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太医院所制金疮药,药效很强,刚一敷上李宿的伤口就不再流血。
李宿靠在石头上,虽肩膀还是火辣辣的,却觉得整个人都安稳下来。
以往的干净整洁都被忘记,身下的泥土和石头上的苔藓也不令人厌恶,反而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清香。
身边的小姑娘不自觉靠着他,因为这一日的担惊受怕,此刻显得颇为困顿,正一下又一下点着头。
李宿知道,她这会儿一定很疲惫。
可这里毕竟不是休息之所。
李宿略微缓了口气,他刚想叫醒姚珍珠,就听到自己肚子发出一阵叫声。
咕噜噜。
李宿:“……”
对饿肚子声音特别敏感的姚珍珠:“……”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小声说:“殿下,我带了吃食,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李宿这才发现,她身上一直背着一个小包袱。
感受到李宿的目光,姚珍珠解释:“原本是要回帐篷休息,听澜和汤圆去布置帐篷,这包袱我便自己拿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她带下山崖来。
姚珍珠话说到这里,脸上立即显露出几分沮丧:“也不知她们两人如何了。”
一直以来,李宿眼中所见的姚珍珠,从来都是活泼开朗的。
她喜欢笑、喜欢吃,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沮丧气馁,之前被贤妃折辱那一次,她甚至都没有特别生气。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给了欺辱她的人最好的回击。
李宿嘴上不说,但他欣赏姚珍珠这样的性格。
在长信宫中,哭泣和懦弱是毫无用处的,你越软弱,只会让日子过得越卑微。
所以姚珍珠可以从一无所有的小宫女,成为赵如初的关门弟子,又在赵如初出宫之后,迅速在毓庆宫站稳脚跟。
跟她一起过来毓庆宫的其他三个宫女,李宿甚至连名字和长相都记不住,唯有她,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所以,此时,他听到姚珍珠声音里浓浓的担忧和慌乱,也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甚至都不知那是恻隐之心,只是下意识安慰她:“她们只是宫女,刺客不会对她们下手,只要躲起来不露面就不会有危险。”
其实在事发时姚珍珠若是在帐篷中,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可她那时恰好穿着大氅站在营地里,瞧着就不是普通宫女,刺客才会冲她下手。
姚珍珠被李宿这么一说,虽然心里还是略有些担心,但到底不至于惊慌失措。
她微微叹了口气:“但愿大家都平安。”
她这么念叨着,便打开了包袱,从里面挑挑拣拣。
李宿垂眸看过去,就见那包袱里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
火堆并不很旺,李宿只能看个大概,却看到里面包着不少油纸包,大概都是吃食。
除此之外还有几块帕子,一个小木盒,两个瓶子并几个鸭蛋。
李宿之所以能认出鸭蛋,还是因为前几日姚珍珠往他马车上送了几个,让他能下饭。
说实话,那咸鸭蛋确实很救急。
姚珍珠似乎感受到李宿的目光,仰头看了看他,把鬓间的碎发抿到耳后。
这一路连跑带摔,她发髻早就乱了,松松散散垂在脑后,乱得不成样子。
“殿下,这是我带的体己包袱,”姚珍珠想了想,解释道,“我……总觉得要出事,所以提前把东西带好,还好我当时拿着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打开一个油纸包,捧给李宿:“这是香酥饼干,殿下先垫垫肚子,若是不够吃,还有牛肉干和咸鸭蛋,能管饱。”
“这都是我出宫前盯着做的,味道不会差,殿下别嫌弃。”
两个人都露宿荒野了,李宿没那么娇贵毛病,绝对不会嫌弃。
他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滋味,最后落到嘴边,却成了一句轻松的调侃。
“还好当时救了你。”
救了姚珍珠,仿佛也救了他自己。
