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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求求你啦(三合一) 长久而永恒的爱。(1 / 1)

早饭,许愿被塞了个包子,额头贴了冰宝贴。

这冰宝贴还是原曜拿去冰箱冻了十来分钟再拿来的,冰得透心凉,特别爽。

这么一来二去,许愿发现原曜还挺会照顾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越玩手机脑子越晕,他也不敢再睡了,怕一觉睡了起不来,发烧病人最重要的是要清醒。

安顿好他,原曜回自己卧室复习了。

许愿身上热,又口渴,保温杯里的水一会儿就喝完了,他下床去接水,正巧碰上原曜迎面走来,赶小鸡似的把他赶回房间里,还说:“社区的婶婶给岚姨打了电话了。”

“我妈知道我病了?”

“嗯,岚姨说让你自生自灭,不要耽误我学习。”

“……”好一个自生自灭!

“对了,刚刚社区来电话,说你下午得去总医院做个核酸。”

总医院离这儿不远,往日许愿去那儿都是扫个共享单车就去了,今天看来得打个车。

他站在客房门口,抱着胳膊看原曜刷题,“你真不去上课?哪里不舒服?”

原曜把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从书桌下摆出来,眼睛看都不看他,“腿疼。”

“你可以打车去学校啊。”

“腿上的神经牵扯着腰,不能久坐。”

“……”这话也就骗骗班主任了。

见许愿被自己给噎住了,原曜一边看书一边说,“你回房间,我马上来。”

脱掉袜子上床躺了一会儿,原曜抱着一摞教辅资料过来给他解闷儿了,跟戏班子搭台唱戏似的,臂弯里还拎了不少零食。

这人抱的书还都挺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工整干净,书脊上贴着非常漂亮的两个字——原曜。

原曜把书一放,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说:“喝点可乐吗?”

许愿愣住,“发烧可以喝?”

“看你难受,喝点儿醒脑子,”原曜坐到书桌前,开了瓶可乐给他,“你看我学习?或者聊点儿别的。”

“你不会刚刚使劲摇过这瓶可乐吧?”许愿研究了一会儿,感觉气泡并不多,小心翼翼地把瓶盖扭开,一口闷下去,头突然没那么疼了。

他仗着自己是病号不会挨揍,藏在心底的疑问直接问出口:“别的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原曜瞥他一眼,根本不理他。

“你告诉我,我也跟你说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并不感兴趣。”

“看在我发烧的份上,求求你了。”许愿抓过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碰,拿人手充当测温枪,“嘀,38度。”

原曜顺势往他脸上贴:“嘀,40度。”

许愿:“……”

原曜提醒:“你脸更烫。”

许愿连忙说:“我知道!”

瞥了眼他那病恹恹的样子,原曜翻开书本,道:“我喜欢壮实的。”

“哦。”

得到答案,许愿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像施瓦辛格那样强壮的男人,看向原曜的眼神带了点儿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许愿放在身侧的手突然就挪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气沉丹田,在被窝里悄悄地摸了摸自己成形的腹肌,不是特别满意了,又生怕被原曜看见这么个小动作。

又躺了一会儿,许愿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翻身,原曜雷打不动地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

差不多快到第一节课上课的时间了,班上的同学都发现了原曜和许愿的两个位置空了出来,上交手机之前纷纷在班级群里@他们俩,问人去哪儿了。

李淳就是个操心命,看着舒京仪给两个人都私发了今日学习安排之后,李淳还去戳许愿,问他是不是和三班的邱宁干架了,是不是被揍得上不了学?

许愿气得快没从床上滚下来爬去学校,噼里啪啦地打字,说为什么这么说啊?

李淳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和邱宁一块儿走了啊。从早自习一直到现在,邱宁有事儿没事儿就从咱班门口过呢,眼睛一直往里边儿瞟,刚碰见班主任来上课,班主任问他鬼鬼祟祟在门口干嘛呢,邱宁说找你,班主任才说你和原曜都请假了。

许愿回复,哦,我是被雨淋的!

