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郑蓉代表郑家找到了张悦然,首先承认了她哥哥这么多年来对嫂子隐瞒过财产,其次就是表达了歉意。
思来想去,可能觉得这钱给姓王的吞了,还不如给嫂子分掉了好。
郑蓉在张悦然新店门口找到了她。
张悦然身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盯着店里面的工人拆拆装装的,这店在这一带开了十几年,原身是个国营小商店,后来国营厂改制了,让老人承包了,才有了现在的小卖部。
地方不大,但是因为装修都是十几年前的了,老人承包以后也没有做太大的改装,一拆开看才发现柱子都朽了。
从基础建筑都要重新来过,有时候张悦然还要亲自动手。
“我哥哥之前是猪油蒙了心,那也是因为嫂子你太优秀了,他心里没有安全感才这样的,事情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哥哥愿意把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你。”郑蓉没少恭维她:“除了单位那套房。”
张悦然挑眉,她最讨厌跟郑家那群人打交道。
以前是,现在也是。
满肚子的心机跟算计,这次又耍什么花招啦?
郑蓉几兄妹都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郑蓉,最开始没少跟她起冲突,原因是以前郑强处了个女朋友,对方把他给飞了,隔了几个月以后郑强跟张悦然开始谈恋爱,郑蓉就找到张悦然,讽刺她是个城里傻白甜,是个小三。
郑蓉就是一个这么自我的人,从不会理会别人怎么想,她只要她自己怎么想。
她可不相信郑家人会这么好说话。
不过这次郑蓉是真心实意的来找张悦然。
“我爸爸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非要把钱给那女人,我们几兄妹肯定是不肯的,我哥哥说,大家一起把存在我爸爸那里的钱讨出来,房子归你,钱大家平分,账目就这样平了,我哥哥借的钱他去还。”
商品房自然比集资房值钱,张悦然再一次挑眉。
“我知道你肯定怀疑我们不怀好意。”
郑蓉也没有办法了,那女人手段了得,不单单拿走了一半的房子,以及郑父手里头的存款,甚至以保姆的名义跟郑父签了雇佣协议,郑父自称没有自理能力,非要有人照顾才能活下来不可。
郑家几兄妹则准备告王华欺诈。
明明之前自称跟郑父结了婚,房子还写了一半是她的名字,现在说是雇佣,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的,郑父这是魔障了,自己的儿女都不信,下定决心要跟王华厮守终生了。
郑家兄妹几个多说几句,就红了眼,双方眼看就能打起来。
有了郑蓉坦白,以及老郑的配合,财产追溯起来就快多了。
郑强也同意了离婚。
他看得出来,张悦然对他冷了心,再拉拉扯扯的没什么意义,因为买房造成的外债他背了,算是对张悦然的补偿。
张悦然迅速跟郑强办了离婚协议。
王华白忙一场,什么都没捞到,找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就走了。
没有了房子,一个月五百块老头子就想睡她?
想得美呐。
郑父到死都不相信王华是个感情骗子,一直埋怨几个孩子心冷逼走了王华这又是后话了,总之张悦然跟郑家撇清了关系,在利益的驱动下,郑家原本铁板一块的亲缘关系也正式告罄。
腊月之前,范晓娟接到了一个电话,村里面也有好消息。
这事儿她没往外面说,等村里正式的消息下来,范晓珍在电话里面汇报:“村里拆迁的分配下来了,责任田不是收回去了吗,有责任田的一亩补一万五,户口一人补五千,咱们家有我一个户口,责任田一亩两分地,能补两万多呐。”
拆迁这档子事儿,是跟范姥姥,范晓娟三姐妹有关,晓珍晓敏两姐妹因为户口没迁走,也能补贴两万多,姥姥也是两万多。
范晓珍打听好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跟范晓娟汇报,语气里面带着些许亢奋:“当初我妈非要跟着我爸随迁,迁到单位里头去,现在好了,又眼馋我的拆迁款,专门跑过来找我问呢。”