李宿不怕一个人流落在外,即便在山林里,他也能养活自己,不会让自己饿死。
但身边多了一个人,总是让人安心的。
更何况,姚珍珠想得如此周到,这个包袱管大用处了。
他们两个省着吃,可以将就吃上两三天,这两三天足够他们找到避难之所。
姚珍珠没想到李宿会感叹这么一句,这才意识到,李宿救她就是救她。
这是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对一个熟悉之人的保护和挽救。
现在两个人算是安全了,他才有闲心说这么一句。
姚珍珠咬了咬下唇,努力压下心中漂浮着的感动,她没说什么话,只是把包袱里的帕子取出来,让李宿可以擦手。
李宿只吃了四块饼干就不吃了。
“你吃吧。”李宿道。
姚珍珠比他能吃,今日又没用晚膳,这会儿一定饿了。
姚珍珠也不推辞,她用帕子仔细擦了擦手,然后便开始默默吃起来。
这一包饼干不多,姚珍珠实在饿得慌,不多时就吃完了。
待到油纸空了,姚珍珠才回过神。
她不自觉红了脸:“我……我有点饿了。”
李宿成天同她一起吃饭,自然知道她饭量多大,倒也不会嘲笑她,只是道:“能吃是福。”
姚珍珠仰头看他,橘黄的火光点亮了李宿的眉眼,让他一贯冷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暖意。
他唇角微微扬起,姚珍珠甚至觉得他在笑。
她突然发现,从宫里出来后的李宿跟在宫中时有些不同。
他不再冷漠、暴躁,也不再动不动就生气,没完没了用鼻孔出气。
他身上多了几分人气。
鬼使神差地,姚珍珠问他:“殿下,您很高兴吗?”
李宿平静看着眼前的火堆,没去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嗯。”
他依旧是用鼻音回答的她。
姚珍珠想:看来殿下真的很高兴。
吃饱喝足,姚珍珠又困了。
她往日这个时候已经沉入梦乡,更不用说今日又累又困,早就支撑不住。
两人都不说话,这一安静下来,姚珍珠立即迷糊起来。
李宿正在沉思今夜是否要寻个住处,就感到肩膀略微一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倒在他的肩膀上。
他低头去看,就见姚珍珠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李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挪开被靠着的肩膀。
我不是怪物。
李宿心想,对于自己接纳的人,他不再嫌弃恶心,也不再拒于千里之外,这样真好。
或许,他可以慢慢成为一个正常人。
不会因为外人的猛然接触而恶心,也不会见血暴怒,控制不住杀人,过往的那些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似乎也在渐渐淡去。
李宿想:姚珍珠对于他来说,仿佛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要保护好她,让她保持那份天真和快乐,让她能健健康康做个小吃货。
这样,他就可以成为正常人。
姚珍珠睡得很熟,完全不知身边的太孙殿下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也不知道他下了什么样的决心,梦里,她吃着自己刚做好的糖醋排骨,正在就着粘稠的糖醋酱汁,嘎吱嘎吱吃脆骨。
做糖醋排骨要用小排,指节长,每一块都漂漂亮亮,整整齐齐。
做这道菜的精华是炒糖色。
糖色炒得漂亮,如同琥珀一般包裹着同样漂亮的小排,码放在洁白的瓷盘中,看着就好吃。
若是喜欢果香,可以加话梅一同翻炒,若是不喜,这么吃也刚刚好。
如果汤汁多了,第二顿还能回锅,可以放一些炸地瓜块,又变成了另一道菜。
往年在家中时,母亲能把排骨剩下的汤汁,用十八般武艺做了各种各样的菜。
梦里,她吃饱喝足,温暖舒适,安全平安。
而李宿却并未停留在原地。
等到他体力恢复,便收拾好包袱绑在姚珍珠身上,把她背了起来。
姚珍珠睡觉很死,根本没发现自己被人背起来。
李宿感受了一下夜晚的寒凉,把那大氅皮毛捡起来,从身后裹在姚珍珠身上,把两个人裹在了一起。
他从火堆里挑了一节最长的木头,剩下的直接掩埋,然后便继续往前走。
黑暗的森林里,他背着身上轻飘飘的姚珍珠,沉默往前行。
大氅罩在身上,夜里微凉的风无法侵染他们,眼前的火光点亮脚下的路,驱散笼罩一切的黑暗。
李宿步伐坚定,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孤独,会寂寞,也会有一种还未安定的彷徨。