李淳回了个笑到桌子底下的表情包,说雨淋得上不了学?你还不如被揍了呢。

“……”这句话让许愿思考了一秒,觉得自己的身体确实有点儿差。

因为他没来上学,邱宁这才信了昨晚许愿是被亲爹亲妈捉回家的,还趁课间没老师查手机,拿备用机给许愿发慰问消息,说你爸妈没追究你吧?

于是许愿点开相机,自拍一张额头敷着冰宝贴的惨状,说在门口罚站了一宿呢。

邱宁发了几根蜡烛表示哀悼。

然后还跟了句,下回咱就不去那种地方了,上网吧玩儿去?

许愿对着手机发了会儿愣,烧得迷迷糊糊,又没力气打字了,语音转文字道:“我们高三了,兄弟。”

“逮谁都喊兄弟,坏毛病哪儿学的?”一直没功夫搭理他的原曜说话了,说完还站起身走过来,拿掉许愿额头上已经变得温热的冰宝贴,给他重新换一张。

许愿烧得有气无力,眯起眼睛看书桌上堆放得整整齐齐的试卷,心想原曜搁这儿叠buff呢,才一早上就能写那么多。

他这么躺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只得又求人:“陪我聊十分钟的天儿呗。没人理我我就犯困,一睡着脑袋更晕了。”

原曜点头,怕漏风,帮他掖被角,微笑道:“细胞核中分布着一些容易被碱性染料染成深色的物质,它们由dna和蛋白质组成,请问在细胞分裂期间,他们在变成染色质的过程中,是变粗还是变细?”

“你……”许愿抬手抓过旁边的枕头往书桌旁扔,“变细!”

不过管它变粗还是变细呢,许愿蒙头又躲进了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天黑了。

晚上他被原曜逼着结结实实洗了个热水澡,洗完降了点儿烧,这一晚睡得特别舒服。

听说许愿生病了,许卫东请假回了家。

但是许卫东已经被外派,路途远,等他赶回家的时候许愿已经恢复上课了。

还不止是许卫东回来了。

许愿还没放学的时候,顾远航就在微信上给他敲警钟,说我妈今天在院儿里看到你妈买菜回来了,买了好多,估计你爸也回家了。

于是许愿片刻不敢耽搁,晚自习刚下,也不跟着邱宁去校门口奶茶店喝奶茶,规规矩矩地往家里赶。

原曜走路慢,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隔着几十米远,一直到进了家属区,原曜才绕到小卖部去买了根冰棍咬在嘴里,冲许愿抬下巴,说吃完了再回去。

离家一个多月,许卫东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检查家里的电器,有没有被两个臭小子折腾坏的,他一拿电视遥控板,发现上边儿还落着灰,一点人为触碰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遥控器,往厨房喊:“岚贞,高三的孩子都不看电视的?”

于岚贞在厨房里择菜,等着许卫东来炒,把才长到齐肩的头发用小夹子盘起来,“小原肯定是不看,可用功一孩子。愿愿我就不知道了。”

许卫东半信半疑,又去许愿卧室里摸电脑,一摸那键盘干净得很,桌上还摆了瓶开了盖的可乐。

哎呀,不愧是我儿子。许卫东心想。

一进家属院,许愿抬头往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了十来年的那一栋楼望,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客厅里亮着的灯,心里竟然略微发酸。

他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调好书包带子,拿出手机照了照脸,又整理完领口,才非常隆重地踏进一楼楼道,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许愿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笑得一脸三好学生,还是区级的那种,整个一青春期阳光大小伙儿闪亮登场:“爸妈,我回来啦。”

“洗手端菜,等会儿吃饭了。”菜全部都做好了,等着于岚贞摆盘。

过了十分钟,家里大门又被打开了,回来的是原曜:“我回来了。”

他的声儿一出,许卫东才从厨房里出来,解开腰间的围裙,冲原曜微笑点头,招呼他:“原曜回来了啊。欸,怎么不是我们回来了?”

说完,他用锅铲指了许愿一下,“肯定是你太招人烦了。”

“什么啊?明明是他一开始就不愿意跟我一块儿走。”许愿正仰头喝可乐呢,被自己亲爸损了一把,气泡差点儿卡在喉咙管里,他推搡了原曜一把,“是不是?”

