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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瑛对这东南倾比方淮还熟悉得多,啃着桃子优哉游哉地到别处逛去了。
方淮和余潇两人在池水中对立,视线触及,方淮道:“练功吧。”
余潇从水中抓起木剑,身形一晃,向方淮直刺来。
方淮拔剑格挡,两人的身影立刻缠斗在一起。
昨日被余潇削下一根头发,方淮自然不会再分神,然而余潇的修为虽不及他,但对剑道的领悟,眼光的敏锐,都经过两世的积累,不是方淮这一世就能轻易超过的。
方淮的剑法尽管称不上顶尖,可自从找到适合他的功法,回到碧山,有李持盈这样的成名剑修教导,十几年来修炼更是刻苦,所秉承的剑道,自有仙门正派讲究的一个“稳”字。故而余潇受两人修为差距所限,两人对练一个月,他才抓到方淮的破绽。
但他既然能抓住方淮一个破绽,很快就能抓住第二个。
木剑扫过方淮的胸膛,剑尖虽没碰到他的衣襟,可是余劲却击中了他的胸口。
方淮身形一顿,竟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破绽并不致命,方淮也不是真的为余潇所伤。而是方才和仲瑛交手,那一击令他五脏六腑一震,一口淤血堵在胸中,恰巧此刻被余潇的木剑所带的气劲点中,将淤血逼了出来。
那一口血落在池水中,很快化为血丝漾开。
方淮胸口一团郁结之气反倒因此一松,正要抬手擦擦嘴角的血,忽然手腕被人用极大的力气攥住,一把拉了过去。
木剑掉进池水里,“咕咚”又沉了进去。余潇一只手攥得他手腕骨头生疼,另一只手则抓紧了他的肩膀。
方淮诧异地看着他。而余潇张着口,似欲喊出某个称呼,却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僵在那里。
余潇无法解释那一瞬间他心头无故涌出的惊慌失措。
他要喊什么?他在做什么?
他只知道,看到血从方淮嘴边溢出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木住了,但动作又从来没有那样快过,那样不假思索。
他握着方淮肩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血从这个人身上流出来,居然是令他如此恐惧的一件事。
他竟然在恐惧?像个弱者一样,在恐惧即将发生的某件事?
“什么?”方淮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臂,双眼迸发出光彩,“你要喊我什么?”
余潇直视着他的目光,看着他从欣喜若狂,到希冀,到试探,最后光彩又熄灭了。
“还是不记得是吗?”方淮苦笑,低下头,看到两人在水里的倒影。
明净的池水里还留有一些血线。方淮看着那些血线,忽然明白过来。
“你——”他抓住余潇,声音放轻了,好像在诱哄一样,“你都记得,你还记得是不是?”
方淮眼里又出现了神采,他注视着余潇,握着他的手,道:“阿潇——”
余潇甩开了他的手,伸臂捞起水中木剑,飞身退出几步外,冷冷道:“继续。”
方淮的手落空了,但嘴角依然扬着,一双微微挑起的凤目望着余潇,他本就生得俊美,这一神采奕奕起来,简直身上都要泛起光晕,耀目得不得了。
余潇潜意识里不愿看他,仿佛多注视他一会儿,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他把方才那激荡的心情硬生生压下去,沉声道:“还不动手?”语气是很生硬,但生硬过了头,反倒像是在掩饰。
练功结束后,余潇拖着滞重的身体一步步向岸边走去,方淮先他走上岸边,等他也上岸后,便拉住他道:“等等。”
方淮一边运起灵力替余潇疗伤,一边道:“我给你治好,你就先回去吧。”
他这一个月每日跟着余潇来去,从来就没离开过他身边,这还是第一次。
余潇身体顿了顿,没有理会,等方淮松手,便一个人向回石洞的路上走去。
方淮目送他离开后,便去了龙君曾告诉过他的,东南倾岛心的宝库。
龙君说宝库的东西他可以随意取用,方淮这些日子以来,心思都在余潇身上,更不曾踏足这宝库中。
此刻用龙君给的钥匙打开这座宝库,饶是他自幼见惯了珍品,眼界颇高,也不得不惊叹于其中灵材、法器、丹药等之珍贵稀有,更何况还堆积如山。
但那些法器、丹药,此时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走到放灵材的架前,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他要找的材料——一块梧桐木,用指头敲了敲板面,叮咚作响,甚是满意。
有了桐木,他又在其他架上寻找材料。就此忙了一夜。
夜半,月色依旧渗过小小的圆洞,盈满了石洞。
余潇躺在毯子上,扭过头,目光落在好似凝了霜的地面。
石洞上方的木屋空无一人,前些夜里,那人即便坐在木屋中,在下方石洞的他都难以入眠。
处在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中,只要附近有人,他就不可能安心睡去,尤其是那人还长了一张仇人的脸。
但自从那晚——他们稀里糊涂地厮混了近一个时辰——那一晚的第二天夜里,方淮不再半夜走下台阶来看他,只是彻夜在木屋中打坐,而他躺在石洞中,本以为会清醒着渡过一夜,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从此之后,夜夜如此。
今晚木屋里空着。
余潇突然坐起身来,看着面前毯子空出来的一块,一个月前的夜晚,那人就是坐在这里,压过来强吻着他,手脚压制着他的手脚,避免他的推拒。
方淮不知道,其实不需要强迫,就在他把唇舌送上来的那一刹那,余潇心中涌起的一股狂喜就淹没了他全身。那一刻以及后来两人厮磨的一个时辰,他脑中一片空白,满心只有愉悦和渴求,只想把青年坚实的、柔韧的身体和自己揉为一体。
只想要吻他。
那双眼睛里注视着他时的眼神,是只对他一个人才有的吗?那具身体,是只为他一个人动情的吗?
