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李南灵声调一变,震惊又可怜的问道:“皇上,你这是为什么?”
殿门被推开,裴齐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大喊一声:“表妹!”,飞身冲了过来。
“表哥,我没事。”
霍惜韶下意识答应一句,随后猛的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李南灵跌跌撞撞倒在裴齐怀里,被他抱起后,埋头在他怀里,嘤嘤哭诉道:“表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清嘉公主非说她才是霍惜韶,我才是她。”
“她是疯了!”
裴齐年轻气盛,低吼一句后,怒气冲冲的看向霍惜韶。
“裴齐,我没疯!小时候砸墙挖土爬狗洞,还是我带着你去的呢,你都忘了吗?你怀里抱着的是李南灵,再者说,我什么时候跟个猫似的哭过,还是在你怀里。”
她表哥练武出一身臭汗,还不爱洗澡!
被她一说,裴齐也愣住了,低头看去,想起她说自己怀里抱着的是李南灵,只觉得后背汗毛竖立。
“公主。”
李南灵泪眼盈盈,说谎不打草稿:“这些事情明明都是我刚才告诉你的。”
“放你的屁!”
霍惜韶气得叉腰,骂道:“画皮画虎难画骨,裴齐,你好好看看,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跟她似的哭过?”
她继承了李南灵的记忆,李南灵十之八九也继承了她的记忆。
即便一一对照曾经的发生过的事情,两人也难辨真假,唯一的办法就是靠感觉。
“齐儿!”
裴宁穆此时也冲进殿内。
“舅--”
霍惜韶面露惊喜,舅舅年长稳重,总比表哥靠谱点,她正想再解释一遍的时候,忽然颈后一痛,身体无力的向后倒去。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几秒钟,只听见封争向裴宁穆解释道:“公主遭受丧父之痛,得了癔症,总是胡言乱语,还请丞相别放在心上。”
封争。
你大爷的。
夜。
霍惜韶从床上醒来,想要起床时,只觉得脚腕异常沉重,低头看去,顿时咬牙切齿,幽幽道:“你现在还不信我是霍惜韶,不是李南灵吗?”
烛架旁。
封争一身暗红直襟长袍,黑色镶边,手持红蜡,慢悠悠将最后几根蜡烛点燃,艳色的烛光里,衬的他本来就偏于阴柔的相貌,更添几分娇色。
跟个姐妹似的。
霍惜韶费力走过去,扭头吹灭几根蜡烛,气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有。”
四目相对。
封争上前两步,眸色深沉,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种灰暗阴沉的情绪,看着李南灵的皮囊,霍惜韶的内里,久久不语。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两人。
从李南灵的记忆中,霍惜韶学会了太多不该学会的知识,余光扫到封争锁骨那里露出的鞭痕时,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是霍惜韶,不是李南灵,你要是想报仇,找她去。”
“可当初作孽作恶的是这只手,不是那只手。”
封争握住抬起她的手腕。
单论皮囊。
他和李南灵倒是极其相配,一个阴秀清冽,如暗夜里独自绽放的罂粟花,一个艳光四射,一颦一笑都倾倒众生。
此刻手腕交握,也如蒹葭倚玉树,美得自成格调。
“封争。”
霍惜韶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忍下破口大骂的想法,沉声问道:“你到底打不打算把事实真相告诉我的家人?”
“若是我说不打算呢?”
封争聊有兴趣,语气像是逗猫一样,无可无不可,只为了看看她的反应。
无耻!
下作!
霍惜韶和表姐、表哥参加宴席时,见过席间歌姬舞女上来时,那些浪荡公子哥的眼神,与封争现在的目光一模一样。
不把人当人,而是当做可以随意调戏侮辱的玩物。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渐冷,嘲讽道:“看来是我错了,你这样没有自尊的人,怎么会恨李南灵呢?不如你现在叫她回来,叫她继续鞭笞你、羞辱你怎么样?封争,你这种善恶不分,心理变态的人真让我恶心!”
李南灵是个视人命如草芥,完完全全被惯坏的公主。
可她的美貌是真,曾经的权势是真,对封争的调教是真,对他的真心也是真。
爱恨一体。
用这四个字来封争对李南灵的态度最合适不过。
一个被惯坏的疯子,一个被虐成瘾的变态,两人互相纠缠一生再合适不过,偏偏她倒了血霉,竟然跟李南灵换了身体。
“说得好。”
封争手下用力,越攥越紧,看着霍惜韶苍白隐忍,却硬撑着不肯服软的脸,反而越来越兴奋,微笑着贴近,吐息道:“本来你不说,我自己还不敢承认。可现在既然说清楚了,公主殿下,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
“你搞清楚!”