“嗯,”原曜答非所问,“一般般烦人。”

许愿气结,也假装心胸宽阔不和他计较,去厨房把一盘盘菜端出来,再摆好碗筷,等着另外三个人上座吃饭。

等四个人都坐到了桌前开始动筷,许愿又去客厅把电视打开,说,对嘛,吃饭得有背景声,这样才有一家人聚一起吃饭的氛围。

他说出“一家人”三个字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曜盛饭的动作却停滞了一秒。

然后,他对许愿摊开掌心,接过空碗,给许愿多盛了点儿。

“小原,来,快吃吧,别客气。现在是吃蟹的季节了,下午才送过来的。”

于岚贞把清蒸大闸蟹那一份挪到原曜面前,又拎了一只大的放许愿碗里,“你们俩孩子长身体呢,都多吃点儿。”

“谢谢岚姨。”原曜笑得特别淡,但眼尾和唇角是一同上扬的,许愿几乎没见过他这么笑,是一种舒心且安心的感觉。

“你爸不在身边,要把这儿当成自己家,”许卫东把话头的长矛指向亲儿子,“许愿,你有空就在家里玩儿游戏?”

许愿手上还在剥蟹,一用劲儿把蟹腿给掰了下来,把肉多的那一只放原曜碗里,求助似的,真挚无比:“没呢。我都在看书,原曜可以作证!”

“说到玩,你们还得小心点。就你们六中附近有个小酒吧,人乱得很,里面黄*赌*毒什么都来,就你们这些高中生不懂。那儿前几天才被一锅端了,老板还被押在我们辖区局子里呢。”

于岚贞这么一说,原曜眼神轻飘飘地落在许愿身上,后者紧张得不行,怕原曜把这事儿捅出来那就死定了。

但这也就说明,原曜不是他爸妈派来跟踪自己的。

看许愿那么紧张,原曜想逗他,便张张嘴,像要说话,许愿又紧张起来,结果原曜只是打了个哈欠。

许卫东观察力强,看出来这两个孩子在暗中传递什么信息,便伸手去夹了一块鱿鱼放在碗里,胳膊刚好挡住了许愿的视线。

他放下碗,拿出了点儿长辈的威严,厉声问道:“原曜,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完蛋,玩儿脱了。

原曜暗叫不好,正在想怎么开口,感觉小腿一热,旁边有人的小腿摩擦着他的,像求饶的小猫在挠人,温温热热的,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腿上不知好歹地蹭。

明明知道许愿只是在求情,但偏偏这个动作就有点儿不可描述的意味。

原曜手臂用力,收了收虎口,把差点儿没拿稳的饭碗端好,看了一眼许愿。

许愿表面上特别认真地在夹骨碟里煮得软糯的南瓜,夹了好几筷子都夹不上来,他仿佛才感受到原曜的注视,稍稍侧过脸,也没停下腿上的动作,看了原曜一眼。

眼睛一大,眼睛就会说话了。

许愿不是三白眼,瞳孔颜色偏浅,不近视的眼睛也通透,饭厅灯光一照就宛如泛泪光,看着更招人疼。

许愿又换了个姿势,撑着胳膊,冲原曜礼貌微笑。

我求求你了。

许愿这么一出,弄得原曜从不死机的大脑直接卡壳,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但原曜也没有动,就任由他胡乱出牌,都是些邪火旺的少年人,要不是知道许愿是个不开窍的人,他差不多该往别的地方想了。

原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于岚贞手一抖,木筷没能夹住大闸蟹肥美的蟹腿,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于岚贞把凳子稍微往后挪了点儿,俯下身子弯腰去捡。

许愿在假装认真埋头吃饭,没注意到他妈的动静,但原曜是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的,反应够快,一下子把自己僵住的腿收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还跟着于岚贞看地上的蟹腿,随了句:“好捡么岚姨?”

“好捡。”

起来之后,于岚贞用餐巾纸包着蟹腿,把纸团往垃圾桶里扔,扔完回头冲着许愿说:“你踢人家原曜干什么?”

“我……”米饭噎在许愿喉咙管里,咽不下去似的,咳出来肯定就喷原曜脸上。

“我去帮许叔洗碗。”原曜打断他的话,把桌上的空碗都收起来,站直身体,还冲许愿抬了下下巴,“你还要吃?”