但这一路走来,这些情绪一样都没有。
背上的小吃货如同个小暖炉,暖融融趴在他背上,轻声打着呼噜。
他并不孤单,也不寂寞,更不彷徨。
李宿浅浅勾起唇角,那一向冷硬的眉眼里,经年寒冰一瞬被融化,只留下蔚蓝的海洋。
他脸上挂着笑,一路往前行。
离开长信宫,离开那困了他一辈子的牢笼,他满心愉悦。
在这陌生的,寂静无人的森林里,他次才能放肆地笑。
他有多久没笑过了?李宿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刻,压抑了许久的烦闷全部被笑容驱散,只留下畅快惬意。
李宿笑了一会儿,直到嘴角都僵硬了,才收起笑容。
对于他来说,这个短暂的笑容已经足够抚慰他的心。
夜半三更时,李宿终于寻到了一个狭小的山洞。
山洞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过地面是干燥的,而且洞口狭窄,可以挡风遮雨。
李宿解开大氅,先把它铺在地上,然后才缓缓放下姚珍珠。
姚珍珠不知道梦到什么,刚一被放下,就砸吧了一下嘴。
“好吃。”
李宿:“……”
李宿坐在她身边,缓缓合上眼。
这丫头,可真是一点都不知愁。
第六十九章
姚珍珠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和煦的微风吹进山洞中,吹动了她卷翘的睫毛。
姚珍珠眼珠略微转了转,下一刻便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石壁。
姚珍珠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裹着大氅,躺在一个并不宽敞的山洞里。
山洞外面的天色明亮,显然已经到了第二天白日。
姚珍珠揉了揉眼睛,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细微的咳嗽声在山洞里回响,姚珍珠莫名有些害怕,她立即往身边看去,想要寻找李宿的身影。
李宿这会儿正坐在山洞最后面,离姚珍珠不远不近,他抱着肩膀,靠着石壁低头而坐,不知是否醒来。
姚珍珠小声唤他:“殿下。”
李宿没抬头。
他似乎还处于沉静的梦乡里,没有醒来。
姚珍珠起身,抱起大氅,轻轻来到李宿身边。
姚珍珠蹲在李宿面前,仰着头看他的面容。
这一看,她才发现李宿双目紧闭,脸颊发红,额头挂着冷汗,显然不太对劲儿。
姚珍珠吓了一跳。
她忙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李宿的额头。
一片滚烫。
姚珍珠心里着急,她又唤:“殿下,醒醒。”
李宿不知道烧了多久,姚珍珠怕他昏迷,紧着唤了他好几声。
但李宿一直都没有醒来。
他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特别难受。
姚珍珠心中发紧,却并不特别慌乱,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山洞的大小,估算了一下尽头的宽窄,便把大氅整个打开,铺在李宿身边。
然后,她把手放到李宿肩膀上,轻轻摇了摇他:“殿下,您醒醒。”
刚才姚珍珠的声音太轻了,在昏睡的李宿耳中不过是一缕青烟,转瞬就被清风吹散。
这会儿姚珍珠的手一碰他,他似乎才从繁复的梦境中挣脱出来,略微动了动眼睛。
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
他生着病,昏睡着,又同姚珍珠有过生死相救的缘分,姚珍珠现在已经不是很怕他了。
因此,这会儿看到他眼皮动了动,姚珍珠便凑上前去,面对面盯着他看。
以前离得远,又不能直面贵人,姚珍珠总是看不真切他的容貌。
现在凑到近前,姚珍珠才发现他的睫毛特别长,皮肤白皙而细腻,鼻梁比他们落下的山峰都要挺拔,唯独那双薄唇却是浅浅的淡粉。
两个人一夜都没喝水,她也觉得喉咙干涩,很是难受。
若是寻常时候,姚珍珠一定会好好欣赏一番太孙殿下的俊颜,让自己饱一饱眼福。
现在却没时间容她多耽搁了。
姚珍珠凑在李宿面前,手上微微使力,推了推李宿没受伤的右肩。
“殿下,您醒醒,您得吃药。”
姚珍珠连着唤了五六声,李宿才动了动眉眼,嘴里发出“唔”的声音。
姚珍珠欢喜极了。
能被叫醒,说明他没昏迷,也说明他还能恢复意识。
姚珍珠手上再度用力,声音越来越大:“殿下,快醒醒!”
