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城茶楼雅座里,陆宁听着隔壁两个文人唇枪舌剑火药味越来越浓的辩论,不由莞尔。
在河北三镇及安国军归齐后,不久德州也被招抚,如此,河北三镇、安国军及齐鲁,才丝丝入扣的连为一片。
又在棣州附近,用巨舟铁链架设浮桥,使得齐国真正融为一体。
河北大营和山东大营整顿之余,陆宁同时将原本在侍卫亲军大营为南北大营训练的千名重骑兵正式编入侍卫亲军,又加征五百名预备卒进入侍卫亲军,如此,侍卫亲军扩编到了五千人。
其中,连珠营(骑射轻骑)两营,每营五百人;虎贲营(重骑)两营,每营五百人;机动营(预备戍)两营,每营五百人;巨木营(盾兵)两营,每营三百人;金刚营(重步陌刀兵)两营,每营三百人;神机营(弓手)两营,每营四百人;涉及的营指挥使,也有所调整。
陆宁这段时间,除了整肃侍卫亲军,便一直在境内转悠,大部分时间在青州,前几日,到了这德州。
德州陆宁“仅仅”有一座行宫,是被查抄的隐报田产的大户之豪门别苑,略作改建,便成了行宫。
陆宁现今都不知道自己行宫有多少了,按理说,自己地盘不多,仅仅齐鲁之地的大部分及河北一地的部分地区,但行宫数目,只怕隋炀帝都赶不上自己多了,有的州府,甚至有两三处行宫别苑。
偏偏,这些行宫,无不是查抄的官员、豪强,根本没动用人力物力兴建,每多一个行宫,反而代表在当地,整治了恶霸,减轻了赋税,大量佃农有了国家充公的田地种,租子明明白白,再不似以前,累死累活,温饱都成问题。
所以,每多一个行宫,国主便会收获大量拥趸,当地百姓交口称赞,这也是齐国境内一道另类风景了。
陆宁各州都设行宫当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出行方便,更多的是为了威慑地方官吏,每个州府仅仅一个行宫十人左右看护,又有传说中的包打听,便令官员们觉得自己就在左近一样如芒在背,这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这对治国来说,不是常态,但现今百业待新,这种高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在这德州,新政刚刚实施,人心更未归齐,这不,茶铺中都能听到文士们的论战。
当然,便是反对自己的新政的,所说也极为隐晦,遣词造句极为小心,如此,自然就不是“齐王党”那牙尖嘴利且又可以畅所欲言的文人之对手。
其实便是那些骂自己的文人,陆宁自也并不在乎,就算跑到自己面前指着自己鼻子骂,那也无所谓,更没什么愤怒的要砍人脑袋的情绪。
思想不一样而已。
不过自己觉得,论思想性,还是见识过后面一千余年华夏发展历史的自己,看得更为远。
自己可不想科举取士变成畸形,最后题目、文章形式等等越来越僵化,最后变成斗八股文之类。
对整个民族发展来说,要选拔的精英一辈子都在钻研这种怎么不说人话的混账学问,然后才能出人头地且成为统治阶层,用这个群体引领民族前进?简直鸟用没有,也莫怪明清数百年如一日,整个社会架构思想等等,完全死水一般,数百年都在原地踏步。
所谓盛世,最多也就天灾人祸少一些,多收了些粮食。
这种盛世脆弱的,说不定马上就能变为乱世。
所以,既然有这个机会,自己就翻天覆地一把,哪怕身死国灭,至少,对国人的思想,也会带来巨大的冲击。
好在,从唐一代,士族统治才不占据主导,高效的科举开始从寒门取士,下层有了改变阶级属性成为社会精英的可能,而科举的形式,也还未僵化,且大唐开放之包容遗风,多少还在,自己这么搞,就算世人诽谤,但哪怕文人中,也有支持者。
如果是明清时期自己咔嚓来这么一下,怕立刻就成为全天下的公敌了。
正琢磨之际,外间刀婢挑门帘进来,单膝跪倒:“主父,西尚宫夫人有信到。”双手奉上一封信笺。
陆宁微微一呆,自己远离兖州,虽说是为了巡视天下,也可自己看一看自己新政,用在这个时代,有哪些弊端。
但何尝又不是因为看着一大家子实在头疼。
正妻就不说了,第一个让自己头疼的主儿,东宫和西宫,自己虽然挺想她俩,但如果在兖州整日和她们在一起的话,永宁立刻就得作妖。
而且,后世史书,会不会就搞成自己是齐宣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永宁公主,自然就是贤惠能干能帮君王安天下的钟无艳,只是相貌平平。
甘氏和尤五娘,就是娇媚可人,绝代尤物,但祸乱江山的夏迎春了。
这些且不说,现今,又来了位北尚宫。
那是什么人?都不敢细想,越细想后世评书影视剧,越是头皮发麻。
现今,五儿的书信?