“要吃要吃。”许愿确实没吃饱,见原曜给自己解围了,连忙跟小猴子似的顺着杆下。

没几分钟,许卫东就像是被原曜赶出来了,一边解开腰间的围裙,一边欣慰笑道:“原曜这孩子真是勤快啊,让他别忙活了还非要洗碗。欸,许愿,你俩平时做饭吃吗?”

许愿手里还有个才剥开的柚子,费劲得很。

听他爸说的这不食高三烟火的言论,许愿直接翻了个白眼,哼道:“我们都快冲刺百天了,还真没精力做饭,都在学校吃。有时候饿了就加个餐,叫个外卖打个包什么的。”

许卫东“哦”一声,笑得眯眯眼,和许愿同款的高鼻梁皱起来,冲厨房侧了侧脸。

他意有所指:“那你带原曜去社区吃过没?”

家属区的配套设施还算完善,医务室、小卖部、服务中心应有尽有,服务中心旁边有家小饭馆,老板娘是外地嫁过来的,从新婚少女到人母,这一开就是十几年。

饭馆不卖大菜,几乎只卖面条、小炒,许愿初三中考那段时间疯狂长个儿,每晚下了晚自习都要去饭馆要一份芽菜炒饭,碗底有巴掌那么大,还得加个油浸浸的大鸡排。

那会儿,吃夜宵是许愿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他总是顶着月光奔跑去饭馆,祈求自己再长高那么一点点儿。那时候的许愿还是奏效的,初三暑假一结束,许愿发现自己能和他爸平着互相瞪对方了。

那家饭馆不但有许愿的回忆,也有原曜的。

小时候,因为蓝天幼儿园在旁边,也没什么外来的学生,社会新闻也没现在这么情况复杂,一到了放学的时间,校门口全是半大的小孩子,跟小蚂蚁搬家似的,一个牵着另一个,等着家长来领,没人管的就自己回去,他和原曜就是其中的两个。

那天他和原曜正处于休战期,谁也不乐意搭理谁,只是跟着人群的方向往家属院走,一路过社区活动中心门口,就看见饭馆里有一对年轻夫妇正在吵架,男的气得脸红脖子粗,女的边哭边骂,那时候饭馆老板娘也才结婚不久,没什么劝架的经验,提着一身不太应景的大红裙子,急得去旁边社区中心叫人过来。

那年凤凰山脚下种满了栀子花,雪白、纯洁,花一盛开,下雪似的,空气中时刻漂浮着栀子花香。

原曜那时候太小了,还瘦瘦的,小得根本无能为力,肩膀弱得扛不起任何东西。他只能停下脚步,表情呆滞地盯着他爹妈,看上去甚至有点儿木讷,闻不到花香。

那会儿他们好像才上中班,那也是许愿第一次对“吵架”这个词语有概念。

再后来,原曜走了,许愿也长大了点,有一次学课文,偶然间学到了栀子花,语文老师说它代表长久、永恒的爱。

许愿一闭眼,想起那次放学后吵闹的饭馆,又觉得好像不是的。

“没,我还记得原叔叔那次呢。”许愿声儿压得特别小,“你忘了?”

那次原曜他爹妈没动手打架,但是又吵又哭的,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也预料到两个人要离婚,每家都有长舌的人,说话也不知道避开小孩,结果第二天一上课,幼儿园里好几个屁大点的孩子冲着原曜重复那些大人说的话。

许愿紧张地在袖口里搅动手指,盯着被伤害的人。

他以为原曜会一个暴起拿彩色塑料凳子拼命开他们的瓢,但原曜没有。

他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呆愣愣地坐在小凳子上,过了几分钟才低头,转过身去,偷偷地,拿袖口擦眼眶再也盛不住的眼泪。

“行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小没良心的,这你都记得住?原曜也还记得?”许卫东抬手想揪他儿子脸蛋一把,结果人往后仰了一下,不让揪。

“记得吧。这种事儿都是伴随一生的,哪能忘记啊。”

