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江焰进了自己的房间,冲了和凉水澡。
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那个夏夜。
城市的黑夜一颗星星都没有,黑茫茫一片,底下是九中的人工草坪,周围依稀亮着几盏路灯,光线微暗。
他躺在人工草坪上,微微屈起一只膝盖,手背盖着眼睛,四野静悄悄,偶尔传来校外车辆经过的声音。
眼睛看不见,听觉却格外灵敏。
有很轻的脚步声落在耳朵里,鞋子和草摩擦的细微声响愈发的近。
随后,他感觉到,有人在他不远处坐下。
他微微转了转脑袋,手背往额头挪了挪,眯眼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双膝,孤零零在他五米开外。
来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也懒得管,继续躺在草坪上,偶尔有极轻的啜泣声,或是吸气声飘过来。
在哭?
他不耐烦地拧起眉毛,他听见自言自语了两句,听不清,只是,那声音柔柔的,带着凉夜没有的温度。
烦。
不知过了多久,谢怀宁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还没走几步,脚下突然绊到了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话光芒,仿佛看见了两条……腿?
她蹲下,吃了一惊,地上,竟然躺了一个人,身高腿长的,一动不动。
她不小心踢倒那人,也完全没有半点反应,她又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腿,依旧没有反应。
江焰没打算理人,忽地,听到女生柔柔地问:“同学,你还好吗?”
她赶紧走到他上半身侧边,声音大了一点:“同学,你怎么了,没事吧?”
哭成那样,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一瞬间,他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她声音带着点着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她只得拉起他半只手臂,打算以己之力背他去医务室,但是,他太重了,她搬不动。
她走的着急,没带老人机,这人看起来不省人事,她只得说了一句,也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同学,我先去办公室叫老师来,你等一下。”
江焰心头微微一动。
她还没站起身,他伸出一只手拉住她:“你干什么?”
她吓得轻轻“啊”了声,“你还……还好吗?”
“我在睡觉。”低沉的男声从地上传来,那人坐起身来,脸庞隐在浓雾中。
“对不起,我以为你晕倒了,所以想叫你起来,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睡觉的。”黑夜掩着她的面容,但那软软的声音透出慌乱。
他揉了揉眉心,勾起一侧唇角,视线正对着她的纤细小腿,说道:“我还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她没说什么,对着他抱歉地鞠了一躬,转身跑开了。
江焰不自觉笑了一声,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被人如此在乎的感觉。
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低头,发现大腿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卡片,一张校园卡。
他拿起手机,照亮那张饭卡,上面的印刷字体上有三个字——谢怀宁。
谢怀宁啊。
中午,谢怀宁很快吃完饭,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换上一件清爽的衣服。
睡了个中午觉起来,已经接近两点钟了,她去洗了把脸,注意到阳台有些不同,仔细一看,才发现最外面那条晾衣杆,多了几件衣服。
最外面的那件内衣,构造很特别,后背是交缠的细带,前面的面积也少的可怜,罩杯明显比她大了不少。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内衣。
奇怪,刚刚晾衣服的时候都没见到,谁的?
厕所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女生,眉目如画,身材高挑,长发有一撮染成蓝色,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朝谢怀宁笑笑。
“嗨。”她的笑很冷,也很好看。
走过她时,有一股清淡好闻的香。
“嗨,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宿舍了?”谢怀宁问道,她不记得宿舍有这号人。
“没走错,305,那个空床位,是我的。”她指了指外面的床,上面有一个棕色牛皮小包,“我叫黎野。”
她想起来了,黎野应该是她外宿的舍友,“你好,我是谢怀宁,你是隔壁班的吧?”
“对,我四班的,我中午偶尔懒得回去,会回来这里睡觉。”黎野一边梳着长发一边说,“谢怀宁是吧,我记住了。”
这个名字,她前几天在“冰火两重天”酒吧,听人提起过。
“你是坐江焰前面的女生?”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评价道,“挺清纯。”
听到她直白的夸奖,谢怀宁弯着眼睫,不自然地笑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好奇。
“吴景界说的。”她如实回答,说完,她拿起自己背上棕色的小斜挎包,问她,“走吗,顺路去教室吧。”
谢怀宁点头,背上自己的蓝色双肩包,随她出了宿舍。
两人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她比谢怀宁还要高一些,脚上踩着细细的中跟鞋。
“黎野,hello!”赵煜喊道,随即诧异道,“谢怀宁?”