那种能让人陷入疯狂的热情和占有欲,在他漫长生命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
明明和方淮隔着几尺几丈距离时,他对这人满心都是猜疑,可一旦两人的身体紧贴,他心口反倒被填满似的,涌动着热流。好像胸口那团在漫长的生命里变得冰冷的血肉,又重新活泼地跳动起来。
那种放空一切的疯狂,那种令身体都战栗的热度。许多次和方淮对视,甚至只是看到他,他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为了掩饰身体的反应,只能露出更加冷硬的表情。
但余潇自己都明白他身体和想法的不一致。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他面对方淮时的那种虚张声势之感,十分的荒唐。
还有今天,眼见着方淮吐血,他……
余潇霍得起身,走上石阶,来到木屋中,看着方淮平日打坐的墙边。
这一世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必须弄明白。
方淮兴致勃勃地在宝库里坐了一夜,浪费了许多材料。实在是太久不曾接触此物,倒生疏了。
等到黎明,天边泛起曙色,才总算把东西制成。
他用布帛将物件包好,斜背在身上,回了木屋,一进门,却见余潇站在屋中。
他一怔道:“今日醒得这样早?”
他走过去,将包袱暂时放在香案上,道:“昨晚我一夜不在这里,应该休息得不错吧?”
余潇一言不发。
方淮不在意他的冷硬,微笑着动手打开那包袱道:“你看此物。”
他解开布帛,露出一张乌漆发亮的琴来。一手按弦,一手指头在弦上一拨,松透古朴之音立刻回荡在两人耳畔,悠扬地传出屋外。
余潇看着那琴,又抬头看方淮。方淮忙碌了一夜,双目灼灼道:“这张琴和我从前弹给你听的那张一模一样,你有没有……”
余潇仿佛无动于衷,方淮也不气馁,手指在弦上一挥,自然而然奏出几个调,低头笑道:“没事,咱们慢慢来。”
两人来到瀑布下,余潇在池水中坐下,方淮在池边盘坐,看了他一会儿,那张琴横于他膝头,他双手搭上琴弦。
方淮很久没抚琴了,被囚禁在太真宫中时他没有这个心思,从太真宫回到碧山,院子里仍备了一张琴,他弹过,指法虽一如既往的熟练,但琴声随人心,已没了当年在三叠峰顶的舒心畅意。
久而久之,他把琴也封起来了。
如今在这与世隔绝的岛上,动指一弹,似乎当年的意境又回来了。
一曲终了,他再看向池中,青年盘坐没过肩膀的池水里,陷入冥想之中,恍然间好像当年三叠峰上,余潇打坐,他则在一旁,随手弹几支曲子,等着他修炼结束。
他只顾看着余潇出神,却听身后有人道:“弹得不错。”
方淮一顿,起身转过身,见仲瑛笑着将锈剑插在地上,懒洋洋走到一块石头旁坐下道:“有几分他当年的意韵。”
方淮道:“仲前辈是指……”
仲瑛朝后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他呀。”
昨日在结界外,仲瑛将自己的姓名道出口时,方淮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说起那个为世人所知的道号——“武夷”。
方淮惊愕不已:“武夷真人,不是已经葬在……”连金丹都已经融进余潇的心血中。他如今体内的这颗金丹是余潇修炼出来的,不能算是武夷的金丹。
“金蝉脱壳之法罢了。”仲瑛哈哈笑道,“既为名声所累,不如索性以死了之,做个籍籍无名之辈,潇洒世间岂不好?”
因为嫌累赘,就将肉身和修为轻松抛下,听起来天方夜谭,可要换做眼前这位,方淮却不得不信其一二了。
“倒是小孩儿你。”仲瑛笑道,“武夷道人生前名声狼藉,死后也不为人所传颂,你竟认得他?”言语之间,是不再将“武夷”这名号安在自己身上了。
方淮张了张口,该怎么说?你的金蝉脱壳计,留下一颗金丹,闹出多少事来,还有一个人,因为你这颗金丹,渡过了怎样坎坷的一生?