李宿正走在一片血色莲花中。
那血色莲花就飘在血池里,散着幽幽的冷光。
天地间一切都是赤色的。
在这片血色莲花尽头,有一扇门。
他双腿泡在血池里,肩膀刺痛,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自然想要进去屋内歇息片刻。
但他心中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去。
雕花木门上刻着并蒂莲,婀娜多姿,绮丽缤纷,温暖的光从门缝里散出来,吸引着李宿的目光。
可心里的声音不停在呼唤他。
告诉他:不要去!
喊到最后,几乎要声嘶力竭。
然而无论心声如何劝阻,李宿的双腿就木然地往前挪动着,一步一步,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缓缓来到门前。
他着迷一般伸出了手。
李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小,很短,如同任何一个幼童那般,有着最脆弱最稚嫩的手指。
他朦朦胧胧地想,原来我还小。
这一恍惚,那柔软的小手就碰到了门扉。
只听吱呀一声,门扉轻开,温暖的光一瞬宣泄而出,笼罩在李宿身上。
初时是暖的,舒适的,令人向往的,可随着心声的声音逐渐变为嘶吼,那暖光逐渐炽热,如同火烧一般烫在他额头肩膀,让他浑身剧痛。
心声嘶吼着,让他:“不要去!”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而纤细的手指碰到他的肩膀。
一个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殿下,快醒醒。”
是谁呢?
随着这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暴躁的心声一瞬消无声息,瞬间隐匿进心海深处。
李宿站在原地,任由门缝里的光越来越炽热,他却纹丝未动。
他在想,此刻呼唤他的又是谁?
然而来者不容他多想,她的声音越发急促,拍打他肩膀的双手越来越用力。
“殿下,快醒醒,您得醒来了。”
“殿下,您不能再睡了!”
原来他在梦里吗?
李宿如此一想,眼前的并蒂莲雕花木门“嘭”地合上,再也无法散出更多光亮。
而身侧的所有血莲一瞬褪去血色,重复莹白和纯洁。
一阵微风吹来,带来淡淡的,让人舒心的泥土芬芳。
李宿猛地回过头,睁大眼睛。
眼前是一脸担忧的姚珍珠。
李宿粗粗喘着气,脑海里一片混沌,额头烫得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烧着,左肩是火辣辣地疼。
他身上没力气,脖颈里都是汗,原本靠着的坐姿都要维持不住,眼看就要往边上倒。
姚珍珠瞪大眼睛,下意识扑过去拖住他的身体:“殿下!”
