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娟一走,虎子妈就把倒座房里头收拾了一下。
里面也有暖气,就地方小了点。
她把训练用的垫子铺着,从客房里面抱出来了一床旧棉絮,收拾好了以后,悄悄的溜出去买了几把挂面,一袋子面粉,一块肉,她也不好意思用人家里头的东西,这几天的吃食都准备好。
范晓娟家里头还有蔫吧白菜,这几天她不在家虎子妈就打算吃了,等他们回来再给她替换新鲜的。
另外范晓娟临走前,把家里头那几盆青菜交代给虎子妈,让她有空抱出来晒晒太阳,这几日她有空就帮着把菜该重新种的重新种,该捉虫子的捉虫子,时间也过得很充实。
她没好意思住人家客房,就把倒座房收拾了一下,以前倒座房做训练室用的,也通了暖气,虎子妈本来还舍不得开暖气,后来想想大过年的可别在别人家搞生病了。
以前说倒座房阴暗潮湿,不是个住人的好地方,那放在古代都是睡丫鬟小厮的,可只要有个地方住着,虎子妈就不觉得辛苦。
收拾好以后,她这几天打算出门瞧瞧,能不能再找几个活干干?
虎子妈一走,家里头就炸开锅了。
首先,老太太是怎么都想不到她这么硬气,居然不回来了,她严令禁止儿子去找媳妇,还骂骂咧咧的说:
“就不信她不回来了,她手里头又没有钱,上哪吃饭去!”
孙子哭着管她要妈妈,一直哭。
儿子啥也不会干,煮个挂面都能煮糊了。
自儿媳妇进门,这老太太连公厕都没进去过,现在要自己倒痰盂,恶心不说,差点把自己摔死在厕所门口。
全家竟没有一个是能干好家务的,就连过年,都没吃上饺子。
这个时候,虎子爸已经很后悔了。
母亲一直说虎子妈的存在没价值,那就是吃家里闲饭的主,可家里头没这么个干活的,瞬间就乱了套,热饭都吃不上一顿不说,家里头也乱糟糟的,初一妹妹一进门就问:“嫂子呢,让她给我把这些衣服给洗了。”
自行车上带过来一捆衣服。
自怀孕以后,彩彩就什么都不干了,衣服都是一周运过来一次让虎子妈洗,以前虎子爸也不觉得有啥,都是自家人么,现在虎子妈走了,虎子爸才知道家里头的事到底有多少。
“你不知道自己洗!”虎子爸这样训妹妹。
“哎哟,水多冷啊,我才不要自己洗,叫嫂子出来拿过去洗吧,晾干了再给我送过去。”妹妹说的理所当然。
“你嫂子不冷?”
“嫂子乡下来的,不是人糙嘛,还有啊我跟你说,那个我坐月子,可是没人伺候,嫂子不来只能咱妈过来了。”就连亲闺女滤镜,彩彩也没觉得她妈真能担得起照顾她的任务,一边说还一边嫌弃嫂子:
“她干活就是慢了点,吃东西也多了点,晚上有时候睡着了孩子哭了都醒不来,这次得好好跟她说说,孩子一醒来,必须她带,就算是我喂,那她也要在边上看着的啊,怎么能睡死了呢,大宇要上班,晚上肯定不能把他吵醒啊是不,让她去是照顾我的,又不是去睡觉的,跟她说晚上睡觉警醒点,一点都不专业”
对上妹妹那张一直叨叨叨的嘴,想到妻子临走前憋红了的眼,虎子爸再也忍不了,一把就把衣服掀翻在地上。
虎子他妈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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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人走出了门,范晓娟把手挽在韩江臂弯里。
因为爷爷单位发了不少好东西,过去之前又是再三叮嘱不要带任何东西,今年回去的时候啥都没买。
但是给老人包了两个大红包。
秦老家里在热热闹闹的做吃的。
香姐回去了,做年夜饭得婆媳两个来,提前的,秦老就发挥了基本功,开始剁肉泥了。
做啥先不管,先把肉剁出来。
袁桥站在家门口看了好几回了,对韩星辰讲:“你説你爸爸,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到?”
韩星辰已经往外面跑了好几趟,一回回没见着爸爸,一回回再跑。
这孩子体格是真好,玩一下午都不带喘的。
厨房里面正准备炸肉丸子,里面加了马蹄肉的猪肉丸,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韩星辰一会儿跑进去,用着小叉子戳一个,一会儿跑进去,又戳一个,袁桥炸了半小时,这孩子吃了足足就有一小碗。
因着老人们养得精细的缘故,这孩子的小胳膊小腿儿都格外有劲儿。
袁桥一下午都在盼着儿子,也就没发现家里头小家伙吃太多了,直到孩子打了个嗝儿,袁桥才说:“老秦,你怎么不看着星星呢,这都吃了多少肉丸子了?”
