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道闻言,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沈思航沉默着没再说话,安王和左相争斗,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是不说而已。
……
夜色静谧,夜空湛蓝,繁星点点。
宁王府,房顶之上,萧钰依旧坐在那里,一直没动地方,要不是萧钰偶尔会动一下,猫在角落里悄悄看着萧钰的陆彦都要以为萧钰坐成了一尊雕像了。
提着酒壶,萧钰仰头往口中倒酒,然而,酒壶早已空空如也,一滴酒也没倒出来。
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发现酒壶已空,萧钰手一扬,就将酒壶抛了下去,酒壶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然后“砰”的一声砸在了下方的草丛里。
而萧钰这一动作,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吓得悄悄看着他的陆彦都跟着紧张了一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从房顶上滚下来,好在萧钰也只是晃了那么一晃,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陆彦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给萧钰送壶酒,或者干脆直接劝萧钰下来,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陆彦一转身,就见凌千雪正站在他身后。
“王爷!”陆彦向着凌千雪执了一礼。
凌千雪冲陆彦摆了摆手,“你去吧!”
陆彦指了指房顶上的萧钰,“可萧钰他……”
对于萧钰,陆彦还是有些不放心。
“有本王在!”凌千雪淡淡回了一句。
“那……末将告退!”陆彦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想了一想,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执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陆彦离开之后,凌千雪飞身而起,一个闪身便落到了房顶之上,坐到了萧钰旁边。
凌千雪这一番动作,自己有些动静的,可萧钰呆呆坐在那里,动也没动,根本没注意到凌千雪的到来。
凌千雪一抬手,将手上提着的酒壶递给了萧钰,萧钰头也不抬,连看也没看是谁递过来的酒壶,仰头就往口中灌酒。
“真打算将自己灌醉?”凌千雪清冷的声音在萧钰耳畔响起。
听到凌千雪的声音,一直呆坐不动的萧钰这才转头看向凌千雪,那迷离的双眼中此时透着朦胧的醉意。
“王爷!”萧钰唤凌千雪了一声。
虽然有些醉意,但萧钰还是能认出坐在身边的人是凌千雪。
凌千雪抬眸瞧了萧钰一眼,“还能认出本王,看来还没醉彻底!”
“属下也想彻彻底底醉一场,可这酒越喝越清醒!”说着话,萧钰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当年,她究竟是怎样狠下心来,害死父亲,害死我萧家满门?”望着慢慢夜空,萧钰很想大哭一通,可却是哭不出来。
凌千雪只轻轻拍了拍萧钰的肩头,没有说话。
拓跋妡深爱着自己的兄长拓跋韬,可却不能正大光明地嫁给拓跋韬,还要为了讨好拓跋韬,违心嫁给她根本就不爱的萧兖,正是因为如此,拓跋妡心中对拓跋韬那份扭曲的爱,就变成了她对萧兖和萧家的无尽恨意,所以才会对萧兖和萧家毫不留情。
可这对于萧钰而言,却是难以言说的痛,害死自己的父亲与亲人的仇人,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这样的痛,只能让萧钰自己走出来,任何人的宽慰,都是徒劳。
萧钰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忆起了过往,“当年,钟叔用他自己和儿子的性命保住了我,让我得以活了下来,了我那个无良的乳母,竟然将我卖了,要不是那个为我上药的小厮可怜我,偷偷帮我解开了绳子,帮我逃了出去,我怕是早就死在南风馆里了!”
凌千雪只默默听着,也不说话,萧钰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静静听着他回忆诉说过往。
“我那时,只是一个孩子,逃离了可怕的南风馆,怕他们再将我抓回去,我就只知道一味地跑……”萧钰继续回忆着往事。
“你知道萧钰在南风馆里遭了多少罪吗?南风馆的人为了调教他,让他听话,不断地打他,可萧钰性子倔,抵死不从,只能不停地挨打,萧钰那时候还是只是个孩子,浑身上下除了脸,被打的全都是伤,要不是南风馆的人怕他死了,白白浪费了花出去的银子,找了个小厮给他上药,那小厮是个苦出身,看萧钰一个孩子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趁着给萧钰上药的时机,偷偷将绑着萧钰的绳子解开了结,告诉萧钰等半夜人人熟睡的时候从窗户悄悄爬出去,他在窗外接应,也亏得萧钰聪明,领会了那小厮的意思,才在那小厮的帮助下趁夜逃出了南风馆,否则,萧钰当年或许已经死在南风馆里了。”想到萧钰所受的罪,凌千雪眼里全是冰寒的冷意。
“身为乳母,对一个孩子,你连一个陌生的小厮都不如,你不但将萧钰卖进了南风馆,还出卖旧主,告诉拓跋妡那个恶毒的女人,当年萧府烧死的孩子不是萧钰,拓跋妡让你作证,你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凌千雪继续细数着绬娘的罪行。
“我……我也是为了活命!”绬娘辩解了一句。
“为了活命?”凌千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为了活命!你若是没干贩卖孩童的勾当,会被抓进大牢吗?卖了萧钰,得了一大笔银子,让你尝到了甜头,你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些年,被你卖进青楼妓馆的孩子不计其数,你可有想过那些孩子的生死?被官府抓获,为了活命,你就叫嚷要见拓跋妡,然后用萧钰没有葬身火海的秘密换取了你自己的苟活,钟管家可真是瞎了眼,将萧钰托付给了你!”
“拐卖孩子?”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凌千雪听到凌千雪的话,一脸的震惊与气愤,“我只听萧钰说过他那个没良心的乳母带着他逃出兴安城之后,嫌弃他是个累赘,就把他给卖了,却没想到她不但卖了萧钰,还干起了这种缺德勾当!”
