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声响起的瞬间,维奥尼亚瞳孔骤然一缩,探入地面的手指猛然发力,一道微不可查的黑气沿着地下笔直切去。
前方忽然出现的那道气息,瞬间被一分为二,尸体左右横飞出去。
电光石火间战斗便已结束,本就已经孱弱不堪的维奥尼亚,又不计代价的使用了雷霆一击,只觉得胸口一甜,再也控制不住那种乏力感,一口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这个声音如同警钟般在脑海中回荡,让维奥尼亚再次意识到眼下的处境,强撑起身体,重新聚焦有些涣散的视线,想要看看那个被自己击毙的敌人究竟是谁。
只一眼,维奥尼亚目光微凝,脸上显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态。
对方的尸体就散落在不远处,左右两半像是被精心计算过,切割的平整而又对称。
从模样上看,对方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一头缭乱的黑发,像是长年累月没有打理过,体型瘦弱,身高也比这个年龄该有的高度矮小,看上去像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倒也映衬了之前那稚嫩的声音来源。
维奥尼亚小心观察着少年的面孔,脸颊上脏兮兮一片,却也能大致看出轮廓,样貌十分普通,并未有任何出奇之处,属于那种放入人堆中转眼便找不到的类型。
只是维奥尼亚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熟悉,就好像曾几何时在哪里见过对方。
可仔细想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符合记忆的对象。
维奥尼亚对自己的记忆有着绝对自信,加上身体已经经由诸位大人改造,获得了近乎永生不灭的能力,记忆方面甚至可以做到纤毫毕现,甚至连一百年前某一天中午进食的物品都能清楚说出。
可偏偏这个带给她诡异感的少年,无论怎么回忆,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印象。
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让维奥尼亚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不安。
通常来讲,人的样貌变化在少年时期最为明显,成长速度快,也会导致五官轮廓产生一定变化。
然而眼前少年充其量不过十岁,就算样貌变化再大,也不可能超出十年的范畴。
可维奥尼亚搜遍近十年所有接触过的少年郎,仔仔细细将每一张面孔在脑海中略过,却仍找不到任何一个完全相符的人。
即便有不少样貌类似,但细节方面仍旧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无奈之下,维奥尼亚只能压下那份心悸,继续查看少年身上其他特征,试着能不能从一些具有明显特点的装扮上,找出一些线索。
那一身淡灰色的粗布麻衣,已经被浸出的血液染红,连同那断为两半的粗布长裤,似乎都在证明主人的身份卑微,像极了那些出入贫民窟的穷小子。
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不知打了多少补丁的布袋,看上去咣咣当当,似乎装了什么东西,却仍然十分干瘪。
除此之外,少年身上便再没有更多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哪怕一件装饰都没有,或许用“一贫如洗”来形容更为贴切。
因为渊域的限制,自成为神使以后,维奥尼亚便很少前往大陆,大多都呆在渊域中负责处理事宜,不过对于大陆的各国的状况,以及民风民俗,还是有非常全面的了解。
少年的打扮以及羸弱的身材,无疑都在证明其出身低贱,属于那种贫民窟中一抓一大把的类型。
然而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即便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依旧让维奥尼亚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个普通的贫民少年,可能会出现在渊域中?
别开玩笑了!
无论是那些已经叛变的遗留者,还是新进的讨伐队,维奥尼亚都能确定,不存在这样年纪的少年。
即便遗留者有的已经在渊域中繁衍两代甚至三代,却是可能存在掌握之外的小孩,但穿着打扮绝不会这样邋遢,衣服材质也多以动物毛皮为主。
至于讨伐队那边……年纪最小的,似乎就是跟在迟小厉身边的那个黑暗精灵,她还是因为有特殊能力,加上迟小厉这一层关系,才被勉强带入,怎么也不可能会多出一个年纪更小、明显长时间营养不良的少年。
而且对方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偏偏就在自已为战斗结束、转身离开之际。
维奥尼亚再愚蠢,也不会以为少年与之前尸体消失、空间封锁、自己魔力“无限消耗”无关。
维奥尼亚忽然生出一丝明悟,联想到现在体内魔力近乎耗空的状态,绝对是先前强行撕裂空间留下的后遗症。
这就说明之前那种魔力没有损耗的感觉,根本就是假象,是对方通过某种手段迷惑了自己的感官!
结果自己在恐慌之下,肆意挥霍魔力,这才导致“假象”结束的一刻,体内会突然传来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回过神来,维奥尼亚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银牙几乎咬碎,面目愈显狰狞。
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对方利用了自己的恐惧心理,不费一兵一卒,仅仅通过一些“恐吓”手段,就让自己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耗费掉大量魔力,陷入被动状态。
这种阴损手段,让维奥尼亚不由想起一个人,那个第一次带给她无限屈辱的可恨的男人。
“迟——小——厉!”
维奥尼亚咬牙切齿,仰天大吼一声。
这种心理战的手段,实在是太令人感到熟悉了,除了那个手段层出不穷的混蛋外,讨伐队中再没有人能够将她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
也只有他,才会让维奥尼亚生出如此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屈辱感。
可是第二位明明确认,迟小厉已经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否则他也不可能“鸠占鹊巢”,指定之后一系列计划。
所以即便本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迟小厉在幕后操控,但理智又让维奥尼亚清醒,迟小厉已经确确实实死了,一个死人,不可能威胁到一名神使!
这种纠结的情绪,让维奥尼亚难以自拔的愣神了几秒,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名少年脸上。
一道灵光闪过。
维奥尼亚心脏突然停跳半拍,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终于抓住那种熟悉感的来源了!