“我哪里注意着呢,明明是你在那里炸丸子,也不看着点,星星别吃了啊,再吃待会儿得不舒服了。”秦老可不愿意背锅了。
眼看着爷爷奶奶要吵起来,小星星一双眼睛贼亮,小嘴巴忙合上,小手捂住油嘴巴。
可是小嘴巴还油腻腻的呢。
袁桥看着担心,给她擦擦嘴巴,又叮嘱小娃可千万被张着嘴在外头跑。
“容易受凉,知道不?”
“那我东西都吃进肚子里了,怎么会受凉呢?”
这个,这个问题实在是为难到奶奶了。
这孩子吃,也不是没这条件吃,但是整个寒假都是这样吃,孩子要是积食了就不好了,袁桥总算不出去盼儿子了,忙给韩星辰找点促消化消滞的东西吃了。
后面再有一半的炸丸子,准备等儿子过来再炸。
秦老那边又剁了一盆肉泥出来。
袁桥指挥着说:“这个包饺子,盖块布,放外头去。”
家里头太暖,外头就凉飕飕的了。
再等了半个小时,儿子跟儿媳妇才到。
范晓娟差点开口说拜年,被韩江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夫妻两人给两位老人一人一个红包,这是意头。
刚喝完山楂水的韩星辰打着饱嗝,跟小炮弹一样冲向爸爸妈妈。
这几天忙,就没过来。
掂掂自家这小丫头,沉甸甸的。
韩江给香了一个,凑过去问:“妈,做什么呢?”
“炸丸子。”秦老说:“你妈过年啥也不会,丸子是要炸一小盆的,那个锅里做的是蹄髈,你不是爱吃蹄髈么。”
炸丸子可以冻起来,整个春节可以就菜吃。
复炸一次吃也好吃,加水,跟青菜、豆腐、蘑菇们一起煮也好吃,袁桥最拿手的就是这炸丸子了。
至于等会儿,还要包饺子,韩江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帮忙了。
袁桥按着他往边上去:“不用你们来,这包个饺子能累到我们吗,等会儿就我跟你爸爸来,你等着我去给你炸丸子。”
亲妈么,那跟以前韩老太太是有绝对区别的。
不说总要钱这事儿,但凡韩江回去,家里头就有做不完的事,干不完的活,家里头是一刻都不会给他闲着,所以回家既忙,韩江已经习惯到家就干活了。
袁桥就心疼孩子。
韩江这上班挣钱,下班也要挣钱,范晓娟也没个整一天的休息过,两孩子都是好样的,上进!
两老的也觉得长脸,能帮就帮帮手呗。
他们也不在乎老人能给他们多少钱,所以袁桥能出力就出点力。
范晓娟以为婆婆只是客气,谁知道真被人按进沙发里头,她有些不习惯,偷偷的跟韩江咬耳朵:“你说我这样坐这里,会不会不太好啊。”
韩江大马金刀的坐着,竟然是心安理得,看着他妈进了厨房就说:“我妈这整天家里头待着,也没干多少活,她乐意我们咋样就咋样,我们又不是一天到晚的回来蹭饭,啥也不干。”
老妈这样能凸显她的价值,就乐见享受着。
果然见袁桥在厨房里头哼起歌儿来,从容不迫的干着活呢。
没过多久,范晓军带着陈冰过来了。
往年就在军区过年,因为今年妹妹的关系,范晓军也被邀请来这里过年,他一来,范晓娟就撇开韩江去跟他聊天去了。
陈冰胃口现在好多了,嘴馋的厉害,也嚷嚷着要吃炸肉丸子。
等袁桥端来一碗,几个大人竟然是馋的跟孩子一样。
袁桥期待着看着儿子:“好吃不?”
韩江用小竹签戳着一个往嘴里丢,就感觉油香、肉香,夹杂着马蹄的清香,竟然是出奇的好吃,他连忙点点头,迫不及待的吃第二个。
秦老乐呵呵的出来,招呼范晓军,又跟他说:“你妈妈,说是这个也怕你不喜欢,那个也怕你不喜欢,我说了吧,你这口味像她,她喜欢的你绝对喜欢。”
这基因遗传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因为是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儿子,刚开始袁桥很担心自己做的吃的儿子会不习惯,后来发现简直是多余,两人的口味简直不要太像。
但凡袁桥喜欢的,韩江就没有不喜欢的。
很快,一小盆肉丸子就干光了,就连陈冰都吃了五六个。
袁桥看着喜欢:“喜欢不,喜欢下次炸新鲜的,你爸爸就喜欢弄很多,冻起来,可我说冻起来的肉丸子再炸,就没有刚出锅那会儿的味道了,我嘴挑能吃出来。”
秦老和范晓军就没那么讲究。
部队里出来的,哪有那样的精细?