李宿身体滚烫,呼吸急促,显然已经急症攻心,寒症急发。
姚珍珠到底在御膳房练过,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手上很有一把子力气。
她稳稳托住李宿的身体,也顾不得李宿的嫌弃和尊卑有别,迅速道:“殿下,我扶着您躺好,您要是还有力气,便跟着臣妾挪动。”
李宿急促喘着气,没有说话。
姚珍珠却知道,他听进去了。
姚珍珠双手使力,托着他右侧肩膀,让他往边上的大氅躺过去,上半身躺好了,她又去给他挪双腿。
李宿虽然风寒急发,这会儿醒来,精神倒是已经清明。
他配合着姚珍珠,乖乖被她挪进柔软暖和的大氅里。
这大氅虽然是姚珍珠,却又宽又大,姚珍珠让李宿躺在一侧,多余的边绕回来,严严实实盖在李宿身上。
这一切忙完,姚珍珠一边喘气一边擦额头的汗。
“殿下,您病了,我正巧带了祛风寒的复灵丸,您先用一颗。”
李宿喉咙干哑,说不出话,只能费力点头。
姚珍珠来到包袱边上,从那小木盒里取出一颗药,想了想,又把牛轧糖拿了过来。
她把药喂给李宿,略有些迟疑:“没有水,殿下将就些。”
药丸子很苦,李宿的舌头却有些麻木,尝不出别的味道。
他很快就吃下一丸药,还没等回过神,就被凑在唇边的东西吸引了心神。
姚珍珠的声音很轻,柔柔的,仿佛在哄他。
“殿下,吃块糖,就不苦了。”
李宿垂下眼眸,看着那块牛轧糖,最后还是张开了嘴,把糖块含进嘴里。
姚珍珠坐在他身边,自己也拨了一颗糖。
她道:“殿下,您昨日半夜背我过来的?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以劳累费神。”
李宿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他眼睛里的赤红已经消退,此刻因病重而显得特别羸弱,眼眸里有着潮湿的水汽,身上所有的凌厉和寒冷都褪去了,仿佛只剩下他内心深处的柔软。
姚珍珠心中一颤,难以抑制的心疼从心底浮出来,一晃神就占领了她的神智。
“殿下您别着急,这药是周太医给开的,姑姑说特别好,用两三颗殿下就能好全了。”
她声音特别温柔,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柔情和慈爱。
李宿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眼前昏暗。
慈爱?
他心底抗拒这个想法。
姚珍珠不知道太孙殿下在想什么,她想了想,道:“殿下,您昨日瞧见过小河水池吗?咱们得找些水来。”
李宿沉默片刻,努力发出一声:“前行一里。”
昨夜因为寻到水源,他才在这附近寻找,找到了这一处山洞。
姚珍珠眼睛一亮。
她想了想把包袱拿到李宿身边,把昨日用过的帕子揣进怀中,又取了一条干净帕子,把木盒里的药都倒出来包好。
如此弄完,她又四下看了看,找到了李宿的长剑。
姚珍珠握住剑柄,放在手里掂量一番,她第一次拿剑,倒是没有她想象里的沉。
她回到李宿身边,为了方便李宿听清她的话,便又毫不犹豫坐在土地上。
“殿下,我可以带着殿下的剑出去打水吗?路上看到能吃的东西,我可以顺便采回来。”
李宿几乎是下意识拒绝:“不可。”
姚珍珠有点委屈:“殿下,我不会弄坏您的剑。”
她这么说完便低下头,长剑也小心翼翼放到了李宿身边。
李宿微微一愣。
他身上病得难受,脑子一片混乱,却鬼使神差地看懂了姚珍珠的委屈。
李宿抿了抿嘴唇,他努力又说一句:“危险,别去。”
姚珍珠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宿。
现在的太孙殿下羸弱病态,眼神却是坚定的。
那些水汽都从他眼眸里褪去,只留下同平日别无二致的坚定。
姚珍珠努力安抚心中蹦跳的鹿儿,认真说:“殿下,这一处没有外人,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吓人的野兽,我不会有危险的。”
“再说,我真的很渴,我们都需要喝水。”
李宿沉默了。
姚珍珠再接再厉:“殿下,我年幼时曾一人跟着流民流亡,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这话她说得平淡,但内里的惨然却刺痛了李宿的心。
李宿没有再拒绝。
他眼眸微瞥,往小腿看去:“有匕首,剑难用。”
姚珍珠一瞬便笑了。
一无所有的山洞,危机重重的境况,重病不愈的艰难,仿佛都在她甜甜的笑容里被驱散。
姚珍珠取了匕首,对李宿道:“殿下等我凯旋!”
“咱们来看看,这山谷里有什么好吃的!咱们争取都吃个遍!”
作者有话要说:姚珍珠:殿下你饿了吗?
李宿:先休息,不忙弄吃的。
姚珍珠:可是我什么都有呀,殿下是要吃饼干还是牛肉干?还是咸鸭蛋或者牛轧糖?
李宿:???
昂,明天又是周末啦,开启万字大法,明早九点加更一章~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