这俩人怎么同框了。
黎野同江焰和吴景界等人挥了挥手,“真巧。”
她将伞举高,谢怀宁露出一张小脸,她不得不挥挥手。
江焰面无表情地同黎野点头,随即目光落在她旁边人脸上,勾起一边的嘴角,“怎么,当我是透明的?”
谢怀宁硬着头皮笑道:“江焰……同,”他目光一厉,她适时刹车,“江焰,中午好。”
还好她反应快。
他们这一行人走之后,黎野忽然扭头,猝不及防来了句,“江焰喜欢你是么?”
谢怀宁睁大眼睛,惊诧道:“这怎么可能,你别乱猜,他这么……”他这么喜欢为难她,只是喜欢为难人罢了。
黎野很淡定,笑了笑,“你别激动,我随便猜猜,你确定吗?”
“我……我不知道。”谢怀宁摇头。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知道你看起来像什么吗?”黎野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像…什么?”她不解,小鹿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黎野说:“像一只清纯无辜的小白兔,特别乖顺的那种。”
谢怀宁懂了,“你是说……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其实,她不想当小白兔。
黎野沉吟片刻,点点头,“一定程度是这样的,面对江焰时,尤其像。”
很想让人狠狠地欺负,又想让人狠狠地疼。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说,怕这只“小白兔”接受不了。
尽管黎野看起来有股子“野”,面对她时,谢怀宁反而有种亲近感,她问她:“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看起来没那么,好欺负?”
她这副样子,反而更显无辜。问题有点难,黎野思索片刻。
“你别那么听江焰的话,要对他狠一点。”
“嗯,我其实也没怎么听他的话,”她就是有点怕他,“我看看吧。”
看来她要对江焰凶狠一点了。
黎野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小白兔,他不敢真的欺负你。”说完露出神秘的微笑。
因为他舍不得。
谢怀宁听她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啊?哦。”
毕竟这是法制社会,富强民主文……
“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找我也行。”黎野说,在楼梯转角处,同她告别,“走了,小白兔,拜拜。”
五班虽然和四班听起来很近,但其实,两个班刚好在不同的楼层,五班在四楼,四班在三楼。
谢怀宁还在回味她的话。“别那么听江焰的话,要对他凶狠一点。”
怎么凶狠?她没有爪子,也没有獠牙,唉。
燥热的空气中,不少人拿着硬纸板扇风,想要凉快些。
谢怀宁的座位风水不佳,正好是风扇难以触及的领地,只是全神贯注于老师所讲内容,不觉天有多热,只是有点闷。
一旁的江园晏举着小风扇对着吹,时不时把小风扇对着怀宁,让她也凉快会。
体育特长生和文化生的培训方案不同,课程自然也有差异。
某些课她总是特别享受,特别投入——没有江焰在的课,他们要训练。
“你们热,老师也热,心静自然凉,老是扇来扇去的,人都变得浮躁了。”语文老师劝道,“我看怀宁就做的不错,宁静以致远。”
所有人往她看去。
她垂下头,的确没感觉很热。
“老师,我们高二级什么时候装空调啊?”门外突然有人进来,吴景界大声问道,问出了很多同学的心声。
“你们回来就赶紧回座位,”语文老师不悦道,“空调的话,可能得再等两年。”
听到这话,同学们都丧气地垂头。
“果然是是一毕业就变好系列,辣鸡。”赵煜说。
江焰倒是一脸无所谓,他的头发,全部被撩到脑后,眼神不羁,下颚线分明。
不少女生偷偷看过去。
他没进来前,谢怀宁一点不觉热,他一进来,一股燥热自脚底腾起,直窜到心口。
他又来了。
着自己腿长,伸到她椅子下,肆无忌惮地搭在上面的横木,没有半点微微晃动,但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老师让他们查一个虚词的用法,她从弯腰从底下的箱子里拿出古汉语词典,不去管他。
她的脚不自觉后移,忽地被他固定住,动弹不得,她想起前些天,黎野说的话。
她得凶狠一点,想着,她举起手。
“老师,江焰……江焰他打扰我学习。”她心一横,站起身来,顺便抽出自己的脚。
“江焰,你在做什么?”语文老师问他,神色严肃。
江焰摊手:“你没听到吗,我打扰她学习。”他的表情理所当然,又带着无辜。
“请你出去。”本来还想给他个认错的机会,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无厘头的回答,语文老师指着教室门。
谢怀宁没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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