早几年,有城镇户口就意味着有工作,范大舅以前在学校里面教书,王秀云死缠烂打的非要把户口转城里去,当初还花了不少钱走关系,后来也确实等到了学校有工作名额,在食堂做勤杂工。
王秀云刮了一个月土豆皮就受不了了,白瞎了当时转户口浪费的几千块钱。
后来范晓珍读大学出去,学校在周边省,并不强制转,范晓珍不想转走京市的户口就没转。
结果好了,现在拆迁还轮到她了。
晓敏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给晓龙买了户口没给她买,现在也好了,她也有两万多可以分。
责任田是早几年集体分的,面积都差不多大小,三姐妹分到的钱也差不多。
“姐,你知道吗,消息传出来,我妈第一个就跑来找我借钱。”说是王小舅现在被关起来了,家里面欠了几十万,还掉一些,王小舅的罪过就小一些。
范晓珍当然不肯呐:“我跟她讲,当初那三万块钱我还没讨呐,我舅舅现在被关起来了,也还不起,我估计这账就烂了,我跟她讲,再找我借,信不信我也去报案,还给他填上一笔。”
王秀云不知道,这会儿走私案可是大罪。
加上经济案,也就是二十年跟十九年半的区别。
王小舅势必要将牢底坐穿了。
刘幺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宽限几日,可这有什么用,判刑还主要是判走私。
刘幺姑又想了个损招,要王秀云去顶罪。
王秀云才不肯呐。
范晓珍笑的前仰后倒:“我妈头一天还为弟弟来借钱,第二天我姥姥跟她讲,劝她替我舅舅坐牢,好在我妈没昏了头,真的慷慨赴义去坐牢,不过这下可把我妈给气坏了,跑回来跟我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哭,想要跟我爸和好呢。”
现在想起范大舅的好了。
一个月固定工资四百,加上绩效奖金,以前盖的房子还没晾好呢,就让人早早给定了,一共盖了四层楼,有三层半都拿来出租了,一共七套房,都是大两房,年底租金还涨了价,一套一百块不少人抢着要。
最初范大舅本来打算留着一楼自己住的,最后又分了一半租出去住了。
他本来想着自己住在保安室,全都租出去的,让范晓珍给拦住了,她还要住的呐。
一百块啊,一向节省的大舅都肉疼。
当初盖房子要不是没钱,真该往高了盖,不过以后再往上加也成,下地基的时候就按照范晓娟的建议,按照至少六层打的地基,顶楼也不是扑的青砖,而是平台,平台上面现在给租户晒被子,以后有钱了直接往上面加就是,非常方便。
最后,年底租出去的房子,租金还都比年中略高,原因是年底大家的收入又增长了。
范晓娟说:“啊,租金还涨了呀。”
“这一到年底,什么都涨,工资也涨了呀,这几年工资涨得飞快,津津跟我讲她一个月都涨了一百。”范晓珍现在跟津津成了好朋友,津津还带来山东大葱给范晓珍,范晓珍则把夹着生蒜吃面的方法分享给了津津:“幸好当初你装修的时候,我们也一道把瓷砖买了,我同学说现在都涨价啦,现在就是瑕疵砖,也至少涨了五成的价格,现在厕所铺个瓷砖,都成了租房的主流了。”
这风气是从范晓娟这里带起来的。
单套单卫,卫生间和厨房配厕所,现在是白山村最流行的出租屋装修模式。
对对对,还有暖气呐。
冬天通了暖气,从一楼到六楼都供暖,租客没有不说房东厚道的,集中供暖现在只有城里搞呢,农村的房子谁还搞暖气管道呐。
一个冬,烧掉的煤都是一车车往家里运。
租客们也享了福,现在谁还会稀罕一个月那点子暖气费呢。
暖气费是阶梯收费,离锅炉最近的二楼最贵,越往上越便宜,到顶楼煤气费差不多就是二楼的一半价格,那暖气的效果也是直接打五折不止的。
至于当初舍不得花钱,住在顶楼的那些都后悔死了,人家在家穿个羊毛衫就成,顶楼的就要加个薄棉袄,不过就是这样也比外面舒服太多了,天天有人跑楼下问范大舅有没有人退租,想往下面儿搬。
可这寒冬腊月的,还真没人想要搬走,去住那没暖气的房子。
范大舅本来没打算给自家房子装暖气片的,最后也加装上了。
结果后来来找租房的那些租客都鬼精,来这里看房子先看看卫生间厨房,再就是问暖气片,一看见配套齐全,下定金的时候都不带含糊的。
当初范小舅图便宜,还吐槽过范晓娟傻,给那些租房的人搞那么好干啥?