霍惜韶本来对美男是很宽容的,可现在实在忍无可忍,空出来的右手一拳捶到封争心口,却又被他攥住。
这混蛋仿佛不知疼一样。
她恨恨道:“我是霍惜韶,不是李南灵,更不是你口中的公主殿下!你被抽傻了吧?连人都分不清了。”
“我就是因为清楚才不放你离开。”
先皇已逝。
封争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伏低做小,在一个失势的公主面前,更不必再做任何伪装。
他看向霍惜韶,目光中仿佛燃起偏执的火焰,轻轻笑道:“你现在这样正好,你是李南灵,却也不是李南灵。霍惜韶,你现在这样正好。”
“我看是你发癔症,说昏话了吧。”
霍惜韶看向封争的目光又嫌弃又绝望,好似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病人。
封争的目光却越发痴迷,忽然在她眉心印下清浅一吻,随后松开了霍惜韶的手,连忙后退几步,避开她的追打。
双手握着殿门,背光而立。
扬声道:“霍惜韶,我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你就乖乖待在这。放心,我过两天就来看你。”
“你把我脚铐解开呀!”
霍惜韶一步一沉的走过去时,殿门已经合拢,无论她如何敲打怒骂,外界都没有丝毫反应。
谁会管一个曾经作恶多端,现在已经失势,如同笼中鸟的公主呢?
接下来两天。
霍惜韶的日子过得十分规律,每天的行动范围仅限于宫殿内部,宫女会给她送饭,就连洗澡也能在偏殿引入的温泉解决。
笼中鸟。
她真是成了一只吃喝不愁,没有自由的笼中鸟,可她是霍惜韶,她凭什么替李南灵偿还罪孽?
更别说李南灵还有可能利用她的家人复仇。
霍惜韶心急如焚,可宫殿内窗户都被封住,她脚腕有镣铐,宫门外被重兵把守,进来送饭的宫女全都又聋又哑。
这样的局,她真的没法破。
“吱吱!”
一扇窗外忽然传来鸟叫声。
她正躺在床上心烦意乱,听了更烦,更打算翻个身的时候,忽然灵光一现,佝偻着腰拖着脚腕上的镣铐往窗户那走去。
“吱吱!”
霍惜韶回了一声。
钉住窗户的木板中间透出一丝一丝的月光,现在连这微光也被挡住了,窗外站了一个人,是她的表哥。
“李南灵,你上次说的话是怎么回事?别装神弄鬼。”
裴齐犹犹豫豫,又虚张声势的声音穿过被封死的木板,穿进霍惜韶的耳朵里时,她当场发誓,以后再也不嫌弃表哥了。
“李南灵你个大头鬼啊,我是霍惜韶,表哥!”
“我表妹可从来没像你这么粗声粗气的说话过。”裴齐仍有些怀疑。
霍惜韶敲了敲木板,表达愤怒:“废话,我以前的身子走一步路喘三口气,现在要不是这木板隔着,我一巴掌打你十个跟头。”
“霍惜韶你嘴巴这么毒小心嫁不出去,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裴齐下意识怼回来。
说完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声音颤悠悠的问道:“表妹,要真是你的话,你别吓我啊,我明明记得你现在应该在府里才对。”
“你既然敢偷偷溜进宫见我,就说明你发现了府里那个妖精的不对,裴齐,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霍惜韶两天没见到熟人了,但比起叙旧,她更怕李南灵在府里顶着自己的名头兴风作浪,却没有人阻止。
看不见脸。
虽然声音不对,但这语气却与表妹一模一样,裴齐本就是容易动摇的性格,被她一催,便一五一十的老实说道:“李南灵在府里确实不太对劲,在爹娘、祖母面前时还没什么,单独跟我在一起时,总有种她不想装了的感觉,我瘆得慌,就来找你了。
不过你别以为我现在就相信你了啊,到底谁是我表妹,谁是那个刁蛮公主,我还得再考验考验呢。”
他虚张声势的威胁完,窗户里面却久久没有回音。
等了一会儿。
裴齐敲了敲窗户,问道:“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表哥,我从前让你动脑你总是不动,现在完了,那妖精已经准备对付你了,等你回去以后,就是天罗地网,在劫难逃。等死吧你。”霍惜韶叹了口气。
良久。
裴齐成功被她营造的气氛吓到,咽了咽口水,带着哭腔道:“表妹,你别吓我啊,从小到大你吃的、玩的不都是我给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