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曼,威斯坦。
城南八百里处,一片烟雾缭绕的连绵山脉深处,一幢幢风格迥异、或怀旧古风或充满魔导科技感的现代化建筑,林立在南部最高山脉的阳坡上。
这些建筑的高度参差不齐,样式也千奇百怪,却与周围的青山绿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协调感,好似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自然美。
总计十八幢大型建筑中,十幢位于半山坡青竹林内,另有七幢以七星排列的方式,一直绵延至高处。
至于最后一幢建筑,也是整个建筑群最为华美瑰丽的主宅,则常年掩盖在云层之中,即便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日子,依旧只能窥视一小部分园林,整个建筑主体仍如坠雾中。
这片山脉属于禁区,上百年来不对任何人开放,任何擅自闯入者,将会受到极为严苛的惩罚。
至于惩罚内容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
因为那些无论何种理由,最终踏入山脉的外来者,再也没有机会向旁人诉说。
封禁这片山脉的理由也很充分,此处地下蕴含着极为丰富的矿产,只贵重的资源出产地,自然需要保护。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此地气候宜人,风景壮美,早早便被皇室列为禁宫园林改造,从不对外开放。
因而对于大众而言,这片南部山区,蒙上了神秘与高贵的气息。
——当然,近些年,已经有许多来历不明的小道消息传言,这处山脉似乎与波鲁什家族有关。
当然,这些消息很快便消失不见,也没能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只被当做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谣言,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与这些谣言……已经极为接近。
这处山脉,不但是波鲁什家族的私有领地,更是波鲁什的真正祖宅。
山顶那幢终年难得一见的神秘建筑,便是波鲁什家族真正意义上的发源地。
至于威斯坦城中那座幅员辽阔的豪华庄园,只不过是波鲁什方便与皇室沟通的临时办公地点,对外也是一种障眼法。
纳乌拉刚刚声名鹊起的时候,有无数剑士想要踩着这位身负无数显赫光环的年轻天才,一战扬名天下,一时间登门挑战者犹如过江之鲤,差点没把波鲁什家宅的大门挤破。
其中自然也有一部分人,并非是为了挑战,而是怀有其他目的。
他们大多想要探究这个超级家族究竟藏有什么秘密,是能够生产可以激发人潜能的秘药,还是拥有凌驾于现有剑道之上的剑术传承?
当然,也有些人的目的很单纯,仅仅是想从这座密不透风的庄园中,顺手牵羊出一些宝贝,哪怕只是一盏当代家主用过的煤灯,只要能够证明出处,也绝对会在黑市上变成炙手可热的宝贝。
除此之外,极少一部分从国外其他势力潜入的奸细,目标便是整座庄园的防御法阵。
如果能够破除,就意味着这座数百年来固若金汤的堡垒有了破绽,无论是转手将情报卖给他人,或者自己留下,等待合适的时机来临,都稳赚不赔。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能够走进这座庄园的人不计其数,可成功破译防御结界的人,不能说一个没有,或许有过很多位天纵奇才,但基本都在发现破绽之后,便被波鲁什家族留下,或威逼或利诱,最终从破坏者变为保护者。
然而即便是这些后来加入的魔法师,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可以说为之奉献一生的追求,竟然根本就是一个“假货”。
至于那座真正的波鲁什祖宅,即便是家族内部成员,也只有嫡系知晓,屈指可数。
哪怕是这些嫡系成员,除非接到家主召唤,否则也不能随意进出。
当然,占地如此广阔的森林庄园,自然需要大量人手管理。
眼下,这片被无数秘术遮掩覆盖的庄园内,便有近千名侍者,男性占三分之二,其中近半数成员主要承担防护与警戒的职责,其余人则负责管理庄园的日常清理工作。
这近千名侍者,全部都是精神刻下封禁魔法、宣誓效忠波鲁什的死士,其中有的世代担任警备工作,从出生到死亡,都在这片山脉中生活,也有的是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出卖自由与生命,换取优渥的资源,或者活下去的机会。
无论在外面是什么身份,自进入这座园林,肩负起守护波鲁什祖宅的那一天起,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只剩下一个。
一旦起了别的念头,按照对波鲁什家族的背叛程度,禁忌封印会施与最高直至饱受折磨的慢性死亡的严厉惩罚。
当然,除了封禁魔法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条或明或暗的保障措施,能够保证整座庄园不会出现任何一处破绽。
而如此千方百计严防死守的原因,是山上一十八幢建筑中,几乎包含了波鲁什家千年以来屹立不倒的最重要财富。
一幢剑楼,收藏了数十把令剑士垂涎三尺的秘剑,还有无数仅比秘剑稍逊一筹的神兵利器。
一幢地基深逾千米的矮塔,里面存储了数量难以想象的各种珍贵矿产,甚至有许多现今已经从大陆上绝迹,再难找到任何矿脉的孤品。
还有一幢楼,采用了这十年内最先进的魔导科技,将其中所藏的账目文集分门别类,整理的井井有条……
总之,除了顶峰的那一幢主宅,其余十七幢楼,都保存着波鲁什家安身立命的最重要本钱。
没有人知道全部十七幢楼都有什么,每一位侍者只会负责自己的本职工作,除此之外严禁打探或者交流其余楼的秘密。
这也是有封禁魔法的严格保护。
知道所有秘密的,从来只有历代家主一人。
直到——
波鲁什祖宅山脚下。
本该掩藏在层层结界内的入口,此刻竟然中门大开,道路两侧零零散散躺倒着不少人,并且已经全部没有了呼吸。
“呵呵……有点意思。”
道路中央,须发皆白的老人,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右手轻轻抚在半跪于身前的中年侍者头顶。
从旁边看,这幅画面就像家中长辈为后辈抚顶赐福,一派和乐融融的氛围。
只可惜男人炸裂开来的眼眶,止不住流淌黑血的双耳与鼻孔,加上扭曲狰狞的五官,将整幅构图的和谐感破坏殆尽。