陆宁揉揉鼻子,想想,也是时候回去了。
虽说自己不在兖州,政事运转流畅,这也是因为新政,各院各衙各司其职,自己只需掌控大局。
而且,驿站通信流畅,自己在哪个行宫驻跸,重要公文便会送来。
不过,原本还希望永宁能帮自己处理下政事,但她却有点大撒把,对政事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据说整日和甘氏在一起,和甘氏成了好姐妹。
倒是尤五儿,不太受她待见,不过面上,也过得去。
不过甘氏和尤五娘,看似以前因为尤五娘经常起衅所以经常明争暗斗,但实则现今常年不在自己身边,两人跟在自己身边最久,为何成为自己妾侍都是同样的经历,话题也最多,好似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所以永宁便是想拉一派打一派,分化甘氏和尤五娘,以甘氏性子,她自然也不能得逞。
不过永宁故意不理政事,也不知道是逼自己回兖州呢,还是故意做样子,向自己示意,她没有任何野心,以此改变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讨好自己?
五儿这封信,不知道是不是又来告永宁黑状的,永宁现今就是喷嚏打的大声点也是罪过,想想,尤五娘这家伙,绝对有奸妃的潜质,永宁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当然,尤五娘知道,自己对她所谓黑状只是当笑话看罢了,也算写信给自己散心解闷,这些信,自己也绝对不会和第二人讲,如果自己真当回事,那她就必然不会如此了,和正宫结仇,怎么都感觉是自寻死路。
陆宁一边好笑的琢磨,一边展开信笺,随之微微一呆,略一琢磨,起身:“回行宫!”
在大小蜜桃及四名刀婢陪同下下了茶楼上了两辆马车,外面唿哨一声,突然马车前后,就有二三十匹重甲骑射涌现,街上行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些骑射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这些骑射,骏马高大,披着铁甲,她们却明显都是女子,但各个健硕无比,不但全身黑色具甲,便是脸上也戴着青面獠牙狰狞面甲,只露出冷冽双眸,头盔上,更都有长长血红雕翎,三十余骑聚在一起,杀气腾腾寒气冲天。
这三十六名骑射是从野人部中精选出来的女子神射。
野人海里写了密信,这几个月,胡商陆陆续续偷偷将其部族亲信内迁,而这契丹野人部就是狩猎为生,便是女子,也自小猎虎杀豹,是以迁徙到齐鲁后,转为农户的话多少有些困难,干脆全编入了军中。
野人部女子,编为了王宫内卫,陆宁出行,贴身护卫不再用侍卫亲军,而是用这些野人部女骑射选出的最精悍的三十六人。
毕竟,女子再怎么彪悍,陆宁也不会真令其上战场,跟在自己身边做花瓶护卫就好。
侍卫亲军反而得到解放,每日苦训,比跟自己身边在国境内瞎晃悠有意义的多。
这三十六名契丹野人部女骑射,虽全部黑甲,但头盔上都有两根长长红色雕翎,陆宁号为“红翎卫”,不过外间私下,还是习惯称呼为契丹三十六女射。
红翎卫指挥使,野人纳米,倒是一个美女,不过,是极具刚性美的美女,肌肉虬结,一种爆炸性的力量野性美感。
其实红翎卫的长长血红雕翎,作为侍卫倒是很吓唬人,三十六骑聚在一起,更是冲天的威风,但如果真上战场,那就是活靶子一般了。
但四周长街上行人,都是平民,哪看过这等架势,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茶楼上,正激烈辩论的那群文人,有人喊:“快来看!”
众文人涌到窗口,却见长街上,一队黑色重甲女骑士鱼贯飞奔,长长雕翎飘荡跳动,汇聚成一道火焰似洪流,渐渐远去。
长街两旁,行人吓得纷纷拜倒。
众文人骇然。
“这,这就是契丹三十六重甲女射?”有文人语气艰涩的问。
齐王身边有三十六契丹女射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也是部分文人攻击他荒淫无道的黑点之一。
但此刻,亲眼见到契丹女射之威,这些文弱从未见过兵锋之人,都是骇然。
北境之地,因为契丹军马曾经攻破汴京掠走帝王帝妃,是以军民对契丹多多少少有些畏惧,不过契丹女射,原本在这些文人观念中自然便是美姬之类的。
但此刻亲眼看到这些契丹女射的冲天威风,这些文人,都是瞠目结舌。
方才作为“齐王党”主力辩手的文人,立时得意洋洋道:“除了齐王殿下!谁还能令契丹蛮男骄女屈膝为奴?”
反方辩手默然,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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