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晏修在阳台上抽烟,寒风吹散了烟雾,他眯着眼能看见楼下祝渔走远的黑点身影。他想起周炎质问他的话,那祝渔呢?明明有男朋友,却还是做了让他误会的事,既然有男朋友,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红了眼眶求他,说我们和好吧这种话。
那个晚上,因为这句话他失眠了。
他不应该相信祝渔的,不应该相信这个女人,对她宽容,对她仁慈,对她还抱有再来一次的希望。
周炎走出来,安抚性地拍拍晏修的肩膀,他算是明白过来晏修今天为什么会下厨:“进去吧,我陪你喝酒。”
晏修睨眼:“不戒酒了?”
“兄弟最重要。”
晏修笑了。
……
“不开心?”
祝渔愣了一下:“这么明显?”
宋焕无奈地笑了声:“对啊。”
从下午他和祝渔在音乐厅广场见面,一直到演出结束回来祝家,祝渔都心不在焉。虽然她表现得很淡然,可失神的目光和偶尔发呆的神色还是让他察觉到了。
祝渔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太累了,对不起啊,本来说好开开心心和你看演出的。”
“跟我……”宋焕抬起手,想摸摸她的那一刻还是放了下去,“永远都不用说对不起。”
“谢谢。”祝渔心里很感动。
宋焕没说话,可心里清楚她疏离和礼貌的态度,永远拿他当朋友。不可以是恋人,甚至连备胎都算不上。她这么单纯,有时候倒让宋焕生出了几分自己龌龊的心思。
可他本来就很龌龊,不是吗?
宋焕望着晕暗灯光下的飞蛾,永不止疲倦地围着光转绕,他呼了一口气:“祝渔,你有想过换个人爱吗?”
祝渔呆呆地望着他,宋焕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一直以来,他在她眼里就是吊儿郎当,认为爱情等于性,等于利益,等于交换,却永远都不等于爱情的一个人,突然问她能不能换一个人爱。她好像没听懂一般:“换个人?”
宋焕点头:“换一个人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祝渔怔愣在原地。
宋焕以为她没听懂,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换一个人或许没他优秀,没他完美的人。总好过你的世界只有他,你的辛苦他永远都不知道,换一个懂得会怜惜你爱得辛苦的人。”
“我不辛苦啊……”祝渔蓦然红了眼睛,她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喜欢上了晏修,从年少的仰慕到少女的红豆心事。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换一个人爱。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句话戳中这段日子的委屈,情绪是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她控制不住、也没办法去控制,心头太乱,乱得糊涂,可她又很坚决,喃喃地开口,“宋焕,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辈子……除了晏修……”
祝渔说着说着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她哭着说:“谁都不可以,谁也不是他……”
宋焕呼了一口气,他不能理解祝渔,就像不能理解自己一样。他也蹲了下来,迟缓地拍了拍祝渔的肩膀:“对不起,我有一件事骗了你。”
“什么事?”祝渔泪眼朦胧的抬头望他,她哭红了眼眶,眼底染着晶莹的泪水,可怜又委屈,这是祝渔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宋焕如鲠在喉,远处车灯刺眼的光照进眼底,他眨眨眼,突然之间不想说了:“没什么。”他说完,伸手往祝渔脖子上一捞,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温柔地摁着她的头,“哭吧。”
祝渔放声大哭。
远远,晏修坐在副驾驶上,静静地看见两人相拥而抱,神情淡漠瞬间将为冰点。
出租车司机还踩着刹车,按了按喇叭,前面的两人像是聋子没听到一般,他破口大骂:“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就算这里没什么车也不能在大马路上哭吧?演偶像剧吗?真是的……”骂骂咧咧半天也不见乘客应和一句,他讪讪一笑,“要不……您走过去?前面就是了……”
晏修稍稍偏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开了暖气,司机冷不防打了个激灵,急忙开窗赶拦路的人。就在他开窗的那一刻,晏修冰冷的声音响起:“回去。”
“啊?”