许愿偷看了一眼厨房里那个默默洗碗的高大背影,心里忽然像有根鞭子,抽得他疼。

十多年前也是这样,那个默默转身躲着哭的背影特别小,还抖呢,像抖了一地冰凉凉的雪花。

盯了一会儿,原曜的背影变成重影了,许愿眯了眯眼,往前走一步,想把人看得再清楚一点。

原曜恰恰也是这个时候转身。

他手上的洗洁精泡沫才刚刚洗干净,掌心里全是水珠,腰间没系围裙,衣服却半点儿没沾上,一尘不染的,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抬头往客厅望,也看到了许愿。

盯着自己发呆的许愿。

许愿触电似的一怔,想要赶紧挪开目光,但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结果原曜没挑衅他,也没冲他用眼神竖中指,反而笑了,笑得好像和以往有点儿不一样。

“啊……”

许愿猛地转身,迎面又撞上拿着遥控板的亲爹,耳朵红得像充血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开始胡说八道:“什么味儿?谁家又种了栀子花啊。”

“没吧?”

“真有。”

“嗬,”许卫东一脸懵逼地跟着动鼻子,手里抄着本军事杂志,双手被在身后,从一楼客厅的阳台往外望,“我儿子怎么长一狗鼻子。我怎么没闻到呢?这季节哪儿来栀子花啊。”

洗完碗之后,许卫东和于岚贞知道两个孩子要开始复习看书了,便商量着一起出门散散步,消消食。太久没有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夫妻俩一时间还有点儿不习惯这样慢慢的节奏。

许愿在客厅里陪他*妈聊了一会儿天,就被于岚贞赶回了房间里关上门攻克理综。原曜犯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一回房间,看见许卫东正站在卧室里。

“许叔。”原曜对许家能够收留他这点是非常感激的。

“你坐,”招呼着他坐下,许卫东坐上了书桌前的软凳,“你岚姨也跟我说了,说家属区里的人都说你们俩关系不太好,班主任也来电话说在学校里相处也不太愉快。但叔叔想,你肯定有你的原因。”

“嗯。”原曜坐在床沿,没什么表情。

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看得出来,书桌、凳子,全是新的,包括床也是专门有人收拾过的。

原向阳说,这些都是岚姨和许叔拜托熟人提前就收拾好了的,那段时间可能许愿被疫情憋疯了,解封后天天出去撒欢、出去野,也没进客房,没把这些小变动放在心上。

许卫东微微一点头,心里已经对这俩孩子水火不容的关系猜了个大概,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继续道:“许愿知道你爸是干什么的吗?”

原曜愣了半秒,随即坦诚回答:“我没告诉他。”

“怎么不说?”

“我觉得没必要说。”

“嗯,这些事得你自己决定,”许卫东打量了一下这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忽然就想起原向阳了,叹一口气,道:“你爸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从广西回来,估计这会儿都一口南普了吧。那天我给他打电话,他还说让你抽空去看看你妈。”

原曜沉默半晌,点头:“好。”

答应得倒是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如果不是他爸妈真的离婚了,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原向阳也会不想认他。

夫妻本是心连心,他们之间根本不该有关于孩子的某些秘密。

原曜永远记得初中时,妈妈自私翻阅完他手机网页浏览记录后的表情,震惊、愤怒,甚至是从喉咙呼之欲出的恶心。

他在妈妈超强的控制欲下感觉到窒息,又在成长的年岁中悲哀地看着自己身上倒映出父母的影子,那些不好的东西像岁月的藤蔓,是原生家庭给予的宿命,紧紧缠住他的脚踝,把他往深水区拖拽,他得靠自己拼命扑腾才能浮得起来。

他对许愿的控制欲是不健康的。

面对兄弟的儿子,许卫东也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父辈给予小辈的话,他望着已经逐渐成长为一个男人的原曜,压低了嗓门,带着些小心翼翼:“那叔叔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和许愿,是真的合不来?”

“我不讨厌他。”原曜说。

“讨厌,这些队友会不会玩儿啊?”

