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气温变化无常,夜间落雪,竟一下就冷了,慕之明惧寒不适应,夜间喉咙不舒服想咳嗽又怕吵着顾赫炎休息,一个劲地憋着,于是处于浑浑噩噩的半醒状态。
后半夜他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忽然听见外头有异样动静,慕之明被吵醒,睡眼惺忪正困惑不解时,黑暗中有人袭身压下,一把捂住慕之明的嘴……
而此时客栈外,数十名身着盔甲手持火把的勾吉族将士破门而入,冲进客栈,将此地围了个滴水不漏!
“给我搜!!!”为首那名一脸蛮狠的勾吉族将士大手一挥,其他人立刻紧握手里的大砍刀四下分散,开始一寸寸地翻箱倒柜,几乎要将地掀起一层皮。
客栈老板起身披衣来看,被这个仗势吓得双腿抖如筛糠。
一名年轻的士兵凶神恶煞地上前,用蹩脚的大晋语喊:“人呢?”
“什么人啊,我不知道啊。”客栈老板连连摇头。
那年轻士兵不悦,持刀上前准备恐吓客栈老板,但被为首的将士伸手拦住,那将士怒目一瞪:“我们不动村里的人,规矩不懂么!”
“老大!二楼有发现!”有勾吉族士兵大喊一声。
为首的勾吉将士立刻快步往楼上走去,二楼左拐第一间屋子前围满士兵,为首将士拨开人后大步走进房间,环顾四周后气得一砍刀剁在床榻上。
房间内空空如也,未见人影,但是行李皆在,被褥温热,可知人是刚走的。
“搜,给我到处搜,刚走,跑不掉,你们六个出去看看,可能往客栈外跑了!”为首的勾吉将士踹翻桌椅,昨晚慕之明睡前收拾好的行李顿时散落满地,露出几件衣裳和一块镀金银牌。
那将士蹲下身,捡起那块镀金银牌一看,只见上四个字:羽林将军。
“哼,还真是他。”那将士冷笑着捏紧那块银牌,眼里全是得意,嗓门因有底气更大了些:“都给我瞪大眼睛仔细地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我就不信了,村庄周围全是我们的人,这顾赫炎还能插翅飞么!”
那夜,整个村庄被闹了个天翻地覆,家家户户皆被士兵闯入搜查,但好在勾吉将士有底线,没有伤害村民们。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顾赫炎好似凭空消失一般,根本不见人影……
正当勾吉将士首领气急败坏、破口怒骂时,客栈后院的杂草垛旁,那覆满黄沙的铁盖下,客栈老板藏红薯的地窖里,慕之明整个人被顾赫炎搂在怀里,胸膛贴胸膛。
昨夜事发突然,慕之明睡意朦胧还未清醒时,被顾赫炎直接打横抱起,从二楼窗户翻出跃至后院,顾赫炎动作利落反应迅速,有惊无险地赶在勾吉将士破门而入前藏匿于地窖。
但里面空地实在太小,顾赫炎不得不紧紧抱住慕之明,与他身子贴身子,两人这才勉强挤进地窖里。
慕之明知晓发生什么事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背脊发凉,地面上传来的脚步声和高声呐喊更是让他恐慌心焦,若是两人被发现被俘虏,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此次前往村庄是慕之明执意而为之,顾赫炎曾经郑重奉劝过,可他根本不听,倘若真的出了事,慕之明觉得自己当真是罪无可赦!
想到这里,慕之明禁不住浑身战栗、微微发抖。
就在此时,温暖宽厚的手掌抚上他后背,慕之明怔然,感到顾赫炎搂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而后他轻声对自己说:“别怕,会没事的。”
刹那间,明明还身陷囹圄险境,定数未知。慕之明却觉得心安无比,不再害怕。
两人在地窖里藏了整整半宿,期间浑身不能动弹,僵
硬半天后骨头开始发疼,而因为地窖里空气混浊稀薄,小时候得过肺疾的慕之明不多时就渐渐呼吸不顺,头晕眼花。
顾赫炎抱着他,感到怀里的人开始小声急促喘息,慕之明虽难受得想死,却一句抱怨不说,头抵在顾赫炎的肩膀上,咬着牙强行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没了动静,两人不敢莽撞行事,又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顾赫炎小心谨慎地将铁盖推开一条缝隙,仔细观察半天确定无人后,这才将铁盖全部顶开,握住慕之明的手拉着他爬出地窖。
躲进地窖时还是深夜,出来时已天光大亮。
慕之明出了地窖,哆嗦着踉跄两步,只觉得阳光刺眼,天旋地转,憋了太久的肺更是如同炸开般疼:“咳咳,咳咳咳。”
“还好么?”顾赫炎单手揽着慕之明的腰以免他跌倒在地,眸光深处全是无可遏制的心疼。
慕之明一个劲地咳嗽,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
听见动静的客栈老板走到后院,看见两人眼睛都瞪成了铜铃,嘴巴大张说不出话:“二位公子!你们怎么,怎么……”
“勾吉人走了吗?”顾赫炎问。
“走了走了。”客栈老板连忙道。
毕竟此村庄属于大晋,勾吉将士也不敢久留。
顾赫炎与慕之明迅速前往二楼房间拿回行李,两人推开房门,只见满地狼藉桌椅倒地,两张床榻更是被整个掀起侧翻在地,可见昨晚的动静阵仗之大。
慕之明瞧着地上散落的行李,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瞬变得煞白,他冲过去扑倒在地捡起衣裳四处翻找起来,失神落魄地喃喃着:“糟了,不见了……”
“怎么了?”顾赫炎一步上前,将慕之明从地上拉起,“什么不见了?”
慕之明攥着衣裳的手隐隐在发抖,他看着顾赫炎,眼睫扑朔,声音喑哑:“你给我的羽林将军镀金银牌,不见了,被抢了,我把它弄丢了……”
“没关系。”顾赫炎丝毫不在意。
“怎会没关系?”慕之明心寒颓然,双眸死气沉沉,“那可是御赐的圣恩天物,有丹白马之意,是你征战沙场的荣光。”
顾赫炎说:“如果勾吉人没拿到那块腰牌,无法交差,就不会如此轻易罢休,被抢反倒是幸事。”
慕之明看着顾赫炎,听着他的安慰,心里越发愧疚和难受。
前世没能把朱红凤凰涅槃玉佩还他,这世又弄丢了他的御赐腰牌,怎么生生世世都欠着他的孽债呢。
忽而,宽厚的手掌落慕之明的肩膀上,温暖有力。
顾赫炎望着慕之明的明眸:“身外虚名之物,不值得你难过半分,听见了么?”
慕之明叹息一声,点点头。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