回想起昨日的这些,方淮不禁又将目光落在池中余潇身上。
仲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道:“你如今一心一意守着他,他却将你忘了。真是作弄人不是?”
方淮点了点头,笑道:“所以羡慕前辈,抛下肉身浮名,一人无拘无束,心无牵挂……”
“谁说我心无牵挂了?”仲瑛道。
对上方淮微讶的神情,他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群山道:“当年我好不容易将‘武夷’这个身份抛下,想回来和他厮守,他却……”
说着,素来放荡不羁的语气里,竟出现一丝无可奈何:“那时我就忍不住想,我和他之间种种,真的是情爱?还是从头至尾,根本只有我一个人动心?我这样一想,就和他赌了气,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结果这一耽搁,就是数百近千年。”
方淮不由哑然。仲瑛说着说着,口气里更有一分郁闷:“结果,还是我输了,我一个人赌了几百年的气,他说不定就在哪找了个窝,安安稳稳地睡了几百年。”又咬牙切齿道:“要不是龙裔现世,雁姑给他传信,他只怕是还在睡!”
他说到气头上,全没了之前的落拓潇洒,大有想冲进后山把那条睡大觉的龙拽着尾巴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的意思,可惜后山结界重重,他这两天在附近没少晃悠,偏偏怎么也闯不进去。
他看向方淮道:“他去后山之前,有没有告诉你……”
方淮立刻摇头道:“没有。”
“唉!”仲瑛重重一叹,站起来拍拍土,抓起锈剑,“那就不打搅你们俩了,对了。”
他扫了一眼池水里的余潇,冲方淮眨眨眼,玩味一笑道:“这小子,别看他对你故作疏离,他看你那眼神可藏不住,你也别太老实了,必要之时,还得下剂猛药。”
方淮一怔。刚要问他话里的意思,仲瑛又道:“别问我,你自己体会。”
说着又哈哈笑着离开了。留下方淮在原地怔愣片刻,终是无奈地笑了笑。
仲瑛的到来是个例外。不过方淮没想到,很快岛上又来了另一个人。
“好啊,亏我还担心你,想着你们在外流离失所。没想到,还是雁姑说得对!”
小白笑道。近半年不见,她愈发的光彩照人了,眉梢眼角,也彻底变成了方淮最熟悉的模样。
她腰间别着一柄佩剑:“如今我是雁姑的正式弟子了。”
方淮笑道:“那可恭喜白女侠了。”又看向雁姑道:“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雁姑道:“我接到仙君的信鸢,知道他回了东南倾,就急忙赶来了。”跟她们同来的还有毓疏,此刻已经化作真身到山里撒欢去了。雁姑看向后山道,“仙君可是在后山中睡着了?”
方淮点头道:“是。”
雁姑和龙君主仆情谊极深,她行事向来从容,此时却按捺不住道:“那我先去拜见仙君,等回来再和你们叙旧。”
说着身子已凌空,方淮道:“可后山不是有结界……”
雁姑道:“那几个阵法我会走。”
方淮道:“等等……”那位求路无门的仲瑛前辈,还在后山附近打转呢!
他话未出口,雁姑人已在空中消失了。方淮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也赶不上去阻拦了。
小白左看右看道:“那个余潇呢?他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已经恢复了。”方淮与她并肩而行道,“眼下正在修炼。”
小白点点头,笑道:“你和他,你们……”她眨巴眨巴眼,“在一起了吧?”
方淮愣了一下,他和余潇那些复杂纠葛,小白都是不知道的。更别提两人的感情了。“雁姑告诉你的?”
小白道:“还用得着雁姑告诉我?我可不信你会用那种心疼的眼神看一个师弟。”
方淮不禁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小白亦笑道:“那当然,我可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正前方的树林中站着余潇。
小白往方淮身后一躲,悄声问道:“你们……感情生活还好吧?”
方淮道:“不太好。”
“难怪……”小白躲在他身后,往后退了几步,“他看起来像要把我撕了,我先走一步!”
方淮看着她施展驾云术溜得飞快的背影,感叹雁姑终于找到了有天赋的弟子。
随即回过头,看向余潇,他还跟座石雕一样立在原地,散发着“不想死就别惹我”的气息。
“今日这么快就打坐完毕了?”
余潇冷冷看着他,手里攥着的木剑剑柄上想必已经出现他紧握造成的指痕。
他勒令自己放松手劲,以免把当场把木剑捏碎了,最后看了方淮一眼,齿关里蹦出两个字:“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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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点点找感觉。我发现我写的师弟表达对师兄的爱的唯一方式,就是喝醋
这文要是主攻视角,就可以改名叫:醋缸子的一生
原谅我这个单身狗对爱情贫乏的想象吧
另外居然很多人想看反攻!我震惊了,看来师弟必须展现一点攻气了!别扭攻变别扭受可怎么搞!
ps:这几天卡文卡得销魂,前面几章的评论都没好好回,我就慢慢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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