这个少年的长相,确实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之所以看着眼熟,是因为……他简直就是少年版的迟小厉!
因为那副标志性欠揍般轻佻的笑容,以及极具特色的黑白相间的短发,都给维奥尼亚留下一种较为牢固的印象,因而即便遍寻记忆都找不到少年出现过的痕迹,维奥尼亚依旧压根没忘这方面考虑。
可是随着这层窗户纸捅破,怎么看少年都与那个令人憎恶的混蛋有着七八分相像,只不过面容更加稚嫩,加上体型瘦小,五官更为突出,如果面部肌肉更丰满一些,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迟小厉。
可即便真相大白,维奥尼亚却觉得像是陷入另一个谜团,重重谜云在眼前飘荡。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疑似迟小厉的少年!
他和迟小厉究竟有没有关系?
因为对第二位的绝对信任,维奥尼亚本能想给予否定,可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一连串的遭遇,其使用手段的幕后主使,与那个男人的作风相似,出现一个奇怪少年,长相竟然也与那个男人神似。
“哎呀呀!死人了死人了!”
维奥尼亚稍一愣神,便听到一声带着惊慌的急促呼喊。
当她动作僵硬地回过头时,一张之前见过的面孔,竟然再次出现于面前。
约有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脸惊恐地跑了过去,在那断成两半的尸体旁蹲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放下单肩挎着的布包,手忙脚乱从里面摸出一些纱布,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胸口,少年沮丧的扔掉纱布,一屁股坐到地上。
“唉……没救了……要是能早来一些,说不定还能活……”
少年甩了甩头,一脸难过的样子,不过很快像是注意到这边还有一个人,缓缓侧过脑袋,与维奥尼亚双目对视到了一起。
这一瞬间,维奥尼亚感觉自己心脏彻底停止跳动,整个人仿佛跌入深潭,四肢都被无边无尽的寒意冻僵。
新出现的少年,看上去比地上那个高了不少,虽然同样稚气未脱,但身段似乎已经长开了,脸上也多了不少肉,穿着也比之前干净了不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
唯一不变的依旧是腰间斜挎的那个宽大布包,上面的补丁似乎更多了一些。
对视了几秒,少年稍微挥了挥手,试探道:“大妈……你没事吧?”
维奥尼亚眼皮就是一跳,少年那种自然且关怀的语气不像作伪,可开头那两个字的称谓,让维奥尼亚心中瞬间生出杀意——
即便她的年龄,对于大陆上最长寿的老人来说,都可以当祖祖祖奶奶,可女人对于年龄长相天生的敏感,依旧会让她们选择性忘掉一些事情,并且格外在意某些细节。
似乎是见这边没反应,少年大着胆子拿起那个布包,就要朝这边走来。
然而刚踏出两步,少年突然脑袋一歪,颈部陡然呲出血液喷泉,就这么毫无反抗的倒向后方。
维奥尼亚眼皮跳的越发厉害,即便已经确定少年死亡,仍旧瞪大眼睛,带着几分惶恐与紧张,冷冷盯着周围。
第二个少年的出现,与第一个一样,完全不在维奥尼亚精神力掌控范围中,就好像凭空出现在那里。
一个能够悄无声息接近自己的少年,可能只是普通人吗?
“这里是哪里啊?”
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维奥尼亚几乎条件反射的扭过头去。
一个差不多十四五岁、已经初具成年男性样貌的青年,脸上挂着一丝愕然,惶恐不安的望向四周。
同样的粗布麻衣打扮,同样挂满补丁的宽包,像是随着登场顺序,年龄也在不断增长的青年,似乎注意到远处地上两具死相可怖的尸体,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差不多同样的问题,青年却是望了过来,而没有直接从维奥尼亚身边跑过。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警惕。
与那双眼睛对视,维奥尼亚没来由便感到一阵心悸。
如果说最早那个瘦弱的少年,还不能确定身份,可眼前这个已经有大人模样的青年,简直就和迟小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你似乎也受伤了……他们是你杀的?”
青年脸上的带着浓浓的警惕味道,见女人始终低垂着头,没有丝毫回答的意思,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昏了过去,眼中不免多了几分疑惑。
“喂,你没事吧?我是医馆的大夫,如果你清醒着,麻烦回应一声……”
“哈哈哈——!”
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披头散发,神情狰狞,吓得青年差点直接坐到地上,赶紧又后退了几步,躲到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只探出脑袋观察。
“迟小厉!有种你就直接出来啊!搞这种小手段,算什么男人!像这样戏耍我,一定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青年心中一惊,神色更加惊疑不定。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维奥尼亚的笑声戛然而止,眯着眼睛转过头,视线在青年身上来回扫了几下,冷笑道:“还在这跟我装?好,我倒要看看,还要再杀几个,你才会出来!”
话音未落,青年身前的石块轰然裂开,青年怪叫一声,转身就跑,然而没跑出几步,一枚玻璃弹珠大小的黑色光点出现在他胸口,瞬间将整个上半身炸成粉末。
“下一个是不是成年以后的你?啊?快滚出来!”
维奥尼亚大口喘着气,状若疯癫,不断嘶吼。
可这次无论等多久,始终没有第四个人出现。
高度紧绷的精神与肉体,终于支撑不住,维奥尼亚跪倒在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双沾染泥土的皮靴,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一个真正熟悉的声音响起。
“啊啊……不好意思,因为其他地方事情太多,没定位好,结果放错了投影,让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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