范晓军和秦老属于觉得可以炸十斤,想吃怎么方便怎么来。
韩江跟袁桥一党,都喜欢吃新鲜的,不光肉丸子要吃新鲜,就连饺子也一致不喜欢速冻。
韩星辰怎么都好啦,反正她是“张嘴党”。
先吃盘丸子垫垫,晚一点再吃饺子,以前都是两老过年,冷冷清清的,今年孩子们都回来了,两位老人心里一高兴,看着春晚到大半夜都睡不着。
因为出去不方便的关系,范晓军也在这里住。
这样一来,家里头就更热闹了。
晚上吃完晚饭,韩星辰就抱着妈妈不肯撒手,哼哼唧唧的撒娇:“我要跟妈妈睡。”
这几天没见到妈妈,她都可想念妈妈了,就连做梦都梦见了妈妈。
但是妈妈说,他们不能住在爷爷奶奶身边,于是派她这个小天使住在爷爷奶奶这里,孝顺爷爷奶奶,虽然韩星辰什么都没做,但是老人明显就开朗了,人心情一好,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比以前要足一些。
范晓娟私心里觉得袁桥比以前看着都要年轻了些。
头一天除夕团年,第二天就是春节。
正经春节要回娘家拜年的,范晓娟因为“娘家”也来这里过年了,兄妹两个互相拜了个年,本来打算门店不放假的,后来单位领导一商量,除夕之前,逛街的该买的都会去买,春节除夕这样的节日,出去逛街买衣服的也少,索性全员放假好好回家过年。
到初三才开张,小孟就要开始巡店了。
初七单位就要上班,初六两口子就要回去了。
韩星辰不走,她要留到开学才走。
到正月初五那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进来了一个五十来岁,打扮的很精致的女人,进门连正眼都不看袁桥一下,笑着冲着秦老过去,叫了一声“哥哥”,眼角的鱼尾纹都要笑出来。
原来这就是秦老的妹妹秦美媛。
她身后跟着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男人面容也是同款的精致,见到韩江夫妻,很客气的叫了一声“表哥表嫂”。
韩星辰一如既往的“滋溜”一声就钻到楼上去了,她先天有一种感知能力,对一些没有善意的人,满满都是排斥。
韩江叫了一声小姑,秦美媛冷哼一声,看得出来并不是很热情。
袁桥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
范晓娟:“”这姑嫂二人有戏啊。
倒是跟秦美媛一起过来的表弟陈寻,一见到韩江就格外热情,他现在二十三,刚刚大专毕业,女朋友也换了一大茬,是个九零年代版本的渣男。
看见小姑姑,范晓娟很不自然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秦美媛就更不满意了,尖着嗓子问:“嫂子,这就是你儿媳妇?”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儿。
后来范晓娟才知道秦美媛针对的根本就不是她,她是跟袁桥过不去。
早年袁桥没找到儿子,不光是袁家想过继个孩子过来,秦家那边也想过继个孩子来,这里面跳的最狠的就是秦美媛,她不支持过继孩子,而是逼着哥哥两口子离婚,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让人生气的事情,当着秦老的面也不说啥,但是等秦老一不在场,就冲着袁桥咧咧:
“我是一个直人,有些话我不想当着你的面讲,听人说你想儿子都想出神经病来了,也就别耽误我哥哥的前程,你是不能生,可我哥哥这个年纪只要找个女人就能生孩子,你自己的儿子死了,也不能叫我们老秦家绝后吧。”
这还算好的,更难听的话都有。
秦美媛有个闺蜜,比秦老要小了十来岁,她认识秦老的时候人家都已经结婚了,这女人居然死心不改,一副痴心都搁在人已婚男人身上了,秦美媛对闺蜜的境遇越同情,也就越不喜欢袁桥。
高材生嘛,一副高傲的要是的样子,这世上的大学生多了去了,不能生孩子的却少。
不止一次的,背着袁桥在哥哥面前挑唆离婚。
又背着哥哥,在袁桥面前放狠话。
原本袁桥还想跟老公离婚,听她这样一说就不离了,可把秦美媛气得够呛。
秦老知道妹妹这样以后,两家就断了联系,至于秦美媛那个闺蜜到底是嫁出去了,还是怎么着,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菩萨,没有“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的觉悟,还是在秦老母亲过世的时候打过照面,说起来都快小十年没碰头了。
也因为这关系,范晓娟压根就不知道秦家还有这门亲戚。
就是不知道,多少年没联系的亲戚,怎么就跑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