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明指尖刺疼,下意识地缩手,手腕却被曲千凝狠狠地掐住,她横眉:“别乱动!”
顾赫炎见慕之明被刺伤,蹙眉上前半步。
曲千凝捏了捏慕之明的指尖,将血滴入碗中,血溶进液体,变成一缕缕淡淡灰黑色。
“你的血里确实藏着毒素,你竟真的中了寒蝎毒却没死?”曲千凝松开慕之明的手,盯着木碗片刻转头看向他,她厉声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慕之明便将那日饮毒又吐出的事,一一和曲千凝说了。
“还有呢?”曲千凝问,“饮毒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哼,那就没错了,你运气好,刚喝下毒药就全部吐出,但你运气也坏,你年幼得的肺疾如今会害死你。”曲千凝撇嘴,“行了,滚吧,别烦我。”
突然被下逐客令,慕之明微怔,随后行礼作揖:“少谷主,请问,我身上的毒,可有解法?”
“解法?”曲千凝重新抱起装干花的簸箕,冷哼一声,“我千毒谷,对外一直扬言,寒蝎毒沾染必死,你活着已经砸了我们的招牌,而今还要问我解法?那行,我告诉你,没有解法,等死吧。”
慕之明仔细回忆了一下:“馊米汤和一口干馒头……”
曲千凝拧着眉毛,思索片刻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旧疾?”
慕之明:“年幼得过肺病,一直复发,未能痊愈。”
曲千凝看向顾赫炎,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戴着面具?你长得很丑吗?”
慕之明替顾赫炎答道:“众生芸芸皆有各自不可言喻的苦衷。”
“切,什么苦衷,做作,见不得人。”曲千凝不屑,低头开始挑拣干花,“这不是银两给多少的事,这关于千毒谷名声,我怎么可能给你们解啊。”
慕之明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少谷主……”
曲千凝:“别喊了,我不会帮你的。”
顾赫炎沉声:“你要多少银两?”
慕之明朝顾赫炎摇摇头,礼貌对曲千凝抱拳:“那就不叨扰少谷主了。”
说罢,慕之明拉着顾赫炎往木楼外走去。
怎知他们刚走到门口,曲千凝又喊了一声:“你赶紧把你的肺病治了,肺病治好了至少能死不掉。”
顾赫炎:“那就是有解法。”
曲千凝怒道,声音尖利:“没有!!快滚!不滚我喊守卫了!”
顾赫炎还想说什么,被慕之明拦下。
慕之明弯眸:“你要怎么求?银两她不要,你还能拿什么求她?诚心?可在少谷主看来,是你的诚心重要,还是这千毒谷的名声重要?”
顾赫炎哑然。
慕之明将与顾赫炎紧握的手换成十指相扣,拉着他往寨子外走去。
慕之明脚步一顿:“多谢。”
曲千凝:“赶紧走,烦死了。”
慕之明拉着顾赫炎的手走出木楼,顾赫炎不甘心:“我去求她。”
虽声音还远,驭马的人也没横冲直撞,但顾赫炎还是下意识地将慕之明往身后揽了揽。
好巧不巧,打马而来的人,正是慕之明和顾赫炎昨日在英魂墓前碰见的青衣姑娘。
那青衣姑娘到了木寨门口竟未下马,直接驭马进寨,守门的侍卫也未拦,还抱拳向青衣姑娘行礼。
大牛二牛坐在寨子门口的茶棚里饮茶,见两人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两位爷,事可成了?”
慕之明刚要回答,远处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和马儿的嘶鸣声。
二牛抢着说了一句:“她是郡主。”
“郡主?”慕之明吃惊。
大牛:“对,二位可知蜀郡王?”
顾赫炎询问大牛:“为何她可以骑马进营寨?”
顾赫炎平日难得过问他人的事,更不要说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慕之明诧异地看向他。
大牛解释道:“她不是旁人。”
“来。”顾赫炎不容置喙地拽着慕之明,重新走进木寨。
方才那名给他俩引路的小哥见两人回来,不由地困惑:“你俩怎么又回来了。”他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个药,要多少?”
慕之明:“……”
见两人点点头,大牛又道:“刚才那位青衣姑娘,正是蜀郡王之女,傅秋白。”
二牛道:“郡主和少谷主关系亲密,是挚友知己,所以郡主进千毒谷,无需下马。”
慕之明了然:“原来如此,诶?赫炎,你拉我去哪?”
顾赫炎坚持:“劳烦。”
“行吧行吧,跟我来。”小哥好心地将他们重新带到木楼前,让守卫去通报。
“等一下。”顾赫炎喊住守卫,从怀里拿出一块牌子,交予守卫。
您怎么对卖x药如此执着啊!