“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老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轻声说了一句,缓缓放开男人。
中年男人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脸上的痛苦神情稍稍得到缓和,然后……便永远定格。
“过了这么多年,小家伙们倒是研究出了一些不错的魔法,挺有意思呢……”
读取第一个人的记忆时,老人就已经破解了“牢不可破”的封禁魔法,虽说代价要支付受术者的性命,但只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得到想要的信息,就已经算成功。
老人舔了舔嘴角,吸收了这么多人的记忆,却仍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缓缓抬起目光,目光中却没有外表相符的浑浊,反而精光炯炯,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正在四处寻觅猎物。
“算了……这个状态还不稳定,先办正事要紧。”
老人吐出一口浊气,借着新得到的那些记忆,一路穿梭庄园中复杂多变的结界,畅通无阻。
老人像是一位孤独而闲适的登山者,双手负后,悠然自得。
沿途遇到的所有侍者,无论是否发现老人,皆在同一时间丧失了意识。
虽然杀掉他们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但刚刚与某个出色的后生小战了一场,老人心底的杀戮欲没有那么强烈,也懒得在这方面耽搁太多精力,所以干脆直接抽走了他们的部分意识。
万一在这里耽误太久,虽说老人根本不惧那个白毛小子,但此行终归还是要以任务为主,能排除一些意外,就尽量排除。
老人在心里估算对方赶来的时间,踏上最后一条台阶。
一幢高不过百米、略显古旧的大宅出现在视野中。
也就在这同时,老人脚下这片山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暂时脱离了现实世界,这样即便是空间魔法,短时间内也无法进入。
做完准备,老人抬起手,对着那幢古宅缓缓一推。
经过成百上千历朝历代最出色的能工巧匠改良、附加了不计其数的防御结界,这幢堪称大陆最无懈可击的“堡垒”,竟然在一瞬间颤动不已。
“嗯?”
没有如意料中那般展开,老人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似是来了兴趣,手腕一翻,五指立时并拢。
整栋古宅顿时拔地而起,牵连出深埋在地下的空间,表面激荡出无数彩色涟漪,却仅仅只坚持了不到半秒,便轰然破裂。
紧接着,古宅从中间突然炸开,却没有丝毫声息,像是被一双最灵巧的手拆解,短短十秒内,便化成漫天散落的“零件”。
老人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副金缕镶边的水晶棺材上。
棺盖打开,一具包裹着洁白绷布的尸体缓缓飘出,老人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可就在下一秒,老人目光一凝,表情瞬间变化。
绷布骤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那具音容安详的中年男性尸体。
确实与情报中的长相一样。
但——
也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已。
老人目光急剧变幻了一下,接着轻声笑了起来。
“真是后生可畏……竟然真的把我耍了。”
飘散在空中,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连同无数旁人从不知晓的波鲁什珍贵秘藏,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灰烬。
“坦坦图奇……坦坦图奇……”
老人闭上眼睛,嘴里轻声默念,却在下一秒猛地趔趄了一下。
老人猛然抬起头,周身气息陡然爆发,直接将周围千米范围清空。
仔细寻觅过后,老人眼中多了一抹疑惑与沉思。
“刚刚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嗯……嗯?我以前见过那个小子?怎么可能……”
……
“啊……不能想了,头好痛……”
迟小厉怪叫一声,中断了越陷越深的念头,坐在木椅上轻轻锤击着头部。
这并非单纯因为绞尽脑汁依旧无法得到答案而发出抱怨,实际上真有一种针刺般的痛楚不断袭扰迟小厉意识,似乎就是从少年身上脱离后不久开始出现,然后随着时间延续,这种症状越来越明显。
原本这种症状还能依靠魔法缓解,可渐渐的这些魔法的治疗效果越来越弱。
直到刚刚,当脑海中产生关于“悖论”的猜测时,那种弯针穿脑的痛苦难以克制的彻底爆发,直接打散了迟小厉的精力。
是因为自己停留在历史片段里太长时间,导致大脑出现了损伤?
还是单纯因为穿梭时间长河留下的后遗症?
迟小厉食指轻轻敲击着脑门,眼神倏而一凝,想到某个关键的问题——
“梅林好像没告诉我该怎么‘离开’?!”
迟小厉蓦地站了起来,看向周围无比真实却又虚假的景象,脸颊缓缓地抽搐了两下。
“X的!老子算是被困在这里了?!”
迟小厉暴躁无比地抓了抓头发,接着狠狠朝地面跺了一脚,结果却没能在松软的泥土留下哪怕半点痕迹。
迟小厉低头看向手臂,结果令人失望。
三个本该存在于那里的纹身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长河只允许迟小厉一人通过,总之从醒来后,迟小厉便失去了与那三个守护灵的联系。
“本来还想趁着这段相对外界静止的时间,试着掌控‘封圣’……看来时间长河果然没法钻空子呢。”
迟小厉一屁股坐下,不由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看了场‘戏剧’,结果演到关键时候突然谢慕,到头来还是没搞清楚奥丁化作兽族青年,战胜那位酋长的真正目的,最后还把自己困在这里,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迟小厉干脆仰倒在地,冲着一成不变的天空大喊道:“有没有人还能动啊……哪怕一只蚂蚁,一只跳蚤也行……就算是片云,稍微飘一飘也——嗯?”
迟小厉眨眨眼,猛地坐直身体。
下一瞬间。
毫无预兆,周围突然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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