“掉头,回去。”
司机本就健谈的人:“怎么不去了啊?出什么事儿了吗?刚刚都还紧赶慢赶地催我……”他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晏修靠在车头,闭上眼睡觉。
他喝了很多酒,洗了澡换了衣服还是掩盖不了浓郁的酒味,可在来的时候,他喷一点香水,他怕祝渔不喜欢。他是来质问她的,质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拿他当什么,明明被无名怒火左右,偏生心里还要顾及她的感受。
可如今,他不用质问了,一切都有了答案。
脑海里快速不停地回放刚才那一幕,怎么也挥之不去,头都快要炸了,可耳边的司机还在喋喋不休。
“闭嘴!”
司机唠叨惯了,当是自言自语。根本没想到晏修会出声,当即吓得手一抖,猛地踩下刹车:“要……要不……你……坐地铁回去吧……”喝醉酒的人好可怕啊!
晏修掏出证件:“抱歉,麻烦您送我回永新警局。”
司机:“……”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
……
春节这几天,祝渔带着祝父来了G市,G市天气好的时候很暖和,可以穿短袖。她在靠近海域的附近租了一间民宿,和祝父去周边景点逛逛。回到民宿,祝父没事干就和本地人一起去钓鱼,晚上提着满满一桶鱼回来,分给房东和周围的住客。
祝父对这种生活很开心,却又有些感慨:“以前一直过着紧绷的日子,现在闲下来又觉得不习惯。”
像他们这种职业,哪有悠闲散漫的日子,就算放假也要值班。祝渔是法医,这几天不用值班,还能得空松口气。
祝渔这几天的心情也很好,除夕这天,她和祝父在外面的酒店吃完年夜饭回来,她在天台看书,天台被房东弄成了屋顶花园,一旁种植了花草,另一半种了几棵小果树,不过上面写着“住客莫摘”。
G市禁鞭,几乎听不到鞭炮声,偶尔会有稍纵即逝的烟火在夜空中盛开,但离得很远,像璀璨的火光。
祝渔看了一半,听到祝父在电话。
“小晏,还在局里值班啊?吃饭没?”
“我记得1992年有一个案子和这个很像,你去档案室翻翻资料。”
“刚和小渔吃完年夜饭呢。”
“你这几天打算一直留在局里值班?要不明天你过来G市和我们一起玩吧,小渔找的这个地方可热闹了,明天晚上说是有沙滩烧烤,你来了还能赶上……”祝父越说越开心,恨不得要晏修现在就赶过来,“来放松一下也好,哪有年轻人像你这样天天主动要值班,及时行乐嘛……”
祝渔竖起耳朵听得格外认真,听到祝父挂了电话,她漫不经心道:“爸,你干吗要晏警官过来?人家在C市待得好好的。”
祝父:“害,人家还不想过来呢。”
祝渔一听就放下了书:“晏修不过来?”
“对啊。”
“哦。”祝渔失望地垂下眼,复而又想,不过来就不过来,她缺他一个人吗?
电视里放着新年倒计时:“3……2……1……”大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迎接新春……
“嘭……”
祝渔缩在角落,拿出手机,卡着零点零分给晏修发了一条微信:新年快乐。
很快晏修就回了:同乐。
祝渔心道:?这不是他们初高中的客套吗?
祝渔:就这样?
晏修:[新年红包]。
祝渔点开,元,她想摔手机: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很久以后,祝渔提起这件事,质问晏修:“你当初是不是打发乞丐呢?”话一说完,就收到了“滴”的一声:“支付宝收到转账1680000……”
祝渔气炸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要钱,我是……”
晏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幽怨地说:“你,老公,我当时在生气。”
……
初二祝渔和祝父一起回了C市,初三祝渔就要值班,初六正式上班,这天大家都在,祝渔提着从G市带回来的特产上来:“大家新年好啊,这是G市的特……”
魏梓文不划着他的专用办公椅过来了:“谢谢祝法医。”
周炎头也不抬:“谢谢。”
晏修看也没看她:“嗯。”
唯有陈德站起来,笑呵呵地接过来:“还特意买了特产啊……”
祝渔有些奇怪几人的反应,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将特产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下楼。
见祝渔走了,魏梓文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炎:“就是!”
陈德:“??你们在说谁呢?过了一个年,我老年人就跟不上你们的时代了吗”
晏修扫了几人一眼,周炎和魏梓文呵呵笑:“我们在讲电视剧……”
陈德:“这样啊,哈哈哈,是什么电视啊?我也想看看,毕竟要紧跟时代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