顾赫炎:“我们想再见一见少谷主。”
小哥摆摆手:“别白费力气了,少谷主的脾气你们也瞧见了,况且刚才郡主来了,少谷主就更不愿见你们了。”
顾赫炎冷静地朝慕之明轻点头,让他安心。
慕之明迟疑片刻,将手收了回来。
顾赫炎对守卫道:“请把这块牌子交予郡主。”
正是那块有着羽林将军字样的镀金银牌。
“?!”慕之明一把抓住顾赫炎的手,阻下他的动作,震惊地看着他。
这块牌子会暴露他身份的!
傅秋白拿着那块镀金银牌,守卫就跟在她身后,指了指顾赫炎:“就是他给的牌子。”
傅秋白一个箭步冲到顾赫炎面前,声音全是压不住的颤抖:“您难道是……”
顾赫炎点点头。
守卫疑惑地拿着那块牌子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出个所以然,进去通报。
不多时,少谷主的怒骂声从木楼里传来:“你们一个个烦死了!!!不是说秋白来找我玩的时候,我谁也不见吗!!什么东西!?给秋白的!?什么臭男人的东西!丢出去!!!”
木楼里静了片刻,忽而,傅秋白疾步从木楼里走了出来,曲千凝追着她走了出来,单手手肘撑着门,神情大惑不解。
“秋白。”曲千凝喊了一声。
傅秋白:“阿凝,我等等再同你解释。”
“噢。”曲千凝撇撇嘴,领着他们进了木楼,这次没有在外室干站着,几人直直往竹木屏风后的内室去。
傅秋白忽然单膝跪下抱拳,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顾赫炎扶她起来:“这里人多眼杂,不便说话。”
“快请进。”傅秋白落落大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赫炎轻颔首,算作回应。
慕之明和曲千凝一人盯着一个,两脸懵逼。
傅秋白:“昨日眼拙,未能认出顾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内室,暖香阵阵,沉香罗汉榻上铺着软垫悬着金绡软帐,设有茶桌,桌上放着一整套白玉茶具,傅秋白请顾赫炎和慕之明坐下。
顾赫炎见四下无人,摘下面具。
“顾将军,果真是你。”傅秋白激动不已。
“阿凝,不可以这样无礼!”傅秋白哭笑不得,连忙拉下曲千凝的手,攥在手里,生怕她又做什么出格的动作,“这位是融焰军主帅。”
“融焰军主帅?”曲千凝愣了一下,眨眨眼看向顾赫炎,“他就是那个你总挂在嘴边的融焰军主帅?”
慕之明弯眸笑道:“哦?敢问郡主为何天天将‘煜熠’挂在嘴边啊?”他语气带笑,偏偏称呼二字咬得特别重,好似生怕别人不知他能这般亲昵唤顾赫炎似的。
顾赫炎:“我此行前来,本就打算掩人耳目,若非有事相求,不会与你相认。”
傅秋白:“是,如今的皇上还忌惮着西南,顾将军确实不适合出现在此地,不知将军有何事相求,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曲千凝方才见傅秋白跪地给顾赫炎行礼,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傅秋白此话一说,曲千凝顿时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地,蓦地炸了:“秋白!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就因为他?因为这个男人?”她说着,尖锐的指甲指着顾赫炎,厉声道,“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若是你敢打秋白的主意,老娘毒死你。”
蜀郡王绝望得想以身殉城。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顾赫炎率一支融焰军精锐骑兵从西北边塞快马加鞭赶来,偷偷绕到诏国大后方,寻到机会偷袭,将诏国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仓惶退兵。
雲城得以保全,蜀郡王得以活命。
顾赫炎:“……”
曲千凝给两人斟茶,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诏国攻打西南边陲,雲城被围攻,蜀郡王带领的将士死伤惨重,生死存亡关头,距离雲城最近的岭南节度使、淮南节度使、荆州节度使皆不愿派兵支援。
顾赫炎淡淡道:“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
“顾将军。”慕之明失笑,“这都不值得说,还有什么事值得说啊?”
“将军,您方才说有事相求。”傅秋白问,“是何事?”
蜀郡王知此事若是张扬会给顾赫炎带来麻烦,于是命所有知晓这事的人缄口不言。
傅秋白:“虽不言,但如山的恩情,我们一直铭记在心。“”
慕之明惊讶地看向顾赫炎:“此事,竟连我也不知。”
傅秋白朝曲千凝莞尔一笑,忽然抱住她的胳膊,央求道:“好阿凝,顾将军是我爹的救命恩人啊,这个忙你一定得帮啊,阿凝你就当是帮我,好不好啊?”
曲千凝:“千毒谷的规矩……”
傅秋白:“阿凝~”
曲千凝撇嘴:“不用问了,我知道,是给他身旁这个人治病的事,可这人中的是寒蝎毒,我若给他解毒,那就坏了千毒谷的规矩!”
傅秋白看向顾赫炎,用眼神询问,是不是此事。
顾赫炎点了点头。
曲千凝:“还有名声……”
傅秋白:“阿凝~~~”
曲千凝斜了傅秋白一眼,又斜一眼,突然道:“好啦好啦,知道啦,我替这人解毒,行了吧,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