个干净。
陆宁当即应允,并提出了与大理和平通商的想法,双方商贩,在边境关卡,互相都给予方便。
杨克度也口头答应,回去便给国主上奏疏,想来此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宁又留他设酒宴款待,宾主尽兴。
……
在金固土城转了一圈,陆宁和小女王及蓝婵分别,他自己行路,倒是好说了,就乘坐木筏,不管水势是不是湍急,就从金固城畔的乌江,顺流而下,到黔州换了轻舟,进入长江,一路向东,到了江陵,也不过用了十来天。
而此时,女卫们护着他的女眷及内记室们,过江陵府也没几日。
此时,女卫们已经分为两队,一队去汴京,另一队护送皇贤妃,前去府州省亲,实则,贤妃自是帮陆宁北伐做准备,回府州动员折家军同仇敌忾,毕竟,面对契丹庞然大物,提前一两年做好方方面面准备是必须的。
不过,在江陵行宫,陆宁见到了两封急报,因为江陵行宫属官也不知道大皇帝现今行到了哪里,急报只能暂时滞留,第一封急报的内容却是,李景遂纳土降齐;第二封,李景遂率族人及数名重臣,已经北上,去汴京面圣。
陆宁当下驱动快马北上,到了邓州,恰好追上完颜小花的女卫队伍,也来不及多说,就仅仅带上了花蕊夫人和青城,一路马不停蹄,到了汴京最近的驿站,才换了马车。
入汴京后,马车不停,直奔皇宫大内。
和众妃团聚的同时,陆宁册花蕊夫人为惠妃,也是现今后宫第一个册封的妃号。
而江南君臣,还有几日才能到汴京,又闻听,李煜未在北来朝见的臣子中,好似是生了重病,不知道是借故推辞还是真的染疾。
陆宁心中就有些不畅,若是龅牙仔真的生病,显然也是心病,由自己而起,如果是借故推辞,回思前尘,也说不好自己的出现,对他是好呢,还是不好,枉费自己当初刚刚见他时说什么,遇到我,是你的运气。
现在想想,这话说的,好像完全错了。
……
夜幕降临,琢磨着李煜的事情,陆宁信步进了永和宫。
永和宫环境幽静,现今住着花蕊夫人和青城,雕梁画柱下,大红灯笼高悬,正殿前,松柏翠绿,令宫廷威严中,多了几分雅致。
沿途遇到的女卫和女侍,见陆宁正想事情的样子,宫中早有规矩,此时都不敢惊动他,跪倒后不敢多言。
正殿外的两名女卫和两名女官,却忙唱:“圣天子到永和宫!”同时,女官忙推开了殿门,在圣天子面前,自然是任何嫔妃都没有隐私。
陆宁听到了,正殿里,花蕊夫人和青城应该正说话,陆宁迈步而入。
金碧辉煌的大殿,虽说已经一月,但烧着暖风,里面微微有些热,金色纱幔垂落的大床上,花蕊夫人正挣扎起身,旁侧青城扶住她。
“躺下吧!”陆宁忙摆摆手。
说起来,花蕊夫人跟着自己东跑西颠,甚至到了南疆之地,都没病没患,反而回了京,封她惠妃的当晚,听说她就病了。
也是,一路可能太颠簸了,尤其是从邓州,自己为了快些赶路,可是一左一右抱着她和青城,虽然自己觉得抱得挺稳的,但她又羞又怯,加上快马疾驰的风吹,可能由此伤了身子。
后来听症状,应该是感冒。
不过从进了宫,诸事太忙,几天下来,自己还未见过她,
眼见花蕊夫人还是坐了起来,青城在她身后,垫了软枕。
“身体好些了么?”陆宁坐在床旁,伸手去探她粉额,根据病症,其实她应该就是伤风感冒,而且可能是心理原因引起的,虽然以前民间有时候感冒也不是小事情,但禁宫中自然无妨,更莫说是现今的禁宫中,各种药剂渐多,甚至有了土制的青霉散。
花蕊夫人俏脸一红,下意识想躲,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不敬,又忙坐正了身子,任由陆宁的手摸在她粉额上,轻声说:“谢陛下,妾已经好多了。”
糊里糊涂进了皇宫,第二天,有旨意到,花蕊夫人被封为惠妃。
青城这才告诉她,文阿大就是齐天子。
花蕊夫人一时心绪混乱,就觉得天昏地暗一般,晕倒不省人事。
现今,在这昔日敌酋的龙床上躺着,破灭前主国家的敌酋胜利者就坐在旁侧,更有和自己母女一般,前主的女儿在旁侧,花蕊夫人一时羞愧难当,一时又战战兢兢,混不知该如何是好。
“嗯,烧退了,快好了!”陆宁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微微点头。
对青城道:“你这几日,就多陪陪惠妃吧。”
“是。”青城轻轻点头。
听到“惠妃”这个称呼,花蕊夫人更是觉得心下说不出的不自在,在蜀宫,她同样是惠妃。
“我本想给你换个封号,免得勾起你愁思,但后来想想,你就该当是惠妃,聪慧善解人意,何况,要解开一些心结,很多事,也不必避忌,宫里也不能因为你,就没了惠妃这个封号。那孟昶……”说到这里看了青城一眼,“算了,不说了。”
安安静静坐着的青城,眼里露出感激之色。
“天下不如意事,本来就多,咱们就都凑合着活着吧。”陆宁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也有不如意事?”青城有些诧异,这个男人,在外间看来,文如圣人,武扫八荒,天下又哪里有能难住他的事?
“是啊!比如如何让你们两个开心,我可就挺犯愁的。”陆宁笑了笑,“带你们东跑西颠游历天下,可也不怎么见效。”
青城轻声道:“陛下圣眷,青城怎不知?青城可没什么不开心的,倒是陛下,好似有烦心事。”
恰好花蕊夫人也小声道:“陛下好像有心事?”
陆宁就笑起来,“要不说姐姐聪慧呢,青城也是同样聪慧。”
文总院时“姐姐”的旧称,此时陆宁再说出来,意味可就不同。
花蕊夫人俏脸更红,垂首不语。
“唉,是江南的李从嘉,我当年做江南先主的臣子时,和李从嘉相识,他甚投我的脾气,我当时告诉他,遇到我,是他的运气,可现今看,怎么都觉得,遇到我,是他的厄运,听闻,他现今病在金陵,想想,心里便有根刺一样。”
其实,李煜性格懦弱,投陆宁的脾气当然谈不上,只是陆宁不太待见赵大赵二,当时见到李煜这历史上的名人,就觉得,自己该当帮助他摆脱悲惨的命运,所以,当时才有这么一说。
倒也没想到,一步步行来,会是现今局面。
哪怕刚刚称齐王时,也想过如果真能一统海内,便封李煜一块领地也未尝不可,也算对江南先主的承诺,有了个交代。
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很是天真,江南李氏,莫说给他们什么封地,以后还要彻底打压他们,令其家族渐渐再没有一丝影响力才好。
想着,陆宁又摇摇头,轻轻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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