凌初瑶愤愤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绬娘,“哥哥,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一听凌初瑶说要把她千刀万剐,绬娘立马开始不停地磕头求饶。
凌千雪冷冷瞧了不停求饶的绬娘一眼,然后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声音落下,一道黑影飞身而来,落在凌千雪面前。
这黑影乃是宁王府的影卫。
凌千雪看着那影卫,冷声吩咐道:“将她带下去,萧钰当年所受的罪,让她双倍尝尝!记着别把人弄死了,她是生是死,让萧钰自己决定!”
“是!”影卫应声领命,然后一把提溜起绬娘,拎着人就离开了。
“饶命,饶命啊……”远远传来绬娘的嚎叫声。
然而,根本没有人会同情她一分一毫。
“遇到这么个无良缺德的乳母,萧钰当年还真是倒霉,他能逃出来,也真是万幸了!”听着绬娘越来越远的嚎叫声,凌初瑶摇着头感慨了一番。
凌千雪却是没接凌初瑶的话茬,而是看向廊亭外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悠悠开口,“奕王殿下来我宁王府,不会只是为了看一场热闹的吧?”
奕王?
听到凌千雪的话,凌初瑶有些讶异。
奕王来他们宁王府了?在哪?她怎么没看见?
讶异的凌初瑶顺着凌千雪的视线看去,就见一道紫影从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上现出身形来,凌空一跃,便飞入了廊亭中。
那紫影自然就是陌宸轩。
入了廊亭,陌宸轩也不客套,走到石桌旁,直接在凌千雪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凌千雪看向坐在旁边的陌宸轩,问道:“奕王殿下来我宁王府,有何贵干?”
“你今日那句话什么意思?”陌宸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凌千雪闻言,眸光闪了一闪,“哪句话?”
“你说瞧着左相轻车熟路的架势,本以为他以前也干过什么勾结外敌的事。”陌宸轩回道。
“原来奕王殿下说的是那句话呀!”凌千雪一副才明白陌宸轩指的是哪句话的样子。
微微一顿,凌千雪接着说道:“我那不过是与左相开个玩笑罢了!”
陌宸轩审视着凌千雪,“你话里当真没有别的意思?”
凌千雪坦然迎上陌宸轩的目光,“一句玩笑话,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凌千雪继续说道:“若说有什么别的意思,那也不过是因为左相一心想要将我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我存心戏弄他一下而已!”
陌宸轩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凌千雪的答案似乎让他有些失望。
抬眸瞧了陌宸轩一眼,凌千雪开口问道:“奕王殿下就为了这么一句玩笑话,特意跑来宁王府一趟?”
“本王以为你知道些什么!”陌宸轩摇了摇头,回了一句。
凌千雪闻言,淡淡一笑,“奕王殿下这话可真是奇怪,我能知道些什么?”
陌宸轩抬眸定定地看着凌千雪,“或许吧,或许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但本王总觉得,你知道些什么,却是不肯告诉本王,就像你一直不肯告诉本王,那柄短刀究竟是何人所赠!”
听到陌宸轩这番话,凌千雪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消失了,快到陌宸轩根本就没有察觉。
“或许,总有一日,奕王殿下会知道的!”凌千雪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陌宸轩看了凌千雪一眼,倒是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你此番如此针对左相,当心他把他逼急了!”陌宸轩换了话题。
“逼急了又如何?我本也没打算放过他!”凌千雪眸中带着一抹冷意。
“你跟左相有仇?”陌宸轩察觉到了凌千雪眸中的冷意。
凌千雪眸光微闪,“他都想毒死我了,难道还不算有仇?”
“你是说让人趁机在刑部大牢下毒的,是左相?”陌宸轩问道。
“我被关入刑部大牢,一心想要将我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的,也就是左相和安王了,这两个人比起来,若说会想到将我毒死这一招的,我选左相!”
陌宸轩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比起狠毒来,左相的确比七皇兄更胜一筹!”
陌宸轩瞧了凌千雪一眼,“你既然知道左相的狠毒,那还是当心些,他拉拢不到你,此番又彻底得罪了你,很可能会下狠手!”
“好!”凌千雪点了点头,淡淡落下一个字。
“告辞!”见凌千雪点头,陌宸轩直接站起了身,道了声告辞,便飞身离去。
陌宸轩离开后,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凌初瑶看向凌千雪,问道:“哥哥,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奕王?”
“再等等吧!”凌千雪微微摇头,“我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到凌千雪的话,凌初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却是没再说什么。
……
“来来,沈兄,跨过这道火盆,一切霉运就都不见了!”
沈府大门口,大理寺卿吴俊道正拖着刚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沈思航跨道火盆。
沈思航看了看大门口放着的火盆,然后瞧了吴俊道一眼,“你还信这个?”
“嘿嘿!”吴俊道嘿嘿一笑,“怎么说你也是蹲过几天大牢的,甭管信不信,去去晦气还是应该的!”
沈思航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到底还是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走走走,我们快些进去!”见沈思航跨过了火盆,吴俊道拉着沈思航就往大门里走。
“沈兄,我跟你说,你是没瞧见,今日在麟华殿,那叫一个精彩呀!”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陛下和宁王是早有准备,将计就计,陪着那个北朔太子唱了好大一出戏!”
两人边往里走着,吴俊道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
“你原先还跟我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陛下都让你放宁王出刑部大牢了,你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沈府偏厅,吴俊道一边喝着茶,一边与沈思航说着话。
“你说什么?陛下让我放宁王出刑部大牢?”沈思航一脸的讶异。
“对呀!”吴俊道点了点头,“今日在麟华殿,陛下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