后来发现人家房子是修的小,成本还高,但是租出去能租很贵啊,精明的范小舅算了算平方米价格,才发现自己是贪了小便宜,吃了大亏的那一个。
范晓娟的房子是建造成本比他贵啊,可是单算平米,比他租金高了50不止。
就这样,人家还喜欢租她的房子,觉得租她的划算。
范小舅心说这老大闺女,从小看着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儿啊,怎么长大以后比谁都奸,他在背后没少翻范晓娟的白眼。
范大舅的房子跟范晓娟兄妹两个的离得近,索性一起包了进来共用一个大院,加在一起三栋楼,围起来也跟城里面的小区似的,整得可好了。
“大舅的房子才装修好呢!”范晓娟惊呼。
“是定出去了,年后搬也是年后算钱,不过我爸让人可以提前往这里搬家具了,一整个寒假可以给人晾一晾。”
“你妈估计得气死。”
“气死她活该,从我姥姥叫她顶罪开始她就心寒了。”范晓珍翻了个白眼,对亲妈可是一点都不同情,当初骂她爸爸有多爽,现在就有多打脸,范大舅刚一离婚,上门做介绍的人没少把他门槛踏破呢。
就算是老了,这条件在农村真是顶破了天。
而且收房租这个工作么,说实话永远不会下岗。
范晓娟跟范晓珍聊了几句,听见隔壁范晓敏的声音:“姐!”
她把电话抢了过来,语气欢快的让人以为是过年:“告诉你大好事——”
“拆迁款要发下来啦!”
耳朵都要震聋了!
范晓娟都能脑补站在旁边的范晓珍翻白眼的样子,电话那头传来两姐妹抢电话的声音。
“给我,我还没讲完呐。”
“都聊了多久了啊,范晓珍你有完没完了。”
“哎,你这个小丫头,不懂得叫姐是吧。”
“尊老爱幼我还是知道的——”
跟晓敏再聊了一会儿,姐妹几个约着领拆迁款的时候见面。
姥姥的也要领,不过就让范大舅帮着领了。
因为都是现金,让范大舅给存起来。
大儿子老实厚道,倒是好样的,不会贪老太太的钱财,这范小舅就整天盯着老太太怎么花钱,听说老人冬天要去泡温泉,冬天还买了不少衣裳,没少念叨老娘的不是,那意思是老太太都这个年纪了,打扮那么俏有谁看呢?
这话范大舅就不爱听了。
“妈妈年轻的时候,烫头发,穿旗袍,还有老妈子们伺候呢,不知道多讲究,你就甭盯着老人口袋里头那点钱了,自己挣自己花,没人管你,你也少管别人。”
那要不是后来,新华国成立了所有人都过得苦,可老太太那一身衣裳,就算是打着补丁,那也是漂亮的补丁,身上从不穿着皱皱巴巴的衣裳。
范小舅就不乐意了:“你家就一个闺女,不用存家业,又不像我,以后晓龙娶媳妇还要花钱,万一要考研究生,还要再读三年,他要是读博士我都供,这些不是钱哦。”
“你那么喜欢送孩子读书,当年怎么不肯送晓敏多读个几年?”
“她怎么没读了,我好歹还送她读了个初中呢!”
范大舅就看不起小弟这个样子。
自己贪钱,就总盯着老的(老妈),又用小的(范晓龙)做借口。
范姥姥进城里来这几个月,花销确实也不小,一整个冬天买了不少衣裳,人家不穿棉袄子,就穿呢大衣,还是羊绒呢子呢,可保暖了比羊毛的还要贵。
蹬着小羊皮靴子,比范晓娟看着还年轻呐!
范晓珍把这些八卦都讲给姐姐听,两姐妹聊了几十分钟才挂断电话。
她刚把电话,姥姥就进来了。
这事儿老大打电话给她汇报过啦。
“要回去领钱啦?”姥姥头顶上还戴着一顶贝雷帽,斜斜的趴在银色的卷发上,这卷发是姥姥自己用卷发棒卷出来的,每天的发型不一样,用姥姥的话讲,烫出来的决计没有卷出来的好看。
这满头小银丝儿,姥姥绝对是整条胡同最靓的大美人。
“是哎。”范晓娟没问她回不回去,都安排好了,应该是不打算回去了,腊月二十几袁桥组织出去泡温泉,都已经跟老太太说好了。
她可羡慕死老人这生活态度了,亲亲热热的走过去挽着姥姥的手:“您这头发卷得可真美。”
“那是,我们那会儿的大家闺秀,每天都有人帮着化妆做头发。”
“哎呀,我要是能看到您年轻时候的模样就好了,可您是怎么看上我姥爷的。”范晓娟印象中的姥爷,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老头儿,他没有老太太这样容易适应环境,很早就生病去世了,不过印象中这老头很会享受,困难年代也没吃过什么苦。
他还带着范晓娟去溪水里抓过螃蟹呢!
“那你认识你姥爷的时候他已经是老头了,可年轻的时候帅得不行,你姥爷当过战斗机飞行员的。”
“我姥爷?”
跟姥姥聊了一路,等晚上回去又跟秦江聊了几个小时。
要分钱的喜悦从白山村传递到了城里。
范晓娟要准备回村里领拆迁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