听外面没什么动静,许愿还以为他爹妈出门遛弯儿了,放低戒备,把电脑给按开要打游戏,还设了闹钟打算放松一会儿。还真是一两个月不吃爸妈做的饭就想念爸妈的菜,几天不玩儿游戏就想念队友的菜了。

他刚刚选好英雄开局,房间门被敲响了。

“进来!”

喊完这一嗓子,许愿第一反应是收键盘关电脑,但他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是原曜,松了口气,一边操作一边问,“怎么了?”

连麦队友问:“谁啊?”

“我儿子来了。”许愿说完,感觉耳旁一阵风,马上缩了缩肩膀。

果然,一个小抱枕砸到了背上,不疼。

许愿“哎哟”一声,头戴式耳机被自己吓得掉了,扶好耳机继续打,回头看门口也没人了,原曜跟幽灵似的,出现一下又消失。打着打着,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前自己和好哥们儿连输了一把是谁的锅都能打起来,赢了是自己带飞输了是对方菜,现在打游戏的时候被这么一砸,许愿却完全没觉得烦。

“……”

神啊,我不会来真的吧。

他动了动喉结,紧张地抿了一口冰水。

本以为水的凉度能让内心的燥热降下来,结果丝毫没有半点儿作用。喝完水,因为他开小差,直接被击杀了。许愿趁着这死掉的时间间隙,决定拿一个最铁的兄弟做实验。

他抓过手机,点开顾远航的微信。

打了个字后,他又添两个字掩饰自己的尴尬。

许愿:——宝。在吗?

阿航那边隔了几分钟才颤抖着回复了一串问号:——?????

然后许愿继续打游戏,没空搭理顾远航。

顾远航又发消息来:

——怎么了,宝贝!

——谁欺负你,哥哥替你报仇。是不是原药?

咦,怎么觉得有点恶心?

许愿望着“宝贝”那两个字陷入沉默,没想到有点儿无法接受被这么叫。估计顾远航也被自己喊得毛骨悚然,平时不是叫愿愿就是叫死狗、sb的,什么时候叫过宝贝、宝这么黏糊的啊?

看了一眼又被击杀的自己,许愿叹一口气,给顾远航回:

——是曜!!!

第n次。

许愿已经是第n次纠正这个字了,顾远航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打字图个方便,怎么快怎么来,结果偏偏许愿这轴人每次都要跟他较真儿。

他有点想不明白,于是连发了两条微信过去戳许愿的痛脚。

——靠?

——原曜又不是你老婆,你那么计较干什么

“……”

被这两条消息惊得瞳孔地震,许愿第一反应居然是在想,怎么不是了?

他和原曜同吃同住还是同学,还互相给对方买早餐,还有天台作为约会地点,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让原曜当老婆!

一米八七,一百五十多斤的老婆。

好可怕。

许愿打了个寒颤,想一棒槌敲在自己脑门儿上让自己醒醒,再拨通电话过去骂了顾远航一顿,言辞也很勉强,无非就是小尖牙露出来狐假虎威,说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了,要是被原曜看见了阿航别怪他心狠手辣我救不了你!

顾远航还觉得挺好玩的,跟许愿说,男人么,不服就干,谁怕谁啊,整座凤凰山就你个怂包最怕他。

“我才不是怂包。”许愿不认。

“原曜可不这么觉得。”顾远航理性分析。

朝椅背上仰了仰身子,许愿尽兴地伸了个腰,嗓音也慵懒着,“你少背地里说我们原曜坏话。”

“我们原曜……”顾远航听许愿话说得特别自然,也不知道他是抽了哪门子风,惊得一身鸡皮疙瘩,“有本事你当着他面这么喊啊?”

“那还是算了,我是怂包。”

想了想那张零下二十四度的脸,许愿无言以对,非常丢脸,心想还不止我呢沙盘也怕他啊,给顾远航狂发二十个炸弹表情,毫无半点威慑力,不起作用。

顾远航还说,沙盘有次在街道外的墙根儿边撞见了一次原曜抽烟,之后便对大哥哥那颓废厌世、桀骜不驯的装*逼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临阵倒戈,简直快愿意当原曜的小弟了。

有次沙盘在家属区公交站牌底下叼了根狗尾巴草,学原曜,被沙盘他妈揪着耳朵骂了半把个小时。

家属区位置比较隐蔽,从三环外进来还要走几十米长只能过车的羊肠小道,许愿记得小时候道路还挺宽敞,这十来年无人专门看管打扫了,草堆长得杂乱,有些植被窜了人腰那么高,倒还是挺隐蔽的一处地方。

许愿对香*烟是真不太感兴趣,觉得那味儿呛,难闻,给顾远航下了通牒,说你别跟着原曜学。

顾远航从鼻子里笑了笑,说:“我学他干什么?”

许愿撇了撇嘴道:“你别碰烟。”

知道发小就是个心软病的操心命,顾远航也不多说了,点头连忙说知道知道瞎担心什么?

原曜来家属区有两三个月了,像忽然出现在许愿身边的定海神针,占了自己的位置,顾远航心里有点吃不得味儿,不太看得惯他,却又有点犯怵。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学习又紧迫,不容自己多想。

挂断电话后,许愿对着已经结束的对战详情界面发呆,突然觉得这些数据像一团乱码,他有点看不懂了。

他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时候可以也对原曜说出这样的话呢?

他一定好好说,轻言细语地劝,说能不能不要抽烟啦。实在想抽也行,等再大点儿再碰这些东西呗,现在还没完全长大呢。

他也想不明白,原曜这人对自己在酒吧接烟的反应那么大,怎么换他自己就能了。人都说借酒浇愁,烟也消愁,他或许是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吧。

其实在原曜那儿,抽烟确实是一种发泄的方式。

时间给他留了太多措辞难以下咽,他需要把情绪释放出来,就像把烟散在了风里。

最近他又开始夜夜做梦,但还好他睡眠浅,入冬风大,半夜常有风刮过树梢的响动,或者谁家衣架子刮丢了,都能把他从噩梦的深渊中扯出来。

以前原向阳还不是在广西,而是在云南,在临沧、普洱、保山、德宏等地都待过。

那几年滇缅边境不太平,危机四伏。

作为警方,稍有不慎都容易丢命,那会儿毒贩脑子也好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戒备起来,任务并不好完成。

在一次不慎暴露身份的活动之后,原向阳的化名也被一些毒*贩所知晓,对于他来说,被威胁到家庭是常有的事,那些人连他没有老婆都能打听到,自然也把目标放在前妻和独子原曜身上。

原曜那时候对父亲的职业认知还较为模糊,只知道爸爸是英雄,还去百度搜索过原向阳的名字。

什么也搜不到。

后来,原曜逐渐明白,这就是大多藏在暗处的“英雄”的一生。

原向阳还发过一次朋友圈,说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我。原曜对这句话的印象很深刻。

伤痕、死亡、牺牲和日复一日的劳累,都只能化为只言片语,像雪花,落在功勋章和肩章上。

同事在追捕过程中牺牲、在卧底过程中牺牲,这些事都没有动摇过原向阳朝丛林深处奔跑的脚步,前人用鲜血开拓道路,后人则需要不怕死的信念。

直到那年原曜被绑架,他才往回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是好几年,再后来,一道命令又将他召回了前线。

原曜还记得,原向阳临走的那一天,还把他们二十年战友聚会的合照拿出来指给原曜看,说这个人是因为什么牺牲的,这个人又是烈士,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还说战必召,召必回。

原曜又去百度搜,搜出来下一句是:战必胜。

他把这三个字埋在心底,一埋又是小半年匆匆而过,在边境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但许愿不一样,那根烟是在不正规酒吧里由陌生人递来的,他居然不对陌生人有半点防备。原曜想过,是不是许愿被保护得太好,大部分事物在他眼里看来都是清澈的。

原曜仔细想了一会儿,想邱宁这个人,从高一入学到现在,几乎没跟自己说过什么话,但毕竟同级,免不了在走廊上碰见,邱宁总是拿吊稍的眉眼睨人,不太看得惯他,属于比较傲气的那一型,偶尔来往也就是借个球、用个投影什么的,没怎么和一班的人深交过。

还好,邱宁似乎已经没把兴趣放在许愿身上了。

许卫东和于岚贞这一回来,整个家属区都知道,许家有大人了。

对面单元楼住一楼的婶婶就说,天天在家里看着这单元楼里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进一出的,有时候下着雨还淋着回家、走夜路,还怪担心的。

婶婶还拉住于岚贞,讲岚贞呀,好几次看见你们家愿愿一边穿校服一边往楼外跑,嘴里还叼着个包子,准是贪懒起晚了不吃早饭,又说长身体的孩子呢,早饭还是要吃的。

她一讲,饭馆老板娘刚好也在,连忙说,没呢,小原经常早上来买面。

婶婶马上说,孩子天天早上吃那么油哪儿能受得了呀?

于岚贞倒没有操心该吃什么不该吃这么,抓住了老板娘话里的盲点,问,都是我们家小原来打包的?

老板娘眼睛一眯,笑着说是呀,小原模样长得可俊了,还特礼貌。

于岚贞也笑,感觉跟自己亲儿子被夸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许愿为此被于岚贞训了个狗血淋头,直接扯到以后老了得胃病怎么办,还说怎么天天让小原去买早饭,你有手有脚的不知道帮忙啊?

“妈,我……”许愿愧疚心有了,“我俩是分工不一样。”

“分什么工,你干什么了?”

“我扫地了呢,家里地都是我扫的。”

“怪不得,”于岚贞笑一下,看得许愿瘆得慌,“我说家里怎么跟没干的水泥地似的,一脚下去一个坑。”

“哪有嘛。”许愿撇撇嘴,拿勺子不停地搅和碗里的白米。

原曜在旁边一边喝粥一边听,想乐又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又被许愿看出来了,倒没有再在桌子底下蹭他小腿,直接踩了一脚。

原曜停下筷子,冲许愿扬眉挑衅,穿个拖鞋你踩我又不疼。

许愿为此小声嘀咕了句“得意什么”,被于岚贞瞟到了,一巴掌轻轻敲在后脑勺上,“叽叽咕咕什么?”

“我妈今天真美,美不胜收,”许愿喝了一口果汁,“我妈在家真好,好生之德。”

“你爸呢?”许卫东在门口穿鞋,准备去局里了。

他申请了一个多月的休息,任务少点儿了,但每天还是得去上班,于岚贞干脆把年假给休了,说得花点儿心思调养调养身体再上岗。她这一休息,就准备每天换着花样给俩孩子做早餐,但许愿觉得他妈是拿他俩练手,做的饭还没他爸做得一半好吃。

许愿笑得很假:“我爸在家有如如虎添翼。”

“行,晚上放学早点儿回来啊。”许卫东在关上大门前说。

“说得跟你不加班似的……”许愿小声道。

“人小原成绩好,特别是理综,愿愿你理综差,多向小原讨教讨教。”于岚贞看这两人还是不太熟的样子,难免多提醒几句,“家里打扫卫生的事,你们两个要高考的人就别管啦。我打算每个周末请保洁员过来,你们抽点时间在家里看着就行。”

原曜正想开口说什么,没想到许愿那双勾人的亮眼睛一眨,手臂搭在桌沿,给于岚贞夹一只水晶虾饺。

“没啊,妈。其实原曜人特别好,经常给我讲题,我不会的题他还帮我写解析,我们还坐前后桌。是不是?”他说完,双眼含笑,简直看不出来是演的。

“嗯,许愿人也好。”原曜在长辈面前终于摒弃了人冷嘴毒的人设,语调温温柔柔的,倒像是真话。

许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原曜,也给他夹了一只水晶虾饺。

“小心点儿烫。”许愿说。

“谢谢。”原曜也说。

他们两个人忽然兄友弟恭的样子的确把于岚贞给惊到了,开始琢磨自家儿子是不是生活费又不够花了。她一边想一边低头吃虾饺,在想这个牌子的虾饺还真挺好吃,下次去商场得再多买点。

她在吃饭,自然就没往两个孩子那边看。

原曜夹着虾饺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看许愿吃,看得许愿一下子就吃不下了,把伸出去的腿往凳子下缩了缩,怕原曜踩他。

塑料室友,夹个饺子还那么瞪人,是馅儿太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饭桌下的秘密

更新稳定,不坑,感谢大